一聽說是林致遠,滿屋子的女人只覺得兩眼放光,誰家還沒個待嫁的閨女,就算沒有,那娘家侄女、外甥女總歸有一大把吧。馮紫英的娘聽了小宦官的話,先是放下了心,而後笑道:「老夫人,林大人可是個難得的,我們將軍常在家提及,不如,就請二少爺將林大人請進來,大家見見又能如何?」
這下可了不得,附和馮夫人的女眷們皆是叫好,沒有一個不願意的。
賈母甚是為難,老太太早看出了馮夫人等的意圖,在眾人面前露臉的事兒她願意做,可就怕林致遠不給這個面子,今後傳了出去,還不叫人看扁了榮國府?
就在賈母遲疑的當口,賈寶玉脫口而出:「祖母,我去請林表哥。」老太太還來不及阻攔,賈寶玉已經跑了出去。
賈母提心吊膽的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見孫兒領著林致遠進了益華殿,老太太的心這才放下一半。
林致遠依舊是瀟灑倜儻,滿身的英氣,和白面書生般的賈寶玉站在一塊兒,大家只覺得前者更穩重些,更牢靠些。有些跟著婆婆來的年輕媳婦,只輕輕掃了林致遠一眼就覺得滿臉通紅,羞煞的很,忙垂頭斂目。
賈寶玉開心的說道:「老祖宗,林表哥是叫我給林妹妹送畫兒呢」宮中明令禁止私相傳授,被賈寶玉這麼一嚷嚷,大家齊齊的往林致遠手上的長軸上瞧去。
「林大人,這……」賈母並不敢接,老太太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什麼人做的套陷害元妃娘娘,而林致遠卻是幫兇。再次看林致遠的眼神裡就充滿了不善與懷疑。
給林致遠報信的小公公忙道:「老夫人不必憂心,林大人所贈之物乃是皇上親自讚譽過的並不算是私下傳授。」
眾人一驚:皇上讚譽?什麼時候,稍早還是剛剛?難道說皇上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小公公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惹來這麼多麻煩,他是好意,人家林大人在皇上身邊伴駕的時候沒少替他們這些宦官、宮女們說好話。
馮夫人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他們家老爺昨兒還琢磨這要與三皇子走的「再近些」呢,若皇上平安無事的回歸朝堂……馮家就要多加小心了,畢竟當年義忠親王老千歲的糊塗案子,馮家就經歷了一場小小的波折。
馮夫人笑著上前,「早就聽我們家將軍說過林大人一手的好丹青,只是我們孤陋寡聞,至今未曾見過,大人手上這個……莫不就是尊下的大作?」
好些人都明白過來馮夫人的意思,忙附和著要看畫。賈寶玉卻好大的不樂意,送林妹妹的東西,如何能叫別人先覽閱了去?
「馮夫人,」賈寶玉開口勸道,「若是你喜歡這樣的玩意兒,晚輩還有些珍藏,稍後就親自到府上叫馮大哥……」
馮夫人一伸手就打斷了賈寶玉的話,說道:「其實要真說前朝墨寶,古人真跡,我們馮家雖然貧寒,比不得榮國府,但是百十來幅也還是有的。」
賈母見狀忙呵斥了寶玉:「小孩子懂什麼,在你的長輩們前面放肆,快退下。」老太太又替孫兒給馮夫人等賠不是:「這孩子被我們嬌慣壞了,冒犯之處還請夫人多多見諒。」
「府上的少爺倒也有倨傲的資本,有元妃娘娘提攜,難道還怕將來中不了個秀才?」人群中一陣嘲笑,說話聲不大,但正中賈母、王夫人的軟肋,連帶著賈寶玉也害臊起來。
馮夫人悄聲與賈母道:「老太太別理會這起小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的主兒,娘娘有孕,不知多少妃子眼紅呢。」
賈母感激的看向馮夫人,算是承了她的好意。林致遠早將賈、馮兩家的親密看在眼裡,修傑說的果然不錯,這京城裡的四王八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和這幾家關係密切的就有神武將軍。先帝在的時候就已經削弱了馮家的兵權,如今他們家與賈家一般,都只剩下了個花架子,甚至還沒賈家來得體面,若不然也不會叫女兒只做了個小小的昭儀。
林致遠笑道:「既然是各位夫人們賞光,致遠也再推脫就顯得太不識抬舉了。」他吩咐了小公公幫自己扯住畫軸的一端,賈寶玉慇勤的托著畫軸的底部,氣的王夫人直翻白眼。
古有圖窮現匕一說,林致遠自然不敢在宮中效仿荊軻,但是當畫卷打開到末尾的時候,益華殿裡還是忍不住有人驚呼出聲。
只見滿紙上只有一朵白蓮,兩片荷葉,似乎盈盈一握,便能掐斷其根莖。本該叫人看著神清氣朗的畫卷,卻在葉子上滾動著一滴露珠……鮮紅色的露珠,說不出的刺目。
蓮花聖潔的叫人窒息,血珠子卻叫人毛骨悚然,最奇特的是兩者結合在一起卻並不讓人感到壓抑,反而有一種釋然。
馮夫人率先回過神來,忙往角落裡的落款上盯。
只掃了一眼,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面色甚是古怪。畫兒是昨兒才落款的,這麼說皇上真的已經有閒情逸致開始賞畫了?
