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沉重急促的呼吸和刀劍輕抖時的嗡鳴讓兀丹皺著眉頭轉身,跟著自己的親兵裡有幾個雖然嚇的牙齒咬到咯咯作響,手仍舊死死握住各自的武器。
讚許的輕點一下頭,兀丹轉回去,其他的士兵情況卻並不樂觀。
各處的分隊長得到消息陸續上了城樓,她們要比初時的守城士兵鎮定些,雖然心裡萬分緊張,仍舊撐著四處呵斥士兵,將嚇壞的全部收押。
「唉~」兀丹長歎一聲,「這樣的軍隊恐怕要有些日子沒法上戰場了吧?」
「誰?」兀丹飛身後退,彎刀閃電般劃往前方,雪亮的刀光追著那個飄忽的白影兒上下翻飛。
後面那半句話、不是她說的!!
周圍的衛兵、隊長不知將軍為何突然拔刀,且出招迅猛到幾乎只能捕捉殘影。
多少年都沒見過將軍如此對敵了!
但是,那敵在哪兒呢?兀丹出手快,那人閃的更快,根本沒幾個人能看到她的位置。
往往剛看到一點,瞬間又挪開了……
「只會躲閃,算什麼女人?」兀丹停了手,她連出上百刀,卻沒有一刀能碰到來人的一角,心中越來越驚異的同時也不得不暗自考慮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連續以極限速度擊出上百刀已經讓她呼吸有些凌亂,而那個用比她更快速度閃躲的女人依舊笑的輕鬆愜意,閒庭信步一般半點兒看不出與人過招的樣子。
若不能逼她出招,這樣閃下去沒個頭兒了!
「主子沒交待要對你出手。」那女人看她停下,也停下,甚至微微點了一下頭。
像是談論天氣一樣平常的語氣,卻讓周圍混亂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兀丹打了個哆嗦。
她的能力已經夠可怕了,那麼,她口中的「主子」,又是何方神聖?
周圍的人到此時才看清這個跟自家將軍纏鬥半天的女人,一身銀白皮裘,眉眼上吊,額頭正中一抹火焰般的印記,年級大約四十上下。
不知道為什麼,她僅僅是站在這裡,就讓人覺得有種沉沉的壓力。
連呼吸都謹小慎微起來的奇異反應,比覲見大汗還要忐忑的心情,讓她們一時間誰都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問題。
似乎是覺得事態已經足夠混亂,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
那女人幾個旋身就從層層侍衛之間穿過,飛身躍下近十丈高的城牆。
眾人都沒什麼反應,只兀丹愣了一瞬,因為她似乎聽見那女人說:「明天見……」
這樣的人、最好永不相見!
「啊~~」一聲高亢的尖叫將站在城頭愣神的人成功拉了回來。
兀丹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東木和幾個武功高強的隊長臉上同時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又是那個少主!!
少主利群,是現任莫裡族大汗奎琳的嫡女。其人驕奢淫逸、文武不就,但是生父午印頗有手段,嫁入莫裡族後二十餘年榮寵不衰,排除異己、結黨營私,費盡心力算是保住了她的少主之位。
族中有些見識的都知道她擔不起莫裡族的未來重擔,無奈大汗另外四個女兒不是出身卑微的小侍所出,就是搶掠來的奴隸所出,即便有才能,也沒有資格繼任族長。
利群對政事一竅不通,完全是其父的傀儡。而當今大汗奎琳已是垂暮之年,近來族中有些長老互相之間來往變得異常的頻繁,整個王庭人心不穩,只等大亂來臨。
利群此次領軍也是存著撈些功勞的目的。
幾個將軍本指望她安靜呆著就好,誰知她久在王庭,接觸的不是脂粉男兒就是阿諛小人,被奉承慣了。此番作為主帥領軍,卻被晾著不理,性子發作起來,日日打罵伺候她的兵士。
行軍到寧遠,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攻下城池,更另她自信心大漲,對幾個將軍的各種質疑不予理睬,直接進城。
至於將寧遠屠城,理由更是荒唐。
本來莫裡族慣例,俘虜都是要帶回充作族中奴隸,應等回師後統一押送分配。
但是利群單獨帶著自己幾個無法無天的下屬搶先到各處搜刮金銀珠寶,順便搶掠美貌男子,遇到反抗就直接殺光。
搶到寧遠一個大戶時,那家護院十分厲害,不僅打倒所有跟隨侍衛,利群亦受輕傷。若不是兀丹趕到及時,她的小命兒早就交代了。
僅此一事致使利群下令屠城。凡寧遠城人,除了她挑出的美貌男子,殺的一個不勝。兀丹稍稍勸誡,便被以不服軍令,有辱莫裡族威的罪名罵出來。
想來若不是忌憚兀丹功夫,利群更想打她幾十杖立威。無奈身在軍中,不是可以任她為所欲為的王庭,只得罵出去作罷。
而剛剛那一聲尖叫,就是半夜驚醒的利群上到城樓,看清城下情況時發出的。
「兀、兀丹將軍,」利群幾乎是撲到兀丹旁邊,「下面是怎麼回事?」
「沒事,」兀丹深吸一口氣,想盡快調勻剛剛紊亂的呼吸,「冬天沒有食物的狼群進食而已。請少主下去休息吧。」
利群轉過身不敢看下面迅速矮下去的屍堆,身體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儘管覺得有損少主的尊嚴,仍舊硬著脖子命令道:「兀丹,你去給我守夜。」
此言一出,周圍的將領士兵各各憤怒異常。本來就鄙夷的神色更深一分,守夜本是下等士兵或者貼身侍衛做的事情,利群竟然讓莫裡族年輕一輩兒中最出色的將軍給她守夜,簡直是對武士的侮辱!
