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婆媳不和白氏敘舊
    第一百九十六章婆媳不和白氏敘舊

    白姨娘住在慈雲堂的東小院,和錢姨娘比鄰而居,此時此刻,錢姨娘那邊根本不知道,東小院已經是被黛玉身邊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白姨娘聽了黛玉的話,眼生中有躲躲閃閃的意思:「姑娘說的這個我還真沒見過,但是看它的成色,想來也是件好東西。」

    「我和姨娘也沒什麼瞞著掖著的了,這塊玉珮是打咱們家的丫鬟蓯蓉那裡搜出來的。」黛玉輕聲慢語的解釋道。白姨娘就笑:「哦,這事兒我從錢姨娘那聽過一兩句,說是錢姨娘賞給蓯蓉她娘的,我還嗔怪她出手闊綽。」

    黛玉的臉色不變,可是語氣卻有了幾分發冷:「姨娘是跟著母親的老人兒,該不會不認得上面這個字吧?這根本就是我母親的陪嫁,怎麼可能到了蓯蓉的手裡。」

    白姨娘打了個激靈,連連解釋道:「姑娘別生氣,夫人生前最疼惜下人,給了錢姨娘也說不定,錢姨娘沒見過什麼世面不識貨,隨手送了蓯蓉她娘也是合情合理的。」

    黛玉從袖筒裡抽出一個小本子,輕笑道:「這是我母親當年的陪嫁單子,家裡有什麼東西寫的清清楚楚,哪樣送人了,哪樣歸置到庫房裡,哪樣又帶走了,我們只需一翻閱,定然明白。」

    就見冷汗從白姨娘的額頭上往下流,心底不斷咒罵錢氏給自己找麻煩,這事兒與自己什麼相干,她還偏要逞能白姨娘仰起頭,懇求道:「姑娘,我」

    誰知黛玉根本沒在意白姨娘的窘境,一擺手,說道:「姨娘若是想說點場面上的客氣話,我想就不必了。啊」黛玉猛的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我們這次回京,還幫著姨娘打聽了一些家中的消息。」

    若是問這個世界上白姨娘還有什麼牽掛的,那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黛玉關切的問道:「我聽說姨娘還有個胞妹,就嫁在京城,可是?」

    「承蒙姑娘還惦記著,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我和妹妹分離這些年,感情也淡了,從沒有過她的消息。」白姨娘嘴角帶著笑意,但是並未深入眼底,聽到黛玉說起這個妹妹,並無太大的波動。

    「白姨娘的這個妹妹叫玉環吧?我記得她曾到林府拜訪過一次,我還見了,跟姨娘有幾分的相似,當時還帶著一雙兒女,哥哥挺喜歡那個男孩。」

    白姨娘再也坐不住,眼皮子「吧嗒吧嗒」的直跳,她暗暗警告自己:姑娘在詐她呢,別緊張,別說露了嘴,玉環怎麼可能會上林家?她都已將逃出去了,怎麼會自投羅網?

    黛玉輕笑,「姨娘是不相信我的話呢雪雁」雪雁早守在外面,一聽姑娘喚她,忙掀了簾子進來,手裡還拿著個小布包袱。

    「這是白姨娘的妹妹托我們帶回來的,」黛玉親自打開了小布包,裡面是兩雙富貴牡丹的繡花鞋,針法細密,顏色鮮亮,白姨娘一眼就看出,這是娘親的傳家絕學「凸花針跡」。娘親早已經過世,除了自己和妹妹,再無旁人能得使此技現世。

    白姨娘噗通跪倒在地:「姑娘,都是我的錯,我只求姑娘別難為我妹妹一家,你有什麼火氣只管找我。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再也不能拖累她了」

    黛玉敏銳的捕捉到一些難以察覺的信息,「姨娘,什麼叫再也不能拖累?難道說以前」白姨娘慌亂搖頭:「不,是我說錯話了,什麼都沒有。姑娘要聽錢姨娘的事兒,我全都說。」

    黛玉瞄了一眼雪雁,雪雁立即乖巧的將白氏扶起,讓對方坐在床邊的小花墩上。白姨娘如打蔫的茄子秧說道:「這塊玉珮是已經過世的老夫人給的就是姑娘的祖母。」

    白姨娘的一句話幾乎沒將黛玉打蒙,對於這塊有問題的玉珮,黛玉想過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料到裡面會牽扯上祖母。

    白姨娘一口氣兒說道:「錢姨娘當時在老夫人身邊做二等丫鬟,因為相貌清麗,很得老人家喜歡,身邊的梳妝奩盒都是她打理。太太剛小產,老爺也很傷心,家裡正亂著,老夫人偏做主將錢氏抬了姨娘,說是要給林家開枝散葉。夫人那個時候心情特別不好,對老爺又有歉疚,所以對老夫人的做法並沒阻攔。老夫人打那之後對太太有些苛刻,太太臥病在床管不了家,老夫人就領著錢姨娘在庫房裡查檢,當時庫房裡有不少都是太太的嫁妝,我們也不敢回稟太太,老夫人就順勢帶走了不少。大件的就擺在自己屋子裡,小件的就賞賜給了身邊幾個親信。老爺當時在杭州,等回來聽說這件事,氣的重重杖責了老夫人的幾位親信。那位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老爺就是再有氣也只能發洩字在奴才身上。一年後,老夫人沒了,當年的那幾個親信都被遣散了出去,這塊玉珮就是老夫人送給錢姨娘的,錢姨娘不知道是自己屋子裡的杜嬤嬤偷了去,但是不敢當著太太的面聲張,就悄悄的過了這些年。」

