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只是片刻,慕容宸睿很快就鬆開了臂膀。
路映夕怔怔望他,無數話語到了嘴邊,最後只成了一句不輕不重的陳述:「傷口滲血了。」
慕容宸睿眸色幽深,也緩緩吐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路映夕,你好大的架子。」
路映夕默然,靜掙地凝望他。他身穿尋常士兵的鎧甲,肩胛處略有濕痕,應是傷口崩裂而滲出的血。稜角分明的俊臉上沒有表情,連薄唇都抿成冷峻的一條線,可是一雙深邃的雙眸波光幻動,情緒複雜。
「琅城城樓上的,也是假人?」路映夕聲音輕淺,帶著難以言喻的感歎……
「若不如此,朕如可能混入渝城?」慕容宸睿冷冷睨她,眸光瞥向她隆起的腹部,不由升起怒氣,「一定要朕用這樣的手段,你才滿意?」
「你要挾持我?」路映夕輕輕皺眉,他這般勞師動眾真是為了她?
「『你』──誰准你用這種口吻與朕說話?」慕容宸睿冷哼一聲,再道,「朕帶自己的皇后回國,何須『挾持』?」
路映夕不作聲,只低聲歎息。他都巳經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又何必再做無謂的堅持。
右腳跨前一步,她微微仰首望他,伸出手,輕柔地環住他的腰身。
慕容宸睿頓時渾身一僵,垂眸回視她,眼底不自禁地浮現一絲溫柔。
「宸。」她輕喚,清冷嗓音似有若無地飄入他耳中。
「嗯?」他不自覺地放柔了語聲,寬厚的手掌扶住她的後腰,「小心抵著孩子。」
「你是為了孩子而來,還是為了我而來?」她凝眸望他,幽幽問道。
「有何差別?」慕容宸睿皺了一下眉,不認為這個問題值得探討。
「不管什麼差別,你只要回答我便是。」路映夕的語氣裡有著撒嬌耍賴的成分。
「為你,也是為了孩子。」慕容宸睿如實答道。
「那麼兩者孰輕孰重?」路映夕又追問道。
「自然是你更重要。」慕容宸睿沉聲回答,但隨即就勾唇嘲笑道:「你想聽的可是這個答案?別以為你現在有著身孕朕就要順著你!你之前做過的每一樁惡事,朕都會慢慢與你算!」
路映夕輕聲笑起來,明眸中光華四溢。其實她巳經捉摸到他的性子,雖然他撂下狠話,但她卻一點也不怕。
「朕就讓你自己選,是要乖乖跟朕走,還是被朕押著回去?」慕容宸睿瞪她一眼,忽覺她燦爛的笑容很刺目。這段日子以來,他為她的逃離而憤怒,更為她親手射出的那一箭而惱恨,可她卻仿若無事人一般?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受的煎熬?
「你先撤兵。」路映夕含笑看他。她又怎會不知他的心思,可是事情發展至此也非她所願。
「你隨朕回去之後,朕自會撤兵。」慕容睿半瞇起眸子,透出幾分警告之意。
「也會撤走攻打鄔國東北邊防的軍隊?」路映夕卻似沒有看到他眼中的警告,微笑道。
「路映夕,你莫再得寸進尺!」慕容宸睿的眸底騰起怒氣,「你最好現在就跟朕走,否則──」
「否則如何?」路映夕不怕死地問。
慕容宸睿臉色一沉,倏地低頭,突然封住她的唇。
「唔……」她輕輕地掙扎,但旋即就放棄抵抗,因為他的攻勢異常猛烈,她巳沒有呼出聲的機會。
他的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涎香,瀰漫在她鼻端,她的心忽然悸動了一下。這久違的熟悉的氣息,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巳經習慣了他的擁抱和親吻。
唇瓣突地疼,她的思緒回籠,抬眸愣愣的看著他。
「朕吻你的時候,什麼也不許想!」低喝一聲,他的唇落下,舌尖在她唇間打轉,舔舐方才咬痛她的一處。
她閉起眼睛,試探性地探出小舌,即刻便被他熱情地含住。
彼此的唇舌糾纏在一起,於此時此刻都是心無旁鶩地投入。溫熱酥麻的感覺竄入兩人心田,如被電流擊中,神思俱顫。
