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慾壑難填賈母發威
賈母正與林致遠說笑,史湘雲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還差點將簾子掀到琥珀的臉上:「老祖宗,你怎麼將紫貂的袍子給了林姐姐啊」
「你這孩子,還這樣風風火火的,叫你林家表哥看見笑話。」賈母臉色變了變,終究沒當著林致遠的面數落史湘雲。
史湘雲面色微紅,不過並沒察覺到賈母的怒氣,反而定了定心神,蹭到賈母的榻前,說道:「老祖宗,表哥又不是外人,難道還會笑話我?」說完,示威似的看向林致遠。
林致遠忙道:「這位是?」
史湘雲甚為窘迫,嗔道:「表哥真壞,我可不就是湘雲」史湘雲也算是姐妹裡最為爽朗的人,敢愛敢恨,喜歡薛寶釵,不大得意林黛玉,為了寶姐姐而得罪林姑娘的事兒沒少干
可這丫頭也奇怪,不喜歡林家的姐兒,卻在見到林家大爺的時候說話扭扭捏捏。
林致遠當著賈母的面兒,沉聲道:「原來是忠靖侯、保齡侯的侄女,我以為這樣大家族的女孩兒該有點規矩,可今日看來並非如此啊」
薛寶琴等人緊隨而至,恰好聽見林致遠毫不客氣的話,驚得站在門口不敢往前走。
史湘雲何嘗被人這樣諷刺,頓時就以語相譏:「表哥以為當了個小小的侍讀,就可以任意嘲諷別人了?我是沒林姐姐『福氣』大,有個宮裡的老嬤嬤教導自己的言行,誰叫我沒有爹娘疼呢」
淚珠子順著臉頰就滴答滴答的淌。
賈母好生心疼的將史湘雲攬在懷裡,勸慰道:「你林表哥不是這個意思,他都是與你玩笑呢傻丫頭,快擦乾眼淚。琥珀,去將那玫瑰膏子拿來,免得雲丫頭的小臉兒都皺巴巴的。」
史湘雲還想不依不饒,非要林致遠道歉,賈母就輕捏了一下她的小臂上的嫩肉。
賈母叫了站在最中間的薛寶琴,「過來認認親,這是林姐姐的長兄,叫林表哥。」
「表哥好」薛寶琴自動自覺的將前面的姓氏給省卻了。
林致遠似乎忘記剛剛的不快,起身笑道:「薛妹妹好」
賈母便介紹道:「那日二丫頭成親,也沒給你們正經的介紹介紹,寶琴是薛姨**侄女,跟著哥哥來京城小住,親事定下的是梅翰林的兒子。」薛寶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林致遠與梅翰林同朝為官,又都在翰林院做事,有些交情,梅翰林是三品學士,算是林致遠的直屬上峰,他家中兩個嫡子都是娶妻的,林致遠前一陣兒還送了賀禮過去。這麼說,薛寶琴許配的該是梅翰林第三個庶出的兒子吧
林致遠笑道:「梅翰林在朝中風評極好,他們家老三又知書懂禮,聽說還在國子監讀書呢,薛妹妹好福氣。」
薛寶琴吃驚於林致遠知道的如此詳細,自己嫁的就是翰林府中的三公子,可他怎麼會知道?
薛寶琴母親得的是痰症,無法跟他們兄妹倆進京享福,臨出金陵的時候,母親還再三叮囑,別人問起就說許配的是梅翰林的兒子,千萬別跟人家說是哪一位薛寶琴的母親有先見之明,她明白嫌貧愛富,捧高踩低的道理,怕別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嫁的是個庶出的兒子會被人嫌棄。薛蝌是一百個贊成,薛寶琴當時還不在意,後來見賈家二姑娘迎春的婚事,才驚呼母親的遠見。
至此以後很少提這個,沒想到賈母一開口,林家表哥就將自己的事兒摸清楚了。薛寶琴不由得盯著林致遠看,莫非當官的人都是這麼精明?
