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兄弟 上(粉紅30+)
    ※正文304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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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暉聽著則哥兒彬彬有禮的說辭,怎麼聽,怎麼彆扭。

    「你今兒到底是怎麼啦?」范朝暉忍不住問道。又想起則哥兒自打從謝地回來之後,就對自己一直有所保留,也經常躲著不來見自己,不由瞇了瞇眼睛,上下打量起則哥兒。

    則哥兒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桌對面,臉上掛著謙和的笑,一幅無懈可擊的樣子,道:「侄兒去了謝地,見到大姐和二姐,才知道侄兒如今的地位,得來不易,不敢再同以前一樣放肆。還望大伯父原侑侄兒以前的大不敬之處。」說著,又長揖在地。

    范朝暉這才覺得則哥兒的樣子,絕對不是偶然為之。便從書桌後面起身,走到則哥兒身邊,看著他道:「你今兒得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啦?你是個堂堂男子漢,為何要學有些無知婦人,說話扭扭捏捏、吞吞吐吐、拐彎抹角?——你娘雖是婦人,卻比世上絕大多數婦人都要坦蕩直爽。你是她的兒子,你變成這樣,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則哥兒聽范朝暉說起他娘,不禁有些怒不可遏起來,到底是年輕人,就算沉穩,也沉穩不到哪裡去。被范朝暉拿他的娘一激,則哥兒便反唇相譏道:「我娘的生死,哪比得上大伯母的生死?——大伯父真是太抬舉我娘了!」

    范朝暉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些:他就知道,則哥兒鬧彆扭,十有**,是同他娘有關。

    可是則哥兒這次說得話,卻似乎話裡有話的樣子?——范朝暉又有些狐疑起來。

    「你這說得什麼話?我什麼時候不顧你娘的生死了?」范朝暉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些事情,從則哥兒在江南得知當年的事情真相之後,就一直在他心底盤旋,揮之不去。

    如今見大伯父問起來,則哥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頭看著大伯父的眼睛,沉聲道:「當年夷人圍城的時候,大伯母要置我娘以死地,大伯父可是對我娘有什麼交待沒有?」

    這話如同大錘一樣,敲擊在范朝暉心頭。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起來,襯著臉上留著的絡腮鬍子,更是顯得有些蒼老起來。

    則哥兒看見大伯父一下子變了臉色,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可是轉念一想,娘親只有他一個兒子,若是他不能為娘親出頭討回公道,娘親又能指望誰去?!

    想到此,則哥兒的腰桿又挺直了幾分,繼續問道:「大伯母做出這樣的錯事,大伯父都不予追究,想來大伯父對大伯母真是情深意重。既如此,當日大伯父為何又要格外抬舉我們四房,讓我們四房成了大伯母的眼中釘、肉中刺,以至到最後,要使出那樣歹毒的計策,同我們四房不死不休?」

    「大伯父是不是覺得對不住我們四房,所以才立了侄子做世子,以做補償?!」則哥兒最後一句話,問得十分譏諷。

    范朝暉看著則哥兒的眼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伯父可不可以跟侄兒解釋一下,到底是為何?」則哥兒不依不饒,繼續追問下去。

    范朝暉一步步地往後退去,退到了牆邊擺著的一排四張紅木鏤空扶手官椅前面。他的手往後摸索著,慢慢坐了下去。

    這些事,也是范朝暉一直追悔莫及的往事。他明白得太晚,醒悟得太遲,大錯已經釀成,他的責任無可推卸。

    范朝暉緊閉了唇,一言不發。

    則哥兒想追過去,繼續質問大伯父,可是看見大伯父滿臉痛悔的表情,則哥兒又住了嘴。

    屋裡一片安靜。

    過了好久,久到則哥兒以為大伯父從此就要同他翻臉的時候,屋裡想起范朝暉有些沙啞的聲音:「是我對不起你娘……我原想好好護著她,護著她一生一世……是我的錯,我對不起她……」

    「呃?……」則哥兒沒有料到,大伯父居然低頭認錯了。

    「大伯父……」則哥兒有些愕然起來,「大伯父……沒有別的解釋嗎?」

    范朝暉看了則哥兒一眼,堅定地答道:「沒有。沒有別的解釋。如你所說,我覺得對不住你們四房,所以,立你為世子,算是我對你們四房的一點補償。」

    則哥兒不知道大伯父怎麼就認了這個理兒。他心裡一時茫然,一時高興,一時痛悔,一時又有些慶幸。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則哥兒不由有些頭疼。