    白氏還記得當時老夫人那些心腹沒一個好下場,沒了老夫人,太太的手段叫人發寒,當日得罪過賈家大小姐的人全部被打個半死,還剩下一口氣兒的也都賣到那不知名的地方去了。錢姨娘小心的像隻老鼠,總是藏在角落裡,生怕被太太看到,又伏低做小了這些年,總算是熬出頭。

    「母親知道這塊玉珮在錢姨娘那兒嗎?」黛玉追問道。

    「知道,這塊玉珮是當年賈府老太君特請高人開過光的,能保佑太太一生平安,照理來說這麼貴重的東西該是隨身帶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太太從不用,還命人放在小盒子裡,一起拿到司庫。哦,對了,我聽說,這塊玉珮的原石還是賈府二太太的娘家送去的賀禮呢」白姨娘最後一句話頗有些神來之筆,黛玉就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氏。

    白姨娘也意識到剛剛的話不好,像是故意誤導姑娘似的,忙說:「姑娘放心,我並沒有別的意識。」誰知越解釋越亂,到最後連白姨娘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只能訕訕的閉上嘴。

    這邊黛玉也不斷的猜想,母親為什麼從不戴這塊玉珮?事情似乎只要和二舅母牽扯上關係,這裡面就有點說道。一想到母親小產的時候錢姨娘上位,黛玉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小產

    黛玉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忙問:「白姨娘,這塊玉珮,你可曾見錢姨娘戴過?」

    雖然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但是白氏記得還是很清楚,「戴過。」

    黛玉追問道:「你敢肯定?畢竟時間也不短了」

    白氏笑道:「姑娘不知道,當時老夫人還健在,錢姨娘也算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戴這玉珮從不避諱別人,只是後來性子才有所收斂。」

    「錢姨娘有沒有懷過子嗣?」這一句,黛玉問的是小心翼翼。白姨娘見姑娘神色肅穆,忙道:「懷過,剛被抬房過了沒有小半年就懷上了。當時老夫人高興壞了,太太私下裡也沒有不悅,還與我說過,錢姨娘能為林家傳承子嗣是件好事。可,沒到三個月,孩子就落了下來,成了一灘血水,老夫人也因為這個事兒大病一場,後來沒撐住才去了。」

    黛玉就覺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模模糊糊,看的不真切。

    白姨娘瞧黛玉默不作聲,低聲問道:「姑娘,我妹妹一家」

    黛玉回過神,「哦,姨娘妹妹過的很好,若是姨娘這回想要帶點什麼回去,及早打發小丫頭告訴我。」

    白姨娘躊躇一番,還是輕聲說道:「姑娘,我聽說,京城裡有家觀音庵,專門收納顯貴人家的妾室姨娘。姑娘知道的,我到底是京城人,總想著落葉歸根,能不能求姑娘和大爺說一說,叫我跟了你們去,就落在觀音庵,這些年我也攢下不少的銀錢,足夠供給庵裡面的香火。」

    「姨娘要出家?」

    白姨娘靦腆的一笑,「算不得什麼出家,不過是在廟裡有些寄托,我也好給老爺、太太每日的誦經祈福。」

    白姨娘年歲本就不大,穿著素氣一點的衣裳非但不顯老,更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意思,可惜,才三十來歲就要守寡。黛玉看的有些不忍,她與白姨娘說的話有七分是假,三分為真。白姨娘的妹妹根本不會上門去拜訪林家,更不要說繡什麼東西了,晴雯早年得了白媽**手藝,那兩雙鞋就出自她的手,黛玉料想白姨娘多年不見親人,乍看東西興許認不出來。至於白玉環有一兒一女的事兒卻是叫小廝們出去打聽到的,期間也廢了一點周折。

    黛玉說道:「這件事兒還要等我和哥哥說了,姨娘且別急。」

    白姨娘忙討好的笑道;「是,是,我懂,這事兒姑娘看著辦,若是難為了大爺,只當我沒說過。」

    黛玉雖然還有許多的疑惑未解,但是她明白這種事不急於一時,「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姨娘好生歇著,我也回去了。」白姨娘不顧黛玉的阻攔,親自送她到角門。恰巧,西小院的婆子正要出來鎖門,猛見白姨娘的院子裡站了一群人,個個手提燈籠,著實嚇得不輕,待看清打頭的是黛玉和白氏,慌得扔下未鎖得大門往回跑。

    黛玉與白姨娘對視了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往回走的路上,雪雁問道:「姑娘,你說,一塊玉珮只得錢姨娘這麼緊張嗎?白姨娘會不會偏袒了錢姨娘?」

    黛玉一手扶著雪雁,一手拿著玻璃繡球燈,前後都有婆子們簇擁著。黛玉笑道:「錢姨娘緊張是怕我知道當年的事兒,你想想,姨娘現在無兒無女,都靠我和哥哥過活,我們往日接觸的又少,姨娘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性情。若我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一旦聽說祖母將玉珮給了錢姨娘,心裡不舒服,再將她趕出去錢姨娘可不敢冒這個險。」

    雪雁氣呼呼的說道:「錢姨娘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娘再不是這樣的人。那白姨娘出家的事兒呢?姑娘不准?」

    站在黛玉右邊的碧蝶不出聲,卻專心致志的聽二人的說話。

    黛玉回道:「非也,我不但要准了白姨娘,若是錢姨娘也願意,咱們家一併出了銀子送她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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