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自那一晚後,連著幾日獨宿在乾清宮,後來才漸漸回轉了過來。只是想到,原本那日是要去芳儀處的,後來被胤禔打了岔子,才有了後面的一番變故。那事兒就先不說了,也不想就此遷怒於孩子,畢竟,只要人存了算計,就算沒有那日也有別的日子,可是對於皇后,還是虧欠的,更何況皇后為了自己,擔驚受怕了一宿。想到那日後皇后的話,就越發的窩心,於是,這一連多少天的,都宿在了坤寧宮裡頭。
這對於別人來說,是了不起的寵愛,卻讓芳儀叫苦不迭的。這些年來,雖然康熙不斷恰似開玩笑的說著,讓芳儀給他再生孩子,可芳儀卻不這樣想的。這在宮裡,懷孕生子,還真是個極危的高風險任務,雖然她貴為皇后,也得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而且,芳儀認為自己已經有了兩個貼心的兒子,足矣因此,與別人求之不得的相反,芳儀卻是小心翼翼的避著,於些關鍵的日子,也是極力繞開康熙的恩寵的。可是現在康熙這樣連著在坤寧宮,卻讓她無法所避了。她自己是個婦產科的,對於那些日子的計算是極精的,自然是知道,自己這回怕是避無可避了。
只是,既然躲不過去了,芳儀也就坦然受了,況她本就是極喜歡孩子的,這些日子雖然亂事繁多,但是每每空閒下來,芳儀還是想著這還沒被證實的小生命的,猜想著孩子的性別,想像著可愛的模樣,總讓她心裡格外的舒暖。只是,真要掰著手指頭算著,才十多日而已,這兩日也就該到往日的小日子了,還是等到了日子卻沒來時再說吧。況且,萬事還有個萬一的一說,保不準自己這回算錯了。
只是,芳儀卻沒想到今日這一遭。太皇太后忽然差人來傳,自然是不能躲的。可是,這穿著這麼高的硬底子旗鞋站了那麼久,後來又來個罰蹲,這身上就吃不住力了。算算這幾日,也該是著床的日子,這時候太勞累了或是身子的不妥當,是極易落掉的。而且,好些人還不知道,只以為來了場月事而已,殊不知,一個小生命就這樣走了。
在沒有的時候,芳儀是極力躲避的,可是既然可能有了,以芳儀這樣喜歡孩子的,哪捨得出什麼差池?所以,雖然小腹只是隱隱的不適,可芳儀想著那些可能性,就臉都白了,就連額頭上都滲出了汗來。
康熙是不知道這個的,不過看到芳儀這個樣子,心裡卻是吃了一大驚,再想著剛剛聽了太皇太后的責問,只以為芳儀吃不住太皇太后的責難才如此的,心裡就滿把的憐惜。
芳儀作為皇后,管著內宮,現在宮裡除了這麼些事情,太皇太后要責怪皇后,也是佔著理的。太皇太后這些年來,並沒有怎麼插手宮務,估計這回,也是事情鬧狠了,才想著敲打芳儀的。
只是,康熙卻認為,這些事情怪不得皇后,是內廷有些人心太黑了,才如此不知死活的。而且,這上頭,他倒是沒有責怪芳儀,雖然作為皇后如果狠辣的話,內廷是會安分,可是,他可不想要那樣的皇后。越是能耐厲害的人,越是不喜歡自己的伴侶也是那樣的,更何況康熙這個喜歡萬事自己掌控的人?在康熙心裡頭,皇后,就該是芳儀這樣的。
康熙剛剛在聽到太皇太后傳喚芳儀的消息後,就立馬想明白了太皇太后的用意。要說,太皇太后責怪幾句小輩,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康熙想到自己這位皇祖母的氣勢,就心疼起芳儀來了。就想著藉著請安,過來打個圓場,讓太皇太后多少看些自己的顏面,不要太過責難芳儀才好。至於芳儀受的委屈,自己過後再撫慰她,再說了,在長輩面前領幾句責難,讓長輩出出氣,也是小輩的該當。
只是康熙沒想到,自己趕過來後,太皇太后看著自己,也不搭理,卻是當著自己對皇后說了重話,難不成接下來還要責罰不成?而皇后又成了這個模樣康熙心裡又急又痛,也知道,這話皇后很難回答,忙就打著圓場,笑著對太皇太后道:「皇ど嬤教訓的極是。」轉頭對著芳儀道:「皇后,你要……咦,這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身上可有什麼不妥?」
