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三一七章 花重錦官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此時的京都正是花嬌葉嫩的時候,萬物潤澤,發榮滋長……一個個花骨朵紅艷艷、沉甸甸,極盡所能的綻放。人人都說今年的初夏必然來的早,看著眼前的情景,雨水也甚是豐沛,應該是個豐收的好年頭。

    人人忙碌著迎端午,街面上的總是飄蕩著各種粽子的香氣,不過終歸離不了那清新撲鼻的箬葉。

    皇上今年格外的有興致,雖然不準備擺設御宴,但是由於林致遠那邊送來了幾十萬兩的銀子,皇帝的內庫一下子豐碩了許多,所以出手也越加的大方。御膳房做了幾萬隻餡料十足的粽子,準備分散給各位大臣們,也算是宮裡面的一種變相鼓勵,皇帝的親民政策嘛

    離著五月五尚有三四日的工夫,林家的船才抵達通州口岸,韓勝親自帶著拜帖,連蓮花胡同的門都沒進,直接就往長公主這邊奔。

    原本的長公主府和駙馬府有一牆之隔,薄的能用一個小手指頭捅破,但就是這面牆叫兩邊的人幾乎是日日聞聲不見人。可此刻……駙馬府的牌匾也換了,矮牆也推了,一趟街的大院牆儘是重新刷好的粉白,大門左右兩側各有兩隻獅子,左雄右雌,很是莊嚴威武。上面明晃晃的掛著一塊五尺有餘,三尺見方的門匾,黑底金字,書有「忠傑侯府」四個大字。

    有兩三個家人端著清水盆子,調和御守鹽,正在擦洗石獅子的眼睛,以便看清小人,明辨善惡。有人遠遠的就見了韓勝帶著的車隊,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知道這是來送節禮的人,忙喝道:「別往正門來,這裡豈是你們能落腳的?」

    言語間是半點不客氣。

    韓勝並未下馬,給身旁的小廝吳泓一個眼色。吳泓會意,忙緊上前幾步,一拱手,與門子說道:「各位辛苦,咱們是……」

    那幾個門子不耐煩的擺擺手:「你說你這人,早告訴你別往這邊來,難道是我們親自攆走了你不成?」

    吳泓勉強笑了笑,從袖子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散碎銀子:「這位大哥,我們大老遠來的,這滿車的東西不送進去,主家必定是要拿罪我等的,還請大哥往裡面通報一聲。」

    門子並未接東西,冷眼哼了哼,似乎很看不上吳泓手裡的銀錠子。「來求侯爺的人多了,像你們這種外鄉人,沒有門路就想貿貿然的見侯爺……真是癡人說夢」

    吳泓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著。是有些風塵僕僕,誰叫韓大哥說時間緊迫,到了公主府見了真佛,將來還要立即折回幽州呢,所以下了船,大家連衣裳也沒換一換,有點子土腥味也不足為奇。

    可是,自己這身衣裳還是妹妹香珊親手做的,用的是姑娘賞賜下來的杭白綢,質地較薄,手感滑爽,最適合這個時節穿。林家的小廝多半相貌出眾,才思敏捷,吳泓穿上這身走在幽州大街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媳婦心中屬意。可是怎麼在長公主府人的面前,自己就成了土包子?

    吳泓好奇的開口問道:「大哥如何知道我是外鄉人?」在蘇州的時候,大爺一向只說官話,京腔京調,都是為了進京赴考做的準備,連帶著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也不敢大意,談吐間早就沒了原本的腔調。

    門子也不回話,滿是嘲諷的用眼角的餘光覷著吳泓。

    另有端水的人看不下去,笑著空著一隻手推搡了同伴,與吳泓問道:「小兄弟,你們是打哪裡來的?什麼府邸?」

    吳泓聽說話,隱約覺得這是個實誠人,忙拱手道:「家主乃是……」他正要說來自幽州林府,卻話音一頓,到嘴邊的話一轉彎,「是蘇州尼山書院的山長。」

    門子想了半晌,才猛然道:「呦,可是那個三元及第林大人的老師?」

    「正是」

    「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尼山書院山長,也罷,我給你指個道兒,你瞧……」門子一指左側粉牆的盡頭,「走到街尾往右轉,有扇小紅門,這個時候約莫是開著,你們遞了帖子,只說求見府中的趙管事。」

    吳泓是謝了又謝,又要將手裡的銀子推過去,對方死活不要,看得出不是在作假,吳泓無奈只能收回折返。

    將門子的話說給韓勝一聽,眾人忙引了車架繼續往前,途經角門,不斷有公子哥打扮的人往裡進,只是身邊的隨從寒酸了些,都被拒之門外。

    韓勝眼尖,當即瞄見一人,脖子一探,那身影已經進了門,被府中的下人引了進去。

    「韓大哥,你看見誰了?」

    韓勝輕蔑的一笑:「是賈家的那個璉二爺。」

    「原來是他」吳泓了然道:「他妹子做了曲家的庶長媳,到了端午,應該是來送節禮,和咱們到是一個日子的,看來賈家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那位娘娘約莫是很得聖寵。」