馮夫人下意識的去看賈母,兩個人的目光交射到了一處,似乎想到了一塊去了。
「咳,真是好畫,好畫。」賈母輕笑,囑咐寶玉將其收起來,又與林致遠說道:「大人只管放心,玉兒在我那兒受不了委屈,她們姊妹們的感情好著呢只是……孩子想念兄長,不知什麼時候能見著林大人。」
林致遠坦然道:「太醫說皇上的身子漸好,想必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工夫,晚輩就能出宮了。」
賈母忙念了聲「佛祖保佑」,眉梢上揚:「這才是我天朝的運勢強盛呢,陛下乃真龍天子,果然是有先人庇佑著。」
門口跑進來位公公,附在林致遠耳邊嘀咕了幾句,賈寶玉站的近,難免聽見了些什麼。賈母就見孫兒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她心下一動,卻不動聲色。
林致遠面色沉鬱,歉疚的一拱手:「眾位夫人,在下尚有要事,這便不多奉陪了。」
林致遠的要事多半和皇上沾邊,大家哪裡敢多留?忙「放」了林致遠出門。
且說林致遠出了大殿一直往東,幾乎沒到了泰安殿,這才猛然駐足。那先前進益華殿幫林致遠捎話又托卷軸的小公公臉不紅心不跳的綴在身後,丁點看不出他稍早時候的氣喘吁吁。
「公公送到這裡便可以了,下官自會去養心殿。」
如同變臉似的,原還憨厚異常的小黃門,此刻卻滿是狡黠,盯著林致遠不放,陰沉沉的說道:「林大人……皇后娘娘可是叫你如了願,送出了東西,你答應娘娘的事兒……」
「公公放心,在下言既出,行必果。娘娘的囑托雖叫人為難,但是我既然應允了,就不會反悔。」
小黃門冷笑一聲:「林大人的本事咱家也見過,你能哄得皇上服藥,哄得長公主既往必究,娘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要大人肯盡心竭力,娘娘保管虧待不了你。」
說完,也不等林致遠再多言,腳下一發力,逕直往廣寧宮而去。
日頭底下,林致遠難得發起愣來……似乎在為自己的前程憂心,又似乎糾結小黃門威脅的話語。若是黛玉在此見了,必定要心酸不已,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哥哥何嘗就被個閹人給難住了
……
再說賈寶玉上了馬車,剛想將畫軸拿出來好好的把玩一番,就覺得衣領子一緊,卻是賈母拽著他的後衣襟。
「寶玉,你剛才站在林大人身邊都聽見了什麼?」
賈寶玉的眼睛從賈母身旁滑過,不老實的躲閃:「沒啊?我哪有聽見什麼」
賈母瞪他一眼,低斥道:「把我當成你老子一般好糊弄了?老實說」
賈寶玉將畫軸往馬車的角落裡一塞,抱住了賈母的胳膊央求道:「老祖宗,真的沒什麼,是你多疑了。」
孫兒從不在自己面前說話遮掩,今日卻反常的很,這孩子又生的單純,莫不是聽見了什麼要命的話,怕惹得家族禍事上身?
賈母一想到這些,心裡就更加的惴惴不安了。立要賈寶玉說出個究竟來。
賈寶玉只得期期艾艾的回道:「老祖宗,我也沒聽見什麼,就是那小太監說了什麼『雍王』,『皇后』一類的話,他的聲音又尖細,孫兒真的沒聽清。」
賈寶玉少有時候見賈母這樣嚴厲,只得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他見賈母聽後默不作聲,忍不住求道:「老祖宗,你別叫咱們家的姊妹們嫁到雍王府去了。」
賈母啞然失笑:「寶玉何來此話?」
賈寶玉小小的得意道:「大姐姐的意思可不就是這個」
「寶玉今後有個做皇上的姐夫,有個做王爺的妹婿,難道不高興?」
賈寶玉不屑道:「誰稀罕,老祖宗沒聽大姐姐說嘛,老雍王是個莽夫,他的兒子能好到什麼地方?怎麼配得上四妹妹?」
賈母這可奇了,寶玉不先想著親妹妹,反倒惦記起了寧國府出了服的惜春:「難道叫你三妹妹嫁過去不好?」
賈寶玉杏眼圓瞪:「三妹妹?嫁給……雍王?」他正想反駁,卻忽然想起以前襲人說過的一句話,說闔府上下,心氣兒最高的就是三姑娘,若不能嫁個跺一腳都能叫京城上下抖三抖的人家,豈不是埋沒了三姑娘。
賈寶玉暗想:除去雍王的爹爹實在不如人意,這身份……倒也匹配得上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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