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子站在小樹林裡沉悶的吸著煙,恩馨一路小跑的過來:「什麼事找的這麼急,險些讓我把心臟病跑出來。」
波子熄掉煙頭,蹲下來:「恩馨,我問你件事情,你一定要如實的回答我。」
「搞得怪神秘的,說吧。」
「你和李娟處了這麼長時間,她沒有說過自己是被人贊助上學的事情?」
「我當什麼大事呢,李娟跟你說了,她還一再囑咐我不要說出去,你也是的,做這件事情還保密,真讓我費解。」恩馨不假思索的回答,根本沒有發現波子臉色土灰和話語中的漏洞。
波子的腦袋嗡的一聲,心裡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酸的、甜的、辣的、苦的真是不個滋味:「我想靜一靜,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真是個怪人。」衛生所裡很多的事情要處理,恩馨手頭的活很多,根本顧不上理會波子的情緒變化。
「不要告訴李娟,我今天找過你。」波子頹廢著,恩馨聳聳肩消失在錄得盡頭。
顧耀剛的四哥經過幾天的顛簸終於把老三的骨灰帶了回來,當娘的看著兒子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伙子如今已化為一堆粉末,哭的幾次都暈了過去:「我的三呀,我苦命的兒子呀,是娘對不住你,是娘的錯,你醒過來,讓娘替你去吧。老天爺呀,你睜睜眼睛吧,把我這把不中用的老骨頭收走吧。」
院子外面圍滿了來關心的村民,大家也跟著摸眼淚,老五扶著老娘:「媽,三哥要是看到您這樣子,也不會安心的,我們把他下葬吧。」
「現在不行,先擺到堂屋,去請你大哥,記住一定要請到你的大嫂。」老五的娘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千年女鬼身體微顫,險些從樹上掉下來,鈴兒找了些吃的拿給她:「怎麼了,你今天好像不對呀。」
「我的思緒紊亂,就像是斷電的那種,不對,我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她焦急在樹叢間徘徊,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
樹下忽然升起一堆篝火,一個蒙面的黑影出現在火堆邊:「千年女鬼,果不其然,千年一到,你就會跑出來一次,我們真可謂是有緣呀。」
千年女鬼落下樹頭:「你是誰?」鈴兒跟著下來。
「顧鈴,你死了三年,居然還是陰魂不散,如果我猜的不錯,你這次是來報仇的吧,可惜事是人非,未必都能如願呀。」黑影瞭如指掌滔滔不絕。
千年女鬼天不怕地不怕,又豈會在乎他:「不要故弄玄虛,以為知道點皮毛,就像要挾我們,姑奶奶可不吃這套。」
黑影把手裡祭司的貢品依稀擺好:「這是給你們,也可以說是送給故人的。」
千年女鬼繞著他轉了兩圈:「我是無功不受祿,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吧。」
「好,痛快,幫我除掉一個人。」
千年女鬼冷笑幾聲:「就憑這點東西,就想讓老娘幫你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黑影信心十足的說:「我交換的條件是天煞孤星。」他基本是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說出來的。
千年女鬼瞪大眼睛:「你沒有騙我?」
「我是凡人,如果騙你,豈不是自找沒趣。」
「成交,說吧。」千年女鬼急切的說。
「辰恩馨,幫我除掉這個女人,我就告訴你天煞孤星在哪裡?」黑影賣了關子,鈴兒馬上制止:「我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話。」
黑影像是吃定了她們:「我大可以告訴你們,天煞孤星就是這個村的顧老五,顧鈴,這個名字你是熟悉的,我要提醒你們,辰恩馨也是為他而來,只不過,你是要滅他,而她是要讓天煞孤星歸位,兩者截然不同。」
「你不怕我只對付天煞孤星嗎?」
「不會,辰恩馨一直不會放過你們,她是地獄使者,你應該明白,這個身份意味著什麼。」黑影給即將熄滅的火堆澆上了柴油,星星之火發出爆炸似的火光沖天,千年女鬼殷紅的臉龐扭曲著:「我會如你願的。」
菊麥香聽說老三的骨灰回來了,心裡生疼生疼的,一路上回憶著以前的事情。她和老三相識在初春時節,萬物復甦,綠樹櫻花,當時的她像活在壓抑的地獄裡。老公是個性無能,可對她確實是百般的呵護,她可以忍受黑夜的煎熬,可是完整的家不能沒有孩子。她想到了抱養。
