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弟走進龜茲樂團的房間,一本正經的宣旨:「樂工楊尚武護駕有功,公主賞銀百兩!」
在眾人羨慕的眼神裡,楊尚武跪地謝恩。
「公主宣你表演,帶著你的簫跟我走吧!」
一進門,就看到李奴奴盤腿坐在軟榻上,嘻嘻傻笑。楊尚武心下微動,幽幽歎了口氣,跪地見禮。
「起來,起來,又沒有旁人,這麼多禮幹什麼?翠兒姐和喜弟都是我的人。說,你是什麼時候學的簫?怎麼會混進龜茲樂團的?」李奴奴從果盤裡丟一個黃桃給他。
楊尚武大喇喇的坐了,神氣活現的說:「早就學會了,不想做侍衛了,天天看門太辛苦,就去做樂工了唄!」心裡卻心思百轉,恨不得上去直接問問她,自你被封為公主允和親吐蕃,我就去學了簫,為的就是能陪你一起來吐蕃,你可知道?學了兩年樂器,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楊尚武也心思婉轉起來,說話做事雖還是大喇喇,卻也不一樣了,多了幾分文人氣。
李奴奴「呸」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你連簫是什麼玩意都不知道呢吧?」楊尚武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來來來,吹一曲給我聽聽!讓本公主鑒定鑒定你的水平!」
楊尚武心有些猶豫,吹那首曲子不知道會不會太著痕跡?會不會把她嚇到?她如今要去吐蕃成親了,自己卻吹這樣的曲子,她會不會生氣?看見她笑顏如花,心下一橫,一首婉轉多情的曲子徐徐飄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吹的是一首《越人歌》,講的是一個越人求愛的故事,傳說在春秋時代,有位越人女子喜歡上了楚王母弟鄂君子皙,在他游河的時候扮成船家懷抱雙槳深情的吟唱了這支歌。歌中唱出了小女子對子皙的那種深沉真摯的愛戀之情,歌詞聲義雙關,委婉動聽。
楊尚武把這曲子用深沉的簫聲來表達,別有一番意味在裡面。
李奴奴面上微紅,心裡有些慌亂,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在表達他對我的愛慕?怎麼辦?現在要說些什麼好?低垂著長長的睫毛遮住飛來飛去的眼神。
最後還是翠兒來救場,剜了李奴奴一眼,說道:「真好聽,這是首什麼曲子?」
喜弟笑道:「這你都不知道?宮裡……」喜弟想說宮裡的師傅曾經教過公主,在翠兒的瞪視下,忽的住了嘴,又笑道:「是什麼民謠吧?進宮前我好像聽過的,不過,也不知道叫什麼!」翠兒白了她一眼,心說虧你聰明!
楊尚武心下黯然,又暗暗鬆了口氣,她沒聽過也好,以後自己日日吹給她聽也不用擔心被拒絕了。於是笑道:「這個曲子,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宮外的有個姑娘唱的好聽,我就記下來了,是個民間的曲子!」
李奴奴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自多多情了,他還不懂這曲子的意思呢!「撲哧」笑出聲來,笑罵道:「你個大老粗,連自己吹的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這賣弄!」
楊尚武只是傻笑。
「可是吹的倒是很好聽呀!」喜弟倒是覺得這傻小子傻的挺可愛的,幸虧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歌,要不別人還以為他在表白呢?「不過,這歌你可不能隨便對著姑娘家吹……」李奴奴和楊尚武、翠兒齊齊望向喜弟,眼神各異,李奴奴鳳眼微瞇,玩味的看著她,一副看她怎麼圓場的模樣,楊尚武眼神矛盾,又期待這丫頭懂這意思說與李奴奴聽,又擔心李奴奴聽了不喜歡,對自己生氣,翠兒卻是眉毛一挑,到看不出心思來。
喜弟嘻嘻笑笑,繼續道:「這民間的曲子在宮裡自是不能隨便亂吹的呀,這曲子聽起來有些哀怨,萬一是唱喪的,那多不吉利!姑娘家都小性,若是有懂這曲子不是要被你氣死了!」
翠兒心裡暗讚伶俐的丫頭。
楊尚武掩飾好自己的失落,忙點頭稱是,「這位小姐姐說的極是!小生記下了!」說道後面還拖長了聲音,甩了個昆曲的尾巴,惹得喜弟臉紅撲撲的。
李奴奴撇嘴一笑,「土鱉!」
翠兒無奈搖頭笑了,明明兩個人都懂這首歌,卻都這般裝著,一個不敢說,一個不想聽。也許走的時候應該拉上楊尚武,後面自由了撮合撮合他們。遂在楊尚武回去的路上壓低了聲音開門見山的說:「尚武,你一路跟了公主來吐蕃,真是不容易!」
楊尚武一怔,「翠兒姐,你……」
翠兒點點頭,「我都知道,你也不需瞞我!你為了公主去學簫,為了公主參加人人都不願參加的龜茲樂團,我知道。」楊尚武剛要說話解釋,翠兒揮手虛虛擋了擋,「我要和你說的不是這個,」忽然用更小的聲音說,「公主並沒有打算真的嫁給吐蕃的贊普,咱們等過了日月山,出了大唐的邊境就計劃著逃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你想跟我們走嘛?」
楊尚武一臉的驚喜,彷彿沙漠裡的人見到了水源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真的嗎?真的嗎?」
翠兒笑笑,用一種看自己女婿的眼光白了他一眼,「自然是真的!你走不走?」
「我當然走,當然走,公主不去吐蕃了,我去吐蕃還有什麼意思?」楊尚武差一點就跳起來,翠兒拉住他,在他耳邊又耳語了一下計劃。
一切準備妥當,只欠那最後的一抹東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