賈母讚道:「所以說啊,寶琴的命好,這姑娘將來是個有福的。對了,」賈母問眾人,「你們急匆匆的過來是?」
黛玉和薛寶釵也近了屋,寶釵忙道:「是這樣,我們在寶兄弟那兒見了寶琴的大氅,都在稱讚,鴛鴦說林妹妹的那件更好,所以我們這才來瞧瞧」
賈母眼中精光一閃,馬上明白了裡面的始作俑者,怕與史湘雲脫不了干係,「怪不得雲丫頭進門就嚷呢,原來是這個。我見玉兒穿的那件十分好,就叫針線娘子們研究研究,將來也比照著將咱們家的改進一番。她們就在後面呢,等鴛鴦去叫來給你們瞧。」
史湘雲奇道:「老祖宗,難道不是你賞給林姐姐的?」
「哎喲,」老太太大笑,「我哪裡有那種好東西,那可是御賜之物。」
眾人聽住了,賈母就道:「陛下賞給林哥兒的東北紫貂,整個天朝也找不出幾張這樣的好皮子,我還是十七年前跟老太爺去前大司馬府賀壽的時候見過一次,純黑色的,比玉兒這個稍大張些。」
林致遠笑道:「妹妹這個原也是男子大氅,我穿著可惜了的,就求了皇上,問能不能將這大氅改一改送給家妹,皇上竟應允了,剩下的邊角碎料正好給黛玉做個袖筒。」
林致遠說的簡單,可聽在探春、惜春的耳朵裡,別提有多羨慕了。李琦這丫頭簡直像是聽故事一般,心道自己怎麼沒這樣一個親哥哥。
一盞茶的功夫,賈母的專屬秀娘們捧著紫貂大氅進來。
老太太就笑:「你們倒仔細,還拿細絹墊著。」
打頭的那位看來是個管事兒的,忙道:「御賜之物,我們怎敢大意今兒是托了林大爺和林姑娘的福,才見識了這樣好的東西,我們老姐妹都說了,一見此物,這輩子算是沒白活。」
探春等人就央黛玉穿上給她們瞧,黛玉沒辦法,只得看林致遠。
林致遠親自給黛玉披上了大氅,笑呵呵的說道:「幾位表妹要是喜歡,我將來尋幾件頗似的送給你們當禮物,可好?」
探春忙道:「好是好,可太叫表哥破費了」
「破費倒談不上,只是紫貂難得,就算有也未必如黛玉這件好,到時候幾位表妹見了可別生氣。」
林致遠送她們紫貂大氅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料子有好壞之分,這就是難免的了。況且,就算有更好的紫貂,林致遠還留著給自家兄妹使用呢,賈家的姑娘們嘛,不過是送個人情罷了。
黛玉繫好扣子站在屋當間兒,眾人只覺得紫氣東來,貴氣逼人薛寶琴的那件野鴨子毛和這個一比,還真是俗物一件。
賈寶玉攙著王夫人,一進老太太的門兒,就見黛玉穿著一身紫貂言笑靨靨的看著眾人。
剛巧王夫人要來向賈母回稟節下年禮,在門口撞上了賈寶玉,母子二人是結伴進來的。
賈母見二兒媳有氣無力的樣子,知道她是累狠了,有些落井下石的想到:誰叫你把鳳丫頭弄走,好了,自作自受可一轉眼,又是滿臉笑意的瞧著王夫人:「老2家的,你來瞧瞧我們玉兒這身衣裳,是不是很難得」
「老太太,兒媳這兒有點事兒要和您回稟,您看」
薛寶釵忙道:「寶琴還說要將以前寫的詩拿給我們瞧,是不是寶琴?」聰慧的寶琴跟著點頭。
賈母沉吟道:「既這樣,寶琴,叫你林家表哥幫著瞧瞧,這裡面文采最好的就當屬他。我們寶玉也跟著聽聽,」賈母轉向林致遠,和藹的說道:「林哥兒,寶玉性子急,天分是有的,可惜不肯正經做些文章,你要是得空兒給他講一講,或是提攜蘭哥兒的時候捎帶著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在賈家,最關心賈寶玉的還不是他的親爹娘老子,而是古稀之年的賈母。王夫人與賈政終究不肯放下面子去求林致遠,寧可找個名聲不顯的師傅,也不願意將賈寶玉這位公子哥兒送到江南書院求學。
要不是看見賈蘭一日比一日懂事,賈母也不會對林致遠說出這樣的話。
在賈母看來,臉面遠沒有孫兒的前程重要,可惜,她的兒子、兒媳總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行了,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事兒就說吧」賈母等小輩們都出了屋才緩緩問王氏。
王夫人從袖口裡掏出一本賬冊來,鴛鴦遞給了賈母,賈母並不翻看,只道:「我如今眼睛也不好,看丁點字兒就累,你只說是什麼吧」
「老祖宗,這是咱們八處莊子的收成,莊頭就在外面候著,老太太要不要見見?」
賈府今年的收成可不好,幾十處莊子總共不到一萬兩的出產,這能夠什麼的?王夫人看鳳姐兒留下的賬簿,好像也沒多什麼,可怎麼自己一管家的時候,便處處捉襟見肘莊頭是她選的,雖然是賈家的奴才,可這些年王夫人沒虧待他們,就等著將來寶玉的媳婦接管家事的時候,這些人能給王熙鳳下絆子。
現在好了,鳳姐兒是早早的離了賈府,可莊頭們的貪心是慾壑難填。偏他們將賬簿說的有板有眼,叫人難找出漏洞。
賈母知道王夫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問道:「今些的進項可能應付了眼下的新年?」
王夫人吞了吞口水,艱難的說道:「剛好夠打點宮裡上上下下。」
「這就是說,咱們府上要跟著你二太太喝西北風了?別以為我老眼昏花,就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兒,」賈母一口唾沫星子差點沒迸到王夫人的臉上,賈王氏站在地上不敢挪動一下。
「你當初嫁進賈府的時候帶了多少的嫁妝你心裡有數,只想著斂財,我看當初王家就該把你嫁到皇商家去,鑽進錢眼兒裡出不來才好。你不是一心想叫寶玉娶你的好侄女嘛,士農工商,我且告訴你,但凡我有一口氣在,絕不叫我們賈家娶個低賤的商賈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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