良久,不知是誰先逸出一聲滿足的歎息,結束了這個火熱的吻。
四目相交,一時間都沒有言語。
「映夕,你此生都巳注定是朕的人,不要再試圖抗拒這天命。」他的聲音低沉,卻霸道得不容置疑。
「皇上也信天命?」路映夕淺淺一笑,用回從前在宮中時的稱謂。
「朕願意相信這個天命。」慕容宸睿淡淡揚唇,劃過一抹傲然的弧度。他願意相信的,便要叫它成為事實。他不相信的天命,就會親手推翻它。
路映夕輕輕點頭,未予置評。
外面依然傳來戰鼓聲,急促而有節奏。
「皇上預備如何帶臣妾出城?」她探詢地問。
「我軍很快就會撤兵。」慕容宸睿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沉穩道:「朕發動此次攻擊,只是為了混入渝城。」
「待此戰平息,再由臣妾帶皇上離城?」路映夕接著他的話,徐徐道,「皇上單槍匹馬而來,就不怕臣妾藉機扣留皇上?」
「即使你敢這樣做,你鄔國也承受不起這個後果。」慕容宸睿揚眉,目光狂傲。他既敢來,就必然巳有部署。
「臣妾若是堂而皇之地隨皇上去琅城,在鄔國將士眼中,便是叛國。」現今正值非常時刻,兩國關係緊張,由不得她隨性而為。
「以你的聰明才智,要偷偷出城會很難?」慕容宸睿自信篤篤地看著她。然則,他來之前,其實是抱著鍺最後一把的心態。倘若她真的狠心絕情,那麼他從此以後也無需再看重她。不過此刻他感到慶幸,她終是沒有把兩人的關係逼上絕路。
路映夕靜默,心中思量應該如何抉擇。今日她若選擇與他走,便再難回頭。她曾經嚮往的自由,於她對他的感情,哪一個更重要?
「映夕,你是否從未打算放棄腹中的孩子?」慕容宸睿忽然出聲問道,凝目深望著她。
「是。」她頷首,低頭輕撫上腹部,明眸中浮現憐愛之色。
「如果你巳想清楚,朕會支持你。唯一的條件是,你必須由朕看著,再不可四處奔波。」他的眼光毅然而溫柔脈脈,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路映夕沒有答話,只是握著他的手,牽引他摸上腹部。
慕容宸睿的手有些僵硬,但極輕柔,緩慢地踫觸。
路映夕看他一眼,不由彎唇微笑。他這副小心翼翼而又虔誠的模樣,她從來沒有見過。
「他會動嗎?輕緩地撫摸了一會兒,他冷不防冒出一句問話。
「當然會,而且還調皮得很,常常揮拳踢腿。」路映夕笑著回道。
慕容宸睿半蹲下身子,對著她的腹部,嘴唇張合似在說話,但卻無聲。
「皇上在與寶寶說話?」路映夕好奇地看他。
慕容宸睿卻不睬她,還在保持著半蹲的姿勢,默語半晌,才直起身。
「皇上對寶寶說了什麼?」路映夕再次問。
「為何要告訴你?」慕容宸睿嗤之以鼻,沒好氣道:「你將寶寶私藏數月,這筆帳朕還沒有與你算!」
「寶寶還未出世,臣妾怎麼將寶寶藏起來?」路映夕唇角揚起,忍俊不巳。
「狡辯!」慕容宸睿斜睨她,左臂一伸,把她帶入懷中,「考慮得如何?外面聲響漸消,我軍應巳撤兵。」
「容臣妾考慮一晚可好?」路映夕蹙眉。眼下兵荒馬亂,就算要走,也需從長計議。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慕容宸睿掃她一眼,俊容微沉。
「但是……」路映夕來不及說完,驀地止了聲。
慕容宸睿亦是一凜,閃身躲到角落的衣櫃後。
不一會兒,外面的腳步聲巳近至房門口。
「路妹妹,可在房裡?今日這場仗沒有驚嚇你吧?」
尚未敲門,爽朗的男聲巳經穿透門扉傳來。
路映夕心中驚,竟是段霆天?!
「路妹妹,在嗎?」叩門聲同時響起,咚咚作響。
「在。」路映夕揚聲應道,一邊轉眸往角落看去。
見慕容宸睿繃著臉不情不願地躲進衣櫃之內,她不由覺得好笑,但卻被他狠狠一眼瞪回來。
抿了抿菱唇,她淡了神色,前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