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聽松看了脈,確定玄樂心神初定,煜風才鬆了一直提著的一口氣。力氣一洩,疲憊感鋪天蓋地而來,小腹一陣陣發緊。
「寶寶乖,終於見到娘啦,爹爹可以休息了。馬上就睡,不著急哦~」
鳳君端著水進來就見煜風半*在車廂裡,一手握著玄樂的手,一手撫著小腹喃喃低語,雖然鬢髮凌亂形容狼狽,卻是說不出的雍容鎮定。心裡忽然一暖不自覺就勾起了唇,只覺得前方就算如何艱難她都不擔心了。為了這兩個人和孩子,什麼困難都能克服。
看到玄樂臉上結痂的傷口臉色又是一冷,她總記著父親的教導,淨雪宮主應此蒼生為念,不可暴虐妄殺,時刻記得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是她疏忽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以後她不會再給大長公主半分機會傷害自己的家人朋友,而今天欠下的,遲早要讓他們還回來。
「鳳君?」煜風看她直盯著兩人神色變幻不定,知她定是後悔自責,想著為孩子報仇。他雖然覺得即便要報仇,一個人日思夜想被仇恨所累必定不能快樂。此時卻沒法說出來,只好伸手給她拉住,希望她能冷靜下來。
鳳君被他一喊,回過神來也覺得現在不是發狠的時候,遞了水和藥丸給煜風,悄聲道:「爹爹和隨辛都在外面休息,侍衛搭了草棚,你不必擔心。吃了藥安心休息吧。」
煜風吞下保胎藥,那藥入口即化,只覺一股暖流從胃裡向四肢百骸擴散,說不出的熨帖舒服,眼皮愈發的沉重起來,墜入夢鄉前恍惚覺得鳳君在自己唇上一吻後小心地下車出去。
鳳君給兩個並頭而睡的男人掖好被角,輕手輕腳跳下車,盤膝坐在地上卻無半絲睡意,腦中兜兜轉轉都在盤算剩下的路程。
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安把眾人帶回定坤月府,報仇的事情、只能押後再說。平安走了的這大半路程多數是因為對方低估了己方的速度,可以想像以後的路程她們會提前做更多的準備,剩下的三分之一並不會比前面的簡單。
保衛京師的輔鳳衛和皇帝嫡系的銀甲軍軍權都握在睿瑤手裡,所以只要進入她們駐軍的巡查範圍內,就算安全了。這樣目標可以縮短五十里。
那時大長公主除非出動自己的三千禁衛,否則別想*近自己半分。若她動了軍隊,就是謀反,正中睿瑤下懷。想來她也不會做這麼蠢的事情。
怎麼堅持過後面這四個時辰呢?
鳳君皺眉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拍拍手召來清羽製毒。不仁我也不義,那些奉命行事的無辜殺手,顧不得了!
空氣越來越潮濕,夜風凜冽,稀疏的雨線落了下來。清羽布下的毒霧漸漸地隨水墜地,黑夜中地毯式搜索的敵人越來越近。
比預想的來的早。鳳君側身再次檢查馬車是否漏雨後,安靜地揮揮手。整隊人馬悄然而行,馬匹踏地的聲音掩在辟啪的夜雨聲中漸漸遠去。
一刻之後,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瘦小女人撥開樹叢鑽過來,看到這塊比其他地方較為寬闊的地帶一愣,飛快地竄過來檢查。
淺淺的車轍印兒已經被雨水沖刷的有些模糊,附近的草地有被馬匹踩踏啃食的痕跡,竟然還有一個簡易的草棚。可見他們在這裡休息了很久。
女人一下子緊張了,搜了整晚的人竟然就在這麼近的地方!她幾乎能想像出隊長一邊憤怒地罵「草包」一邊猛力揮鞭子的樣子,那鞭子落到背上總是立時就皮開肉綻的。
還沒想好怎麼報告,灌木叢窸窣一響,又一個同伴鑽出來,看到情況之後同樣頓住了。
身後已經傳來隊長的大喊,滿臉橫肉的女人揮手把愣在一處的手下撥開,看清草棚車轍的一瞬立時扯開嗓子大罵:「一群只會給姑奶奶丟臉的飯桶,草包!眼皮子底下的東西也能搜一晚上。」
嗖嗖兩聲,鞭子結結實實打到先前到的兩個女人背上,女隊長又回身吆喝:「都給我滾過來,人家在眼皮子底下藏了一晚上你們愣是沒發現。長著眼睛都是擺設麼?不如摳掉算了!」
圍攏過來的人條件反射地齊齊閉了一下眼,她們知道隊長真的幹的出來的!