    他揉了揉額頭,有些沒精打采地道:「既如此,侄兒也就放心了。——如果大伯父沒有別的事情,侄兒先告退了。」

    范朝暉看了則哥兒一眼,溫言道:「若是不舒服,讓阿藍給你做個紅糖薑湯,好好喝一碗,然後到床上睡一覺,出一身汗就好了。」

    則哥兒現在十分後悔自己說了這些話。

    大伯父雖然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則哥兒卻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經深深地傷了大伯父的心。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大伯父,只好如逃兵一樣,飛快地離開了風存閣的頂樓大屋。

    范朝暉一個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想起先前的事兒,又想起則哥兒的異樣,他心念電轉,總覺得則哥兒那裡,應該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但是極重要的事情。

    想到此,范朝暉便出了風存閣,來到外院的書房。先命人將自己安插在那同去謝地的五百精兵裡面的暗探叫了過來,在書房的密室裡問了幾句話。

    那暗探十分盡忠職守,且記性也十分之好。范朝暉便知道了則哥兒所扮的親兵,曾經單獨離開了謝地王府七八天的時間。這七八天裡,則哥兒去了何處,沒有人知道。

    范朝暉聽了這個消息,心下暗忖,又讓人把劉副將叫了過來,問了一下則哥兒在謝地都做了些什麼。

    則哥兒喬裝成劉副將的親兵一起去謝地的事兒,只有范朝暉和劉副將兩人知曉。這件事事關重大,劉副將自然知道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北地唯一的世子繼承人,曾經只帶著五百人馬,身臨險地。

    則哥兒單獨出去逛了幾天的事情,劉副將一心想幫他遮掩,便吞吞吐吐地道:「世子在謝地玩得很高興,經常待在賭坊不回來……」

    范朝暉看了劉副將一眼,也沒有揭穿他,只是沉聲道:「劉副將,軍中無戲言,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劉副將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起來,便趕緊站直了身子回道:「回王爺的話,世子有七八天時間單人出去遊歷,下官並不知道世子去了何地。」

    范朝暉這才眉目舒展開來,對劉副將和顏悅色道:「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劉副將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王爺的外書房,趕緊回到軍營裡去了。——如今他最怕見到世子爺。

    范朝暉從外院回到風存閣的頂樓大屋裡,又拿著那兩張小像仔細端詳。終於下了決心,他要親自去江南一趟,會一會這對「安護法夫婦」。

    此時北地同謝地,正處於微妙的平衡膠著之態中。

    另一邊的韓地,被北地打下了兩年多,如今還是在磨合整飭當中。雖有些成效,卻並不明顯,想是韓地太過貧瘠的緣故。

    而江南,若是他所料不錯,以前的江南王秦五郎去世之後,如今的江南王秦東,智不能馭下,勇不能帶兵,仁不能服眾。以前江南王的手下,已經分崩離析,不少人投奔了輝城宋遠懷的大軍。如今光是江南一地,就有雙雄並立。

    若是那「安護法」,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說不定取江南,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了。

    想到此,范朝暉想去江南的心,越發迫切了起來。

    他是北地之主,若要出行,本來很是繁瑣。

    上一次他帶著則哥兒和周芳荃一起去江南,沒有帶任何護衛,算是白龍魚服之舉。且上一次,他完全是為了散心而去,自然不用多帶侍衛。

    可是這一次,他要見的人,很多。要做的事,也很多。有些事,不止是私事,也是公事。再像上次一樣微服出行,就有些不妥。

    還有周芳荃那裡,范朝暉想了想,給無涯子傳了封急信過去,讓他問問周芳荃,安兒是不是還活著。——如果安兒真的沒有死,這件事,一定同周芳荃脫不了干係。

    范朝暉一旦覺得安兒可能沒有死,再想起當日大婚以後發生的種種事情,越想越覺得蹊蹺。特別是周芳荃,所有的種種,都指向了她……

    在上陽籌備了幾天,范朝暉也等到了無涯子的回信。對於安解語的事情,無涯子卻是四個字「無可奉告」,又得意洋洋地告訴范朝暉,說是他同周芳荃終於成親了,現在周芳荃有孕在身,不能回來幫他了,讓他原諒。

    范朝暉見兩個老友兼師弟師妹終於修成了正果,也很替他們高興。

    無涯子的「無可奉告」四個字,如果別人看了,定是以為無涯子什麼都不知道。可是范朝暉卻知道,無涯子只有在知道什麼事情,卻不想說實話的時候,才會說「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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