    韓勝輕甩馬鞭,道:「咱們還是速速辦了正事要緊。」

    走了能有一盞茶的工夫,才折身到了後邊的小門。不過,此處並不冷清,窄窄的胡同中停著數不清的馬車,山南海北的時鮮貨都有,不少人湊在一處低頭私語,也有不少人在站在馬車的車頭張望,更有不少人正低著腦外往小紅門裡擠,卻又被公主府的人給推搡了出來。

    韓勝下馬,拉住一人笑問:「老哥,在這裡守了多久了?」

    那人瞄著韓勝,見對方雖然衣著不俗,但是身後只跟著一輛馬車,和自家這七八輛一比顯得單薄極了,他笑道:「也沒多長時間,就半個來月吧,這不……我家大管家正在和侯府的人說話呢,說不準下午就能見著大管家。」

    韓勝不僅咋舌,好嘛,費了牛勁,就為了見一個管家?

    對方見韓勝的樣子,瞭然的笑笑:「是不是覺著等挺久的?老弟,告訴你吧,這還是快的,有多少人連大管家的面都未曾見一見。你們家啊,有的等了」

    吳泓拉著韓勝走到一處僻靜角落,低聲道:「我剛才當著門子沒敢報咱們家的名號,怕門前人來人往,可這麼一瞧,咱們不說府邸,只怕連個管事的都見不著,大爺交代的事兒可如何是好?」

    韓勝也沒料到公主府前會是這種境況。

    臨走的時候大爺可說了,能藏著就藏著,能掖著就掖著。

    可此時若還是掖著,保不準就成了眾多待命者中的一個。韓勝便道:「我先拿著大爺的帖子往角門去,你帶著人等在這裡。」

    且不提吳泓如何枯守,只講韓勝重新來到了前街的角門。

    剛才還沒留意,這會兒再一看,就會明白前後門的差距,門子更客氣些,公子哥兒更多些,像韓勝這樣的僕人更少些……

    「林家?」公主府的下人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韓勝。

    韓勝忙笑道:「正是」

    家丁嘴中嘀咕了兩句,韓勝耳朵一動,就將支離破碎的話收進了耳朵裡。人進去不多時,跟著一起出來個十七八的小伙子,打量韓勝好久:「還真是韓管事」

    「原來是趙兄弟」韓勝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前面的門子叫我找一個姓趙的管事」

    小伙子呵呵一笑,道:「什麼管事不管事的,都是在給侯爺辦差。韓大哥往裡面請吧」

    這個趙管事並不將韓勝往裡面領,只到了門房就不再多走一步。韓勝將林致遠寫的親筆信雙手呈給趙管事:「這不是快到端午了嘛,我家大爺惦記著公主,聽說公主常犯頭痛,便在幽州尋了個土方子叫我送來。」

    趙管事笑盈盈的接過了信,「按說韓大哥老遠來了,又是為了殿下的身子骨,本該叫你見見『真佛』,只是不湊巧,殿下進了宮陪皇上說話兒,我們家侯爺去了御林軍大營,什麼時候回來……這可說不準。」

    韓勝雖見這個趙管事在笑,但是心裡卻冷的很。人走茶涼,這個道理韓勝不是不明白,可是速度也太快了些。當年大爺風光的緊,連帶著他們這些下人也威風不少。現在林家駐守幽州,對京城裡的影響力自然少之又少。

    韓勝乾笑道:「見不到不打緊,只是這信和藥方子就勞煩趙兄弟了。」

    趙管事很是和氣,和氣中又透著疏離,他命人去後面小門迎進了吳泓的車馬,一直將韓勝等人送到角門外。

    等林家的人完全不見了蹤影,才腳下生風的往曲君昊的外書房走去。

    在他口中早就去御林軍大營的忠傑侯正端詳著桌案上的沙盤。山勢高低起伏,河流蜿蜒其中,好一個精緻異常的行軍沙盤,若是仔細的打量,還會見到上面用象牙刻制的界標——幽州。

    門聲一響起,曲君昊頭也未抬,卻問道:「林家的人走了?」

    「是,侯爺,來的是林致遠身邊功夫最好的韓勝,這是信。」趙管事雙手高舉,遞交給了已經直起身子的忠傑侯。

    曲君昊看了半晌,頓時笑了起來,笑聲中有數不出的得意,更有幾分的幸災樂禍。「這個林致遠聰明的有些過頭,皇上的心思豈是他能揣測的?竟然妄想拉母親下水,這等人實在可惡」

    趙管事打量著侯爺的申請,說道:「小的這就將這些玩意兒給扔掉。」

    「這倒不必……你原封不動的交給母親,就說是林家來求項,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記住,將信好好的密封,我們從未看過此物」

    PS:小荷的睡眠太少了,今天午休睡的死人一般,☉﹏☉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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