老公的態度讓她震驚,「借種」,這麼愚昧的觀念居然在丈夫,一個處級幹部的身上體現出來。後來想想,老公也有難處,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上有毛病。老三很實在,在她工作的食品公司當搬運工,這份差事有苦又累,很多人幹不到一個月就走了。可老三不,他勤快,多會兒也是樂呵呵的,菊麥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掛在他臉上的笑容。就這樣,他們一來二去熟悉起來。
在一個下雨的黑夜,菊麥香藉故把老三帶回了家,老公出差半個月不在家。她心裡坎坷不安,可還是拗不過心裡對母親的期待,她求著老三跟她上了床,一星期後老公回來了。菊麥香帶著罪惡感告訴他事情的原委。老公沒有責怪,居然欣喜的關懷她。
陰霾隨著老三的離開也慢慢遠離了這個家庭,本想著上天對自己的責難也該結束了,誰曾想,一場突如其來的貪污案把老公捲了進去。老公的脆弱讓他心臟病復發走了,料理完後事,漫長的黑夜夾雜著孩子的啼哭讓她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她想起了老三,那種感覺是那麼的強烈,讓她不顧一切的放下眼前的生活,帶著兒子義無反顧的來找老三。
老三沒有結婚讓她看到了希望,可老三義正言辭的拒絕讓她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險些窒息。嫁給老大不為別的,就是想離他近些,在菊麥香的潛意識裡,她不恨這個男人,初衷就是骯髒的,又怎麼去責怪老三的絕情呢。
那個黑色的匣子打斷了她的回憶,老三如今已經找到歸宿,可這樣的結局未免讓人太過傷心。老大悶聲悶氣的進來:「娘,找我們回來啥事?」
老五的娘看看這院房子:「老大,老三不在了,三天後,咱們家要把老三風風光光的下葬,娘有個請求,你的兒子作為咱家的長孫,要替老三披麻戴孝,作為兒子送父親的禮儀進行對待」。
「娘,不簡單呀,老三這次不在,您連禮儀這個詞彙都搬出來,看來幾個兒子就是我不中意。」老大沒有直接回答。
「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從小到大,娘對你是虧欠,這娘心裡明白,看著這院房子沒有,如果你兒子能按照我說的去辦,咱村裡的老規矩,兒子當是過繼給老三的,房子歸你兒子,你們還年輕,以後還可以再生,麥香你看呢?」菊麥香的決定直接左右著老大的思想。
「你看吧。」菊麥香突然把權力下放給老大出乎老五娘的意料,本以為通情達理的兒媳婦,現在居然聽起老大的,媳婦這麼給面子,老大脖頸當下就直了起來:「娘,不是這院房子的問題,你也知道,我已經快四十的人了,我去醫院查過身體,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樣做對我不合適,雖然老三不在了,可過繼孩子不是小事情,在咱村裡也是有講究的。」
「當我求你們還不行,老三下葬不能沒有披麻戴孝的。老2家是姑娘,不合適咱的規矩。」
「娘,我看五弟妹也快生了,他們還年輕,不如把孩子過繼到老三名下,至於這房子,我想通了,我不再要了,老三已經等了些日子了,我想這些天他還是能再等等的。」老大居然不吵不鬧婉言推辭。
「可那不一樣,」看著麥香懇求的眼神,老五的娘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回去。
麥香一路無語,老大摸摸她的額頭:「咋了不舒服。」
「沒有,覺得生活太殘酷了。」對於這樣一個命運多波折的女人而言,命運真的讓她有些觸霉頭。
老五的娘坐在院子裡,不吃不喝,老五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媳婦端著熱湯麵呶呶嘴,他送過去:「媽,給您做點熱湯麵,真香,吃點吧,我三哥看著會怪我的,等我兒子生出來,認給三哥,這您該放心了吧。」
「不一樣的。」老五娘反覆嘟囔著這句話。
「有啥不一樣,都是姓顧的,何況我的兒子可是顧家正宗的血脈。」老五這會子說話聽著可真是粗氣。
「端回去吧。」老五的娘心不在焉的說著,眼神裡那股子的丟魂勁讓老五媳婦遠遠看著心裡著急。
「啊,老五。」媳婦從廚房發出一聲慘叫,顧耀剛手裡的碗也摔在了地上,老五的娘也跟著跑了進去。
衛生所裡恩馨和老五的娘一起忙碌著,波子數落老五:「快到日子了,也不知道心疼媳婦,那麼大的肚子哪能這樣折騰,這要有個閃失,你後悔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