兀丹卻沒什麼反應,聲音平靜道:「少主,城裡很安全。如果我去給您守夜,這裡就沒人指揮了……呃,讓東木去吧。」
「將軍!」東木看看兀丹無奈的目光,洩了氣,「是。末將定不辱命。」
利群看看周圍憤怒的將領,自己只帶了一個貼身護衛,只得聽了兀丹安排,憤憤下城。
幸而一夜風雪,烏雲遮月,兵士只見萬千狼群綠幽幽的眼睛、聽見嘶吼咆哮的聲音,站在城上卻看不見狼群撕咬的細節。若是那血腥場面能看的清晰,不知又要多嚇死幾個!
饒是如此,兀丹等人也在城樓呆了一夜,才安撫下士兵的情緒。
天亮之前狼群散去,巨大的「京觀」彷彿沒存在過一樣,只餘枯骨數根。
沒有任何敵人襲城的跡象,也沒人能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操縱狼群。
是以,雖然事情怪異,最終不了了之。只能認為是冬日裡缺乏獵物的狼群尋食。
太陽懶洋洋的掛在半空,是個冬日裡少見的晴天。
「報~~」兀丹剛挨上枕頭一個時辰多點兒就又被門外長長的傳令聲驚醒,翻身下床,提起長劍就往外走。
侍衛西川拎著甲冑一路跟著她給她往上套,見到那個慌張的傳令兵,喝道:「又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城外響箭傳訊!」那士兵看將軍和貼身侍衛臉色一個比一個黑,慌忙跪下把只長箭舉過頭頂。
西川接過那箭,取下箭桿上的半卷棉布,打開來展到兀丹面前,幾個沒頭沒尾的字大字:「午時正,南門。」
兀丹拿不準敵人是要攻城還是要談判,忖度著南人多詭詐,先安排著沒錯。調兵遣將忙到正午,匆匆扒了幾口飯直上城樓。
日影移向正中,即將午時正。
從南城樓上望出去,西風漫卷,地上的雪沫紛紛揚揚飄起來。築京觀的地方已成白地,雪地間印著絲絲縷縷的暗紅觸目驚心。
沒有一絲敵人出現的跡象……
「嗷~~~~」午時正,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卻無一匹現身。
利群站在兀丹身邊一哆嗦,眼睛跟著兀丹的眼神看向遙遠的天際。
似乎、有模糊的黑點移近。近了,再近,終於看清,那是一群應該只生活在絕崖孤峰之頂的雪玉雕。
似乎只是一瞬,雪玉雕飛近,兀丹才看見領頭成三角排列的那三隻背上赫然坐著三個人!!
雪玉雕在距離城樓十丈左右的空中微微振翅慢飛。
「天寧長公主月鳳君,」鳳君揚聲道:「命令蠻族軍隊立刻從寧遠撤離!」
最前面那只背上的女人一身雪白狐裘,連頭部也隱在帽兜裡,露出的一張臉修眉明眸,膚白似雪,比莫裡族普通男兒都要俊俏幾分。
兀丹尚未開口,利群已因見對方人少,鳳君又長的俊秀起了輕視之心,從兀丹身側上前一步戲謔道:「長公主?天寧長公主怎麼姓月?我看你這張臉長的如此俊秀,怕不是男兒扮的吧?呃……」
話音未落,她的一個貼身侍從身子前傾,一聲慘嚎從城樓上跌下去摔的血肉模糊!
利群飛速退回去,兀丹翻個白眼兒,朗聲道:「這寧遠已是我莫裡族之物,豈是你讓說退就退?哼!」
鳳君也不跟她爭辯,聲音平平無波道:「當真不退?」
「有本事就自己攻下來!」「天寧無人了麼?派個脂粉娘們來跟我莫裡族談判?」……
見主帥不讓,底下的將官兵士,紛紛拿出罵陣的本事高聲叫罵。
「那、」鳳君舉起手猛然下揮,「我便殺到你們退為止!」
「啊~」「嗷~」……
站在不同地點的十個士兵慘叫著從城樓上跌下去,立時止住了紛亂的叫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