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一卷廟堂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任 下
    阿藍聽了四夫人的吩咐,就去了大姑奶奶住著的景深軒。

    這邊管事媽媽們也都一個個進去,給端坐在暖閣長軟椅上的四夫人回話,說了自己以前的經歷、家人、專長、還有現在的執事。

    安解語都一一記在心裡。打算等晚間有空了,就做個表格出來,將王府下人的花名冊重新量化,按照各人的專長和親疏遠近重新排一下。還要記得留些位置,給太夫人的人。

    這邊都見過了,安解語便讓管事媽媽們先下去,讓她們暫且用心當差。又提前提醒她們,言道過幾日,王府內院會將范府舊例做成小冊子,發給所有願意做管事媽**下人先行複習,到時進行考察,擇優錄取,就是正式的管事媽媽了。

    那些管事媽媽聽了四夫人說,各人要將舊例背熟,而且所有想做管事的僕婦都可以自薦,然後考察,都有些著忙。

    原來這些人想做管事,只要打點好管招人的大管事就好。如今四夫人說著一切按舊例,卻又要眾人競爭上崗,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幾位媽媽又有些著急。可惜現在王府裡什麼都是新的,想找人打聽些事都不行。有人便想起大房的張姨娘帶過來的下人,都是范家的舊僕,應該知道一些。就有兩個管事媽媽打算去大房的張姨娘那裡打聽打聽。

    這邊安解語就讓人將舊例冊子裡跟下人擔的管事有關的條款都抄了出來,做成小冊子,發給願意報名的僕婦下人。三日後考察,誰能記得最多,誰就能應聘管事一職。當然要是不識字,就沒法子了。——王府內院的管事媽媽,至少要能看得懂最基本的規章制度。

    安解語這邊問完這些管事媽媽們,才想起今日叫這些媽媽們過來的初衷,便又問道:「如今管著內院大門的,是哪些人?」

    這些管事裡面領頭的李媽媽便上前回道,內院有兩個大門。前門通外院,後門通後花園,都是各有八個婆子守在那裡。平日裡,都各分兩班,白日裡四個,晚間四個。都是一天到晚不能斷人的。

    安解語聽說有四個婆子守在內院的前門,就又問道:「如今府裡,外院裡進來人,內院都是如何安置的?」

    李媽媽有心要賣弄自己的才幹,便趕緊答道:「都是依照府裡的舊規矩。外院若是有人要進來,內院守門那裡會問情來意,到內院主子那裡回稟後,拿了進人的牌子,才能讓這些人進了內院的門。同時也要在門房畫押,然後由內院的婆子領進去。等見完了人,再由同一個人領出去。」

    安解語低下頭去撥手爐裡的灰,沉吟道:「這麼說,從外院進來的人,是不能隨意在內院走動的。」

    不等李媽媽說話,下面已是好幾個婆子笑了起來,都道:「四夫人慣會說笑話。這內院何等要緊,怎麼可能讓外人進來了,就隨意走動?——要是衝撞了各位主子,可是不得了」

    安解語便抬頭笑了,問道:「今日是何人在內院前門當值?何人領了大姑爺的小妾們進內院?」

    底下的人未曾料到四夫人問得如此詳細,又是面面相覷。她們雖是內院管事,可管得都是大一些的事情,這些門房小事,向來是回不到她們這裡。

    安解語見這些媽**樣子,知道不是她們的首尾。便對一旁的阿藍道:「阿藍,你去內院前門處,問問今日是誰領了大姑爺的妾們進來的。」

    阿藍應了一聲要走,下面已有一個媽媽給四夫人行禮道:「四夫人,還是讓奴婢去吧。奴婢是內院裡暫時管著幾處門房的。」

    安解語看了她一眼,道:「讓阿藍跟你一起吧。」

    這邊阿藍就催著那媽媽一起過去了。

    這次倒是迅速,兩人很快就帶著一個婆子過來了。

    那婆子在風存閣門口見到被栓在青玉麒麟爪子上的兩個人,心裡就一沉。

    早上大姑爺領了他的六個小妾和七個庶子女要進內院,說是要給大姑奶奶請安。這婆子自是知道大戶人家裡,小妾都是要到正妻房裡立規矩的,又是大姑爺發話,當然不敢不從。只是帶著這些人進到大姑奶奶住的院子之後,她見這些人在正廳裡坐下,跟大姑奶奶說上話了,便一個人偷偷溜到茶房裡自己相識的婆子處。兩人泡了壺好茶,又拿了些待客剩下的點心,當作小食吃了起來。後來一時高興,就忘了時辰。等有人過來找她,說是四夫人讓她過去的時候,她已把早上領人進來的差事都忘光了。

    現在見了這兩個人,才猛醒過來:自己還要負責將人帶出去的。這兩個人,不待在大姑奶奶院子裡,跑到這裡做什麼?

