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問道山頂。
陽光溫柔的灑在山坡上,山坡上開滿了各色鮮花,形成一片十分美麗的花海,微風吹過,那花海連成一片波浪微微起伏著,煞是好看,又見當中坐了一位身姿曼妙,宛若謫仙一般出塵的白衣女子,頭上簪了那不知名的野花,又斜斜插了一根十分精緻漂亮的水晶蓮花簪子,正專心的低著頭,在手裡撥弄些什麼。
忽的山坡上出現一個十分挺拔強健的男子身形,那男子長了一張似笑非笑的娃娃臉,正雙手抱胸,十分專注的看著那山坡裡坐著的女子,良久,才開口道。
「蓮心,該回去了。」
蓮心,該回去了,隨著這句話的落地,那女子抬起了頭,是一張絕世的容顏,有著驚世的美麗,但眉宇之間偏偏全是嬌憨與天真,不沾染那分毫的世俗顏色,顯得十分惹人憐愛。
那被稱作蓮心的女子嘟了嘟嘴,不滿說道:「沉淵哥哥真是太嚴厲了,好不容易才從大長老爺爺那裡逃出來,現在又要捉我回去了,蓮心不依。」
被稱作沉淵的男子溫柔笑道:「你這小淘氣,原本是答應了大長老每日裡修煉三個時辰的,可是你何時做到過呀,還虧得我四處替你遮掩,如今卻這般說我。」說完,裝作生氣的樣子不去理會那嬌俏的女子。
只見那被稱為蓮心的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十分乖巧的跑到了那男子身邊,雙手拉起男子衣袖說道:「沉淵哥哥別生氣,蓮心逗你呢,蓮心知道這世上對蓮心最好的便是沉淵哥哥了。」
那男子聽得如此一說,覺得心裡甜得都要化了,臉皮微紅道:「那便隨我回去吧。」
卻見那女子沒有分毫動作,只是楚楚可憐的盯著自己,說道:「沉淵哥哥,我們不要再成日裡都是修煉修煉好不好,我們去看看那塵世裡的風光,聽說那望仙台,東海人魚宮,巫山的雲雨峰都十分的美麗呢。」
那男子無奈說道:「這需得大長老同意才是,可是你成日裡這樣摸魚偷懶,什麼時候大長老才會同意啊。」
那女子雙眼放光道:「我們可以偷偷出去的。」
那男子面色顯得有些猶豫,女子嬌聲道:「沉淵哥哥不是說要帶蓮心看遍這世間的風光嗎?又只是說來哄哄蓮心罷了,哼。」那生氣的動人模樣顯然打動了那男子,男子無奈說道:「罷罷罷,便是陪你去看看好了,可記得一定要按時回來,不許再撒嬌耽誤日子。」
「嗯嗯嗯。」那女子點頭如搗蒜般答應道,臉上露出十分明媚的笑容,男子靜靜看著那笑容,心底閃過一陣掙扎,卻是十分短暫的被壓服了過去,有這般的笑容,便是讓自己做什麼,也是願意的。
憐愛的拍了拍女子的小臉,將女子右手溫柔牽起,緩緩而行,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那片盛開了許多鮮花的山坡之上。
這便是那雲雨峰嗎?蓮心十分興奮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只見那山峰高聳入雲,周圍環繞了一圈一圈的輕薄雲層,那山峰被那薄紗似的雲層蓋住,若隱若現,顯得十分的神秘好看。
沉淵此時拉了蓮心的手,兩人正坐在那飛翔的青鳶之上,遠遠的看著那巫山雲雨峰的動人景致,看著旁邊那少女興奮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又見那小人兒因為身在高處而凍紅了臉蛋,便順手一攬,將那小人兒攬入懷中用那厚實的斗篷裹住。
蓮心雙頰一紅,有些彆扭的掙扎了兩下,卻是仍舊呆在了那溫暖的斗篷裡,感覺著腰間那有力的雙臂和身後厚實的胸膛,心裡泛起微微的甜蜜,接著又有些空洞,好像心裡落了些什麼一般。
回頭偷偷看了一眼那娃娃臉的沉淵,安慰自己道:「沒什麼空洞的,這是你一直喜歡的沉淵哥哥啊,在他身邊不是蓮心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好好珍惜這些日子,蓮心,你愛的人就在你背後哦。」那麼的安慰著自己,腦海裡似乎又空茫茫一片,彷彿在問自己,是真的嗎?
沉淵見懷裡的小人兒又有些出神,心底泛起一股害怕失去的恐懼感,連忙將雙手用力的箍緊了那懷裡的人兒,卻見懷中的小東西回過頭來十分甜美的衝自己一笑,彷彿在安慰自己,是的,是的,已經下了兩心絆了,她是自己的了,不會再去找別的人了,永遠都不會再失去她了。
蓮心感覺那腰間的雙手越來越用力,不禁皺了皺眉低聲道:「沉淵哥哥,疼。」身後那人才彷彿驚覺了一般,連忙鬆開了那環著自己的雙手,低聲道:「對不起。」聲音十分的低沉,帶著些許失落。
蓮心回頭不解的看了看沉淵,想開口說些什麼好安慰眼前這個男子,卻發現自己似乎在抗拒些什麼,無法開口說出心底的承諾,只得撒嬌道:「沉淵哥哥,這裡有些冷,我們走罷。」
沉淵聽了這話後,單手放在唇邊,打了一個響亮的忽哨,那青鳶便得到了指示一般調轉了頭向著問道飛去。
蓮心覺得有些睏倦,便依偎在沉淵懷裡,沉沉睡去,沉淵看著那熟睡的容顏,忽的想到不過幾十年後,這樣的一張容顏,便會被畫上拯救蒼生的表情,這依偎著自己的小小身體,會從那高高的懸崖之上,一躍而下,墜入那混沌的沉淵之中,一點一點的被吞噬掉,她會有多疼痛?沉淵不由得心中一緊。
忽的想起了那剛剛被種下兩心絆的日子,失去了記憶的她怯怯的跟在自己身邊,不敢和問道山的任何人接觸,只是緊緊的拽著自己的袖口,就連睡覺也不敢放手,自己狠下心來讓她放手,她卻哭得十分可憐,如同被扔在了惡獸群眾的小羊,只能獨自顫抖,低聲嗚咽。
自己終究不忍心,又將那袖口塞了回去,只見那少女淚眼迷濛的看著自己,嗚咽道:「我害怕,你別離開好不好。」她將自己當做了唯一的依靠,卻不知自己只是靠了那兩心絆的作用,卑鄙的佔有著她。
可是自己如此貪戀,如此貪戀她的依賴,她的信任,她的笑容,自己千萬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和以前的蓮心天女在一起,自己快樂,自己感覺幸福,可那幸福總像是沙漠裡的蜃樓,虛幻且不真實,自己看著那一任又一任的蓮心天女自那懸崖之上以捨身的姿態躍下,考慮的卻是下一個百年自己將由誰陪伴。
可是她不同,她彷彿就是自己的心臟,一舉一動都能讓自己產生劇烈反應,自己捨不得她難過,喜歡看她笑容,一想到幾十年後她會自那懸崖躍下,自己甚至無法呼吸。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魔障,沉淵心底苦澀道,又看著那漸漸清晰的問道山,心底一陣煩躁,忽的臉色一沉,用力吹出一個忽哨,那青鳶便掉頭而去,將問道山遠遠的甩在身後。
問道山水鏡之前,大長老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這世間,便是兒女情長最誤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