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儀見景渙這個樣子,實在怕他再難受,只好搶先開口道:「表弟,怎麼說,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弟弟,只可惜,你這個弟弟還欠著我一個大西瓜呢。」
哪知小白楊發了耿勁兒,也不聽芳儀的說話了,也不怕芳儀以前作弄他了,說:「我倒是沒把你當成我親姐姐呢。」
一聽這句話,芳儀只是歎氣,心道,多好的娃兒啊,多好的小牛犢啊,可惜了我這株老草,沒給餵上,還傷了人小牛犢的心。可是接下來景渙的一句話,就讓芳儀差一點絆倒了,「我一直把你當做我嫂子的。不然,我能那樣讓你作弄的?」
芳儀這會兒已經顧不上鄙視自己的自作多情了,心裡只是沒上沒下的,再如何年紀的女人,聽到自己欣賞的人,其實可能喜歡自己的類似的話,心裡都會感觸的吧?只是接下來的話,又讓芳儀看清了事實。
「我知道這事情怪不上你,可是,你好歹得跟我哥說個話,有個了結吧。」景渙丟下這句話,還是氣鼓鼓的,又悶頭拉著芳儀就走,像是怕芳儀逃走似的,也不顧芳儀跟得上跟不上了。
芳儀這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只被景渙拉著,努力的跟上景渙的步子,也不知道是不知所措到了極點還是怎麼的,心裡竟然無厘頭的冒出個想法,幸虧今天自己穿的是平底鞋,不然可就麻煩大了。
景渙要帶芳儀去的地方也不遠,總算在芳儀披頭散髮之前,一拐彎,一個背影印入芳儀眼睛,記憶中的修長,還是那樣的讓人賞心悅目,不過,大概是芳儀心中有點文藝腔,總覺得多了點寂寞憂傷。其實,芳儀也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心情作怪罷了。
像是聽到了腳步聲,那人一轉身,就這樣看著芳儀,也沒有迎上前來,只還是在原地看著,不過,依稀中,芳儀看到那人的臉上還是帶著微微的笑。
等到了跟前,景渙才鬆了手,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就在前頭看著,你,你們好好說說話。」說完,也不等人回答,就拔腿走了。景陽倒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只是還是帶著笑看著芳儀。芳儀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努力的調勻著氣息。漸漸的,在那種溫柔的眼神下,芳儀不知不覺得低下了頭。
「我以前一直想著,你會如何的向我走過來,是像額娘每次迎著阿瑪回府的樣子呢,還是像景霞惦記著人的樣子,就是芳萍纏著景渙的樣子,我都拿來想過你,可也知道,你和她們是不同的。今日裡才知道,你走向我的樣子是這樣的。」景陽輕笑著說道。
「看著你這樣急急忙忙的跑向我,雖然是景渙拉著你的,可是我還是開心,真的開心。哪怕是你跑的喘氣,都是為了來見我。」景陽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散了什麼似的。
芳儀靜靜的聽著,忽然間,鼻子很酸,這眼淚就怎麼也止不住了,雖然對於眼前的少年,芳儀並沒有動過心,有的也只是欣賞,可是這時候,這份濃濃的情意,讓芳儀措手不及,多年未流的眼淚,就這樣普拉拉的全出了來。
景陽還是這樣看著她,看著她眼淚淌過臉頰,順著下巴低落的樣子,輕聲道:「我還看到了你哭的樣子,知道這淚是為了我淌的,我真的開心。只是,你再這樣哭下去,我怕是也忍不住。」說話間,探手拿出塊帕子,想要給芳儀擦拭,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只是遞給了芳儀。
芳儀接過帕子,一邊擦著眼淚,可是眼淚怎麼會說停就停的?只是覺得喉嚨口生疼生疼的,不知道是因為哭的,還是因為心跑到了喉嚨口那地方去了。
「你哭的樣子都挺特別的,可還是別哭了,乖,等會兒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景陽還是輕輕哄勸,可接著芳儀又聽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哄你,卻不知……」,這話倒了最後,語調已經變了,那傷心繾綣怎麼也藏不住了。靜默了一會兒,又聽著景陽恢復了前面的語氣勸著芳儀。
芳儀從不知道,開心的語氣也會那樣讓人聽著想要落淚。這一刻,她只想不管不顧的就這樣哭下去,可是她又實在不想再讓這個眼前的人用快樂的語氣說著心中的悲傷。
「都是我不好,我原想著我們快快樂樂的說會兒話,就算是告別,也不能讓你傷心的。只是沒想到招了你這麼多眼淚。」
芳儀努力忍著眼淚,總算是止住了,抬手用景陽的帕子擦了臉,想要把帕子還回去,可是又遲疑了,這好像是髒了吧?怎麼能還給別人?沒想到,景陽看她不哭了,就從她手中抽回帕子,仔仔細細的疊好小心的收了起來,就像是對著一件珍寶,差點兒,就讓芳儀又流淚了。
芳儀從開頭到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被景陽的一舉一動牽引著情緒。景陽看她不哭了,才從懷裡掏出個東西,遞到芳儀面前。芳儀一看,還是個比荔枝大不了多少紅翡雕琢而成的石榴,只是這個與以前的那個不一樣,雕成了石榴成熟開口笑的樣子,從那個笑口裡還有一顆顆飽滿的石榴籽。
「這是和以前的那個一起得的,原想著等你以後來我們府,它們就又可以作一處了,現在卻是不行了呢。石榴開口笑,多子多福,你留著吧。」
芳儀哪裡敢接,這代表著什麼,她怎麼能就這樣收著一顆少年心。終於,她煞風景說道:「前頭那個被姐姐討去了,你還是留著,以後它們還是會在一處的。」
景陽終於臉色變了變,「那也不是我想的那樣的。我只知道,我把那個給了你了,快收起來吧,難道說,你想讓我砸了它?」景陽少有的強勢起來。
芳儀終是顫抖著手,接過了這個彤紅剔透的石榴,可是明明應該冷冰冰的東西,卻讓芳儀覺得灼手,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