「回萬歲爺話,芳儀這會兒腹痛難忍。」芳儀這會兒只想著自己可能的孩子,其他的哪裡管得了?就是對太皇太后的畏懼,這會兒也被拋在了腦後。
康熙原來就是想讓芳儀藉著病遁的,只是他還是很知道分寸的,並沒有大大咧咧的叫喚著傳太醫,而是有些為難的看著太皇太后。
這一番唱念做打,太皇太后怎麼會看不透的,只是也不好還是硬挺著繼續問話。可是,剛剛康熙來的時候,太皇太后心中已經不滿了,想到往日裡的聽聞,聯想到幾代帝王的事情,當下心就沉了沉,才當著康熙責難芳儀的。可現在看著康熙這樣維護皇后,心裡不免翻騰了。她懂康熙的意思,因該讓芳儀回去同時宣太醫,這就把事情給結了。可她偏偏不這樣做,「蘇麻,把皇后扶著坐下歇著。來人,速速去傳太醫來。」
太皇太后倒要看看,這皇后,是哪門子的肚子疼。這話一出,康熙的動作倒是僵了僵,但馬上就又自然了。而芳儀卻是放下了心。一時間,殿內也無人說話
太皇太后經歷頗多,眼界也不是尋常女子比得,就是那時所謂的一些大男人,也不見得就比得上她的,自然不會是因為那些吃醋心理,容不得康熙把芳儀看得那麼重,生怕把自己給比下去了等等這些亂七八糟的。她所擔心的,無非是康熙作為皇帝該有的職責。自己這個孫子,平時看著甚好,心懷大志的,可不要因為這些小女兒的情絲,生生的就攪壞了。
現在殿內沒有聲音,太皇太后也不出聲,想起了遠久的事情,這愛新覺羅家的,歷代都是出情種的。不說那時太祖厚寵阿霸亥大妃,就是到了自己的丈夫,太宗皇太極那兒,先是喜歡個來歷不明的,後被薩滿識破是個妖孽,才撩開了手,再後來卻是獨寵宸妃海蘭珠。宸,天地之交宇也,北極星所在,王位、帝王之別稱也。就因為這個,自己吃了多少苦頭?更不要說,因為這個宸妃,丈夫鬱鬱寡歡,朝夕悲痛,飲食頓減,身體每況愈下,置帝王的責任於不顧,最後猝然離世,讓自己為了兒子能登上大寶,付出了多少,背負了怎樣的罵名。而自己的兒子福臨,竟然也是這個德性,為了個董鄂氏,也把自己的命給拋卻了,讓這朝政落入匪臣之手,自己和孫子有時花了多少的氣力,才有了今天
作為一個帝王,他心懷的因該是天下,是他帝王的職責,怎麼能拘於一個女子的?現在自己的這個孫子,萬萬不能讓他走幾位先帝的老路的。
帝后相得是很好,可要是過了,可是不行的。若孫子真有了這樣的苗頭,還是得動手把這個苗頭給掐了的。皇后,是很好,可該敲打的事情,卻也不能等著的。且先再探探孫子的意思,若能掰得回來,也就罷了。畢竟這個皇后自己還是滿意的,那幾個嫡子自己也很看重。皇后在,那幾個孩子也會順當不少。若皇后不在了,或是有了新的皇后新的嫡子,日後總免不了朝政動盪。可若是孫子還如此執迷不悟,也就沒法子了,趁著事情還沒到那個不可收拾的地步,該動手的還是要動手
康熙倒是沒有想到,太皇太后會因為先輩們的豐功偉績,開始憂心起來,也沒想到自己這拋了次腿,說了幾句話,就在芳儀頭上懸了把大刀。這會子,他倒是真的擔心其芳儀來了。不過,好在他一向端慣了,這會兒並沒有在面上露出來,不然,太皇太后就又要多記上芳儀一筆了。
等著太醫奉命進來,看著屋裡的三大頭,心裡就抖上一抖,自然是仔細小心的。這太皇太后派人去傳的太醫,自然是要極好的,所以,這會兒已經診出些什麼來了。等到給芳儀請脈,仔細了又仔細,斟酌了又斟酌,終於忍住那些個恭喜之類的話。他也知道太皇太后不耐煩掉書袋子,才省去一大段脈方醫書,才開口匯報:「奴才觀皇后娘娘的脈象,似玄非玄,說滑卻又有點兒太淺,該是有著龍脈了,只是時日太淺,還無法完全確認。只是這會兒,卻又有著血漏之跡,還得細細防範才好。」
這話一出,太皇太后晃了晃神了,康熙大帝喜出望外了,而皇后同志喘上口大氣了。
太皇太后原本以為芳儀是借勢作假的,沒想到卻有這麼一出。現在,自然是以骨肉血脈為重的,其他人的敲打訓斥之類的都先放放,但是看到康熙那副喜極的模樣,眼神還是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