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才聽到外頭有人問醒酒湯做好了,要不要送進來,就聽見了梁九功的聲音,「小傢伙,給咱家通傳一下二阿哥,有萬歲爺口諭。」
胤禔一聽,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感覺,有隱隱的盼望,又有些惶恐不安,皇阿瑪知道了嗎?那他會怎麼說自己,是安撫,還是訓斥?一時間竟開不了口。邊上的翠柔急了,推了推他,輕輕喚了聲,「主子?」
這聲主子喚回了胤禔的心神,不管怎麼說,這不都是自己想知道的嗎?終於橫了心,邁步往外頭走,因為有些急切倒也顯得步履有些不穩。等迎到了外頭,躬身到:「請梁公公傳旨。」
梁九功看著眼前的二阿哥,也不多說,用那種獨特的聲音道:「傳聖上口諭」此言一出,胤禔領頭,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梁九功頓了頓,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才繼續傳旨。
胤禔跪著聽著,只覺得心被提了起來,然後又隨了那些個話,連提起心來的那根看不見的繩子,也突然斷了,這個心飄飄蕩蕩,無從著力。只覺得好久了,這梁九功才說完,自己也按著規矩說了句,「叩謝皇阿瑪」人卻有點兒恍惚。
然後梁九功才笑著說道:「喲,二阿哥,您快請起吧。正事辦完了,奴才也要回去交旨了。」
翠柔忙上前去把胤禔扶了起來,而另外小德子快步上前,接過了跟在梁九功身後的那個魏珠手裡捧著的東西。而魏珠原本一直躬著身,這會兒卻直了起來,交付了東西,眼神卻在胤禔身上打了個轉轉。
梁九功這時候又看了看胤禔,才笑著說,「才剛聽見做了醒酒湯,敢情是二阿哥醉了?那趕緊回去歇著吧。奴才告退」
胤禔這時候才想起客套,忙讓屋裡讓梁九功,只是梁九功急著要去交差,胤禔只得讓小德子出去送人順便打探打探情況。
而胤禔回了屋,看著翠柔從小德子手裡接過的東西,忽然瀉了氣。既沒有安撫,也沒有訓斥,只怕是皇阿瑪根本還沒得到消息沒吧?所以胤禔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就像是一揮拳卻落了空一樣。不過,等梁九功回去了,就肯定知道了。
只是,胤禔覺得不用再心懸著皇阿瑪的態度了,他覺得一切都很明顯了。雖然皇阿瑪是讓人給自己送東西了,還是以往自己最喜歡的那副硬弓。只是皇阿瑪不是用賞賜的方式給自己的,而是傳口諭的方式
等梁九功趕著回萬歲爺身邊的時候,康熙正在坤寧宮東暖閣裡。
西炕上,一字排開,躺著三個小包子。從左往右,依次是胤禟,胤哦和瑞嘉。這會子,這三胞胎吃飽了喝足了,卻沒有睡著,而是跟康熙玩著大眼瞪小眼的遊戲。邊上,芳儀不厚道的說著:「萬歲爺,您可是認清楚了,哪個是禟禟?」
康熙有些個舉棋不定,指著中間的胤哦道,「這個?不對不對,」又掉頭指著瑞嘉道:「是這個。」而最左邊的胤禟,卻被康熙忽略了。胤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像是見怪不怪了,揮了揮肉肉的小手,正好碰上了中間的胤哦,而胤哦這會子倒是很精神,像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碰了他似的,努力向胤禟這邊轉著頭。天曉得,當然,他額娘也曉得,這會兒他根本是看不清楚的啊,因為他的視覺神經還沒發育好呢。而被康熙指為是胤禟的瑞嘉,這會兒大大的「啊」了一聲,像是在指責這兩個兄弟沒有同胞愛、把她扔一邊倆人自己玩兒去了。
而康熙聽了女兒的叫聲,卻來勁兒了,「看看,看看,胤禟一定聽明白了,朕這是在叫他呢。」
芳儀終於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您也太心急了點兒,這麼點大的小東西,怎麼會聽得懂了,還會應著您了?再說,就算是聽懂了,怕也是在提意見吧?人家明明是我的寶貝兒公主呢。」
康熙還是不肯認輸,道:「既然是小公主,那就裹著公主的襁褓就好,偏你還要弄成一模一樣的。難不成,這公主你往後還想扮成小子養著?只要她穿著自己個兒的衣裳,朕還能搞混了不成?」