    那婆子也只滿腹狐疑的看了湖衣主僕一眼,便跟著阿藍和管事媽媽進去了。

    到了風存閣樓下偏廳裡的暖閣處,門簾一看,那婆子就覺得一陣暖香襲來,渾身上下立刻覺得熨貼無比。進到暖閣裡,那婆子便趕緊跪下,頭也不敢抬。

    帶她過來的管事媽媽便對四夫人回道:「四夫人,這就是今日負責帶路的婆子,她是李松家的。她男人負責內院的廚房採買。」

    一旁的李媽媽再也站不住了,便也跟著跪下。李松是她親弟弟,這管門的婆子,就是她的弟妹。這兩人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謀到兩個好差使。

    安解語一聽管事媽媽說那婆子是李松家的,就知道她跟這內院管總的李媽媽是親戚。——之前的花名冊她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她記性又好,很多人名關係都是一看就記住了。現在處置起內院事務,就覺得通透明白了許多。

    現在看李媽媽主動跪下了,安解語微微點頭。不過這事目前來說,跟李媽媽關係不大。她剛新上任,雖說要燒三把火,可卻不是連坐的好時候。

    安解語就對阿藍示意,讓她扶起李媽媽,又含笑道:「媽媽這是做什麼?這事是底下人的錯,不與媽媽相干。」

    李媽媽心裡稍定了些,便垂手侍立在一旁。

    安解語就對下面跪著的守門婆子問道:「你早上帶了大姑爺的妾們進來,為何讓她們四處亂跑?敢情我們這王府內院成了菜園子,不管什麼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若是出了差子,你可擔當得起?」

    那婆子見果然是那些妾出了事,心裡將這些人罵了個賊死,又無話可辯,只好磕頭不止。

    安解語坐在長軟椅上,也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下方的婆子磕頭,也不叫停。

    等阿藍從大姑奶奶處回來,安解語才出聲道:「起來吧。都出去等著,一會兒再問你們話。」

    管事媽媽們和那守門的婆子便魚貫而出。

    阿藍就走到四夫人身邊,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大姑奶奶說,一切都聽憑四夫人處置。還說,做錯事就要受罰,不能壞了規矩。」

    安解語本以為大姑奶奶會將此事攬了過去。——本來就是她屋裡的妾,若是讓外人罰了,大姑奶奶臉上也不好看。誰知大姑奶奶就將此事推給了自己。

    想到那個妾還是懷了身孕的,安解語更覺得棘手。——她對大姑奶奶印象還是不錯的,覺得有空,還是要和大姑奶奶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將彼此的意圖都弄清楚了,才好行事。

    安解語低下頭又去撥手裡的暖爐,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炭已經熄了。便皺眉道:「這不是銀霜炭?怎麼這麼不經燒?」

    阿藍趕緊接過來:「夫人莫急,奴婢去給夫人換一爐炭。」

    安解語讓一旁的丫鬟將新做的白色狐皮大氅拿過來,給自己披上了,才去了偏廳裡,對等在那裡的婆子們道:「這婆子今日做錯了事,一定得受罰。」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讓人叫了風存閣的掌刑嬤嬤們過來,問道:「按舊例,犯了錯的婆子,該如何處置?」

    那領頭的掌刑嬤嬤便問了始末,就道:「這種錯,依舊例,得打十板子。」

    安解語點頭道:「那好。你們帶了人和傢伙,去外院春甲院,將這婆子打十板子。記著將門口那兩人也帶過去,讓她們,和大姑爺家別的妾、庶子女和下人,都要在旁看著。這次的錯,主要在大姑爺家的小妾,我們給大姑奶奶面子,只打自己人的板子。以後要再犯了錯,我們可不會管是哪家的人,只要犯了我們范家的規矩,一律照打不誤」

    婆子們便趕緊應了,出去拿了傢伙,又用繩子牽著大姑爺的妾商姨娘,和妾的丫鬟翠紅,一路招搖,行到外院的春甲院裡。

    大姑爺家別的妾和庶子女們,給夫人請過安,都早早的回來了,倒是沒有亂跑。如今正在屋裡閒聊,突然就聽門外喧喧嚷嚷來了一群人,就趕緊出去看熱鬧。

    那領頭的掌刑嬤嬤便道:「正好,不用我再去叫人了。」就讓人將大姑爺家住在春甲院的所有人都圍攏過來,看著那王府內院守門的婆子被啪啪啪地打了十大板。打板子的婆子知道四夫人是要立威,便也放開了手,狠狠抽了十板子。

    那被打的婆子,不過五板就已經殺豬一般地叫起來。又五板,就已經暈迷過去,鮮血從中衣褲子裡滲出來。

    打完了這婆子,領頭的掌刑嬤嬤就對大姑爺家的人道:「今日我們四夫人看在大姑奶奶面子上,不罰商姨娘。不過以後若是再犯,決不輕饒」

    說完,就讓人將打暈了的婆子帶走,同時又將打人的板子和長凳留在了春甲院的一處空屋子裡,卻是以儆傚尤的意思。

    湖衣在顧升眾多的妾裡面,是剛進門的,又自詡容貌出眾,在顧家裡,除了夫人,便是自己了。因此跟顧家別的妾也不對付。如今她出了個大醜,顧家裡別的妾,都是幸災樂禍,也不理她,自帶了自己的孩子回屋子去。又暗笑湖衣到底是青樓*子出身,就算是清倌,也是上不得檯面,完全不知這大家子裡行事的規矩。

    這邊湖衣氣得銀牙暗咬。自那日夜宴之時,她見了范四夫人的容貌,就覺得一把火燒在心裡頭,想起來就難受。更撓心的,是老爺自打見了范四夫人之後,就不再認為自己是個絕色,又心心唸唸要再去外面搜羅一個長得如范四夫人一樣的女子,收進來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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