「還在這兒給老娘傻楞著,等死嗎?快去追——」
第一個到的瘦小女人忽然哀嚎起來,聲音之淒厲在星月無光的雨夜聽起來堪比女鬼。在場眾人無不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隊長罵人被打斷,心中怒火蹭的一下竄的更高,鞭子裹著嗖嗖的風聲朝那個瘦小女子胡亂揮舞的手臂抽過去。
手臂應聲而斷,彷彿被削斷的樹枝,斷的乾脆利落!
隊長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功力沒到這種程度,隨即反應過來,從懷裡摸出火折子吹亮,看到的情景讓周圍所有殺手都哆嗦起來。
黑薔薇的訓練異於普通士兵,她們每個人不敢說殺人如麻,也絕對無懼生死,可是眼前這種死法……
那瘦小女人彷彿是個蠟塑的人,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在融化,剛才還在淒厲的慘叫,此時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連五官都模糊起來!
隊長最先回過神來,厲聲喝道:「這地方有毒瘴,都給我閃開,離她遠點兒!」
已經晚了幾分,慘叫聲接連響起。
那凶悍女隊長看著手下一個個在自己面前融化,腿肚子也不由自主的抽筋兒,慢慢往遠處挪,忽然覺得指尖有點兒癢兒,顫顫巍巍舉起來,藉著一道閃電的亮光看清彷彿一支細蠟一樣開始融化的尾指。
尖銳的疼痛從十指爆開,女隊長咬著唇想抑制住湧到喉嚨的叫聲,嘴唇已經沒有了,眼睛一翻直挺挺倒下去。
不過半個時辰,四周只剩下空蕩蕩散落的衣褲靴子刀劍,不見半個人影兒!融化的液體隨著越來越大的雨水滲進草地樹叢……
「你用的什麼毒?」鳳君側耳聽幾里外淒厲的嚎叫,似乎很慘的樣子。
「回主子,沒有特別配毒,只是召了幾隻地底的毒蟲出來。」清羽淡淡道。
「中毒會如何?」旁邊的女孩也聽到後方叫聲淒厲,不由好奇道。
清羽猶豫一下,似乎在想該不該說,最終道:「這種毒蟲名夜閻,晝伏夜出以毒麻痺敵人融化活物,*吸食它們的生氣和融化的汁液為生……」
融化!周圍人聽的清楚,加之後面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渾身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那我們在那裡呆了那麼久,豈不是很危險?」另一個女孩子低呼道,以前在棲凰山淨雪宮習武學文,也並沒有聽說過這種蟲子。
「不必擔心,這種毒蟲體型不大,且平日從不到地面上來,喜愛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底,捕食田鼠等穴居小動物。今天要不是下雨空氣潮濕,即便是我也召喚不來如此多的一群。」清羽看鳳君眉頭皺緊,又補充道:「主子要是覺得太過,以後清羽就不用這個了。」
「不會,」鳳君摸摸他的頭,閉上眼道:「很好用!」
天亮的時候,另外兩個搜索隊發現了散落一地的衣物、兵器。
濕漉漉的衣衫鋪在泥地裡,褲腳好好的掖在靴子裡,刀柄落在袖口旁,腰帶好好的束在外衫上……
兩個小隊長互相對視一眼,得出了會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結論:這些人彷彿直接消失在空氣中了。
以前訓好的信鴿無端地走失甚至自動飛到敵方陣營,騎兵的馬匹只要*近她就會畏懼止步,還有冬天裡出現大批攻擊人的蛇群……再加上今日憑空消失的一整隊人馬,早聽說月鳳君會邪術,果然不假!
「七隊十一號,記錄現場情況,加急報給主上。」其中一個隊長臉色青黑,終是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另一個隊長和隨後跟進的隊員除了對同伴略有惋惜之感外,竟是齊齊呼出一口氣,暗叫幸好沒正面撞見月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