芳儀辯嘴道:「扮成小子養?萬歲爺倒是提醒了我。我就要教養個厲害的公主,以後不讓人欺負了她去。不過,偶爾扮扮小子還可以,長了個不行,我還指望著好好的打扮我的小公主呢。哎,萬歲爺,您看他們穿成一樣的,是不是特別好玩兒?難道,這上頭,您還想制我個欺君之罪?」說著,瞟了康熙一眼,得意的撇撇嘴。
康熙對芳儀是格外上心的,少年夫妻,相伴著十幾年了,眼看著芳儀從個稚齡女娃兒成了如今的風韻成熟的婦人,雖然不會像少年時那樣常常激動,但這感情卻是經過時間的錘煉和芳儀刻意的維護,愈來愈深厚了。這會兒,沒有少年時的容易情動,卻更是容易心動,而又因為芳儀懷孕生產,兩人很長段時間沒有在一起行過周公之禮了,這會兒看著芳儀這樣,不由一勾手,把人摟住了,湊在耳邊說到:「既然你已經知罪了,那今兒晚上就看朕怎麼好好懲治你。」
說著,又被芳儀身上的奶香吸引,埋在芳儀頸肩深深的嗅了一下。芳儀看著康熙這個樣子,雖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只是有點兒吃驚,所以也不免愣了愣。
康熙看著芳儀這樣子,就樂了,「怎麼著,害羞了?以往可不見你這麼會害羞。」
芳儀輕捶了康熙一下子,說道:「我跟了您十多年,孩子都有了那麼半打了,這會子還害羞?您信?我自己個兒都不信呢。只是我倒是不知道,您還可以扮成登徒子呢。」
倆人說笑鬥嘴,全是一幅天底下普通夫妻的模樣。說得熱鬧時,就聽見瑞嘉又大大的連「啊」了幾聲,康熙又一樂,說道:「看看,朕的小公主這是在埋怨呢,是怪阿瑪額娘冷落了你?」
芳儀也在旁邊說道:「萬歲爺,您仔細看看,這瑞嘉的耳垂比另外這兩個都要大。最左邊那個是胤禟,他那雙眼皮特別的深,眼睛也比這兩個大些長些……」
芳儀細細說著如何辨認著三胞胎,只是這些的不同,也實在是太細微了,怎麼能指望頂多每天來看上一會兒的康熙現在就分辨得出來的?只能寄希望於來日方長吧
芳儀一邊和康熙說話,逗著孩子,一邊盤算著心思,雖說哺乳期是不太會懷孕的,現在女性器官還在調整恢復期,可正因為這樣,才不好掌握,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排卵,既然自己不想再懷孕生孩子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只是這個事情可不能瞞著康熙。看了眼康熙,趁著氣氛很好,就笑著對康熙說道:「萬歲爺,我想討您個賞賜,往後,也賞了我那避子湯可好?」
康熙冷不丁聽這樣一說,就頓了頓,看著芳儀,問道:「這是怎麼了?誰又說了什麼?」
芳儀一聽就知道這人小心眼的疑心病犯了。不過,她也沒有順著下去,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康熙願意想到溝裡去,那是他的事情。「生個孩子容易,可要把他們帶大養好了,就要花上很大的精力。我是看著,我身邊已經有了這幾個了,光是教養他們,就夠累的了。所以才生出這樣的想頭來了。」
康熙聽了這話,又看看炕上躺著的那三個,半天才點了點頭,「倒是確實如此。不過,朕還是讓太醫給你看看再說。朕還想著,等日後這些小傢伙們挪出去了,你還得再給朕添些兒女呢。你知道,你生養的,再怎麼朕都不會嫌多。」
這話裡頭,有康熙對芳儀的安撫,讓她不要瞎想的。可天地良心,芳儀真沒瞎想,只是不想生了而已。至於康熙又懷疑上誰了,還真不是芳儀能管的。
其實,芳儀倒是沒覺得自己孩子多了,可能會引起康熙的忌諱。要說,康熙對自己兒子的那個疼愛,那可真是沒了邊了,就算是因為承祜是太子,康熙在課業政務學習上要求嚴了點兒,可在別的地方,可真是疼都疼不過來的。有什麼好東西,就想著留給這倆孩子。有一次,南邊的官員進了個鳳梨,配上了吃法,康熙讓人拾掇出來,自己沒捨得用一口,除了孝敬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點兒,其他的,就都給了這倆兒子了。聽說孩子們喜歡,就親自御批讓南邊的人多尋些來,真有點兒公器私用了。這樣的小事,還真舉不勝舉的。而且,康熙還口口聲聲的讓自己給他多生幾個,又怎麼會在這個上頭疑心呢?等日後,康熙老了,孩子大了時,康熙若有些什麼想法,那就又不僅僅是這個了。而芳儀卻希望努力不讓這父子之間走到那個地步。
坤寧宮裡是溫情脈脈,而翊坤寧宮裡,氣氛卻有些個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