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陳致遠灰溜溜的背影,易楚的心裡卻沒有多少出了感。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原本,他只是想當著單子文的面,給陳致遠一個難堪,順便替蔡琳出口氣。絕沒打算開這種幾近與荒謬的玩笑。但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時,他總覺得某個老太太正朝自己微笑。於是,往日的那些疑慮湧上心頭,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悠哉游哉的,竟是開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玩笑……
陳致遠走後,那位秘書也沒多呆,說易楚說了句『單先生馬上就到』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這個讓他發瘋的傢伙。
喬丹關上門,嗔道:「你發什麼瘋啊,開玩笑沒你這麼開的……你這不是把單子文扔到水裡去了嗎?」
李德生似乎明白了易楚的心思,笑嘻嘻的說道:「這傢伙是想看看老太太寵他到什麼程度呢。」
易楚一本正經的糾正道:「嚴格的說,是縱容。我想知道,她會縱容我到什麼程度。」
喬丹皺著眉,說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老太太寵你,那是長輩對小輩的愛護,哪有你這樣的啊……」
易楚刮了一下喬丹的鼻子,笑道:「大人說話,小孩不許插嘴。」
喬丹剛一瞪眼,易楚便陪著笑說道:「說錯了,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小孩子的事情,您老人家就別管了。」
喬丹撲哧一笑,恨恨的掐著易楚:「你呀,不把人氣死不算完。」
沒了82年的紅酒。李德生便開始灌那些寫著洋文的『甜水』,順便摸了兩根煙拋了一隻給易楚,問道:「我也有些奇怪。好好地,你哪來的這些怪想法?」
易楚聳了聳肩,說道:「你這傢伙,都被老闆娘迷昏了頭,炫暈了眼……」
李德生聽出他話裡有話,奇道:「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易楚歎了口氣,沉痛的說道:「老李啊,咱們身邊出叛徒了。」
李德生一怔:「叛徒?」
易楚點頭道:「對,叛徒……知道是誰嗎?」
李德生不知道這個『叛徒』叛地究竟是什麼事。但數來數去,公司裡最有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好像也只有……
他啪的一聲點著火,乜眼看著易楚:「你是說庸醫?」
易楚笑道:「沒錯,就是他。這傢伙,被老太太給收買了。」
李德生抓了抓頭。問道:「你憑什麼這麼說啊,當心人家告你誹謗。」
易楚說道:「前天下午,我在他頭上看到一片油蘭樹的花瓣。黃中帶藍的那種,米粒大小。」
李德生疑惑道:「這能說明什麼?」
易楚笑道:「這種油蘭全世界都沒幾株,但是老太太的小園子裡卻有兩棵。不敢說國內,但至少在寧南,絕對是獨一無二的……這麼說,你該明白了吧?」
李德生一揚眉:「他怎麼認識老太太的……再說,他瞞著咱們去種桃小園幹什麼?」
易楚聳了聳肩道:「你沒發現老蕭同志已經很久沒來咱公司了嗎?老李同志啊,太祖教導我們,要時刻提防敵人對我們內部的侵蝕。你瞧瞧,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你就開始放鬆警惕,吊兒郎當的了。」
所謂叛徒,自然只是個玩笑。
雖然不知道陸常林是怎麼和燕老太太接上頭地。但李德生卻很清楚,燕老太太是決不可能去害易楚的。他翻了個白眼。說道:「那是你們家的家事,和我有毛的關係啊。再說了,庸醫也是燕門的子弟,見了老太太,無論按年紀還是按輩分,都得恭恭敬敬磕個頭。見一見也沒什麼,做臥底更是小輩地本分……」
說到這裡,他哈哈一笑,又道:「我說呢……老蕭那王八蛋怎麼不來和我下棋了,原來找到替身了啊。」
喬丹在一旁聽的是一頭霧水,問道:「阿楚,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易楚苦笑道:「有什麼不明白的?老太太這是在把我當三歲孩子帶呢……唉,真不知道她老人家葫蘆裡賣地什麼藥。有什麼話不能明說嗎?」
說話間,單子文和蔣蘭一起走了進來。
易楚立刻迎了上去,笑道:「單大哥,剛才開了個玩笑,千萬別介意啊。」
蔣蘭是快進門時遇上的單子文,她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問道:「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李德生很體貼的給老闆娘送上一杯飲料,笑著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蔣蘭聞言,柳眉倒豎,怒道:「狗仗人勢的東西,老娘在這裡,一腳踢他出去。」
李德生一豎大拇指:「好,有個性,我喜歡。」
蔣蘭一
「一邊去……」隨即轉向單子文和易楚,問道:「你呀?」
單子文笑道:「阿楚是我夫人的弟弟,你說我能不認識他嗎?」
蔣蘭倒是認識單子文的夫人,心想這兩人也不同姓啊。不過她並沒有問出口,八卦的事情回去問胖子就行了,沒必要在這種場合多說什麼。
單子文握著易楚手一直沒放,笑道:「阿楚,這不能怪你,應該說是我招呼的不周。你不知道,剛才聽秘書說起這事,真是嚇了我一跳。」
易楚笑道:「不好意思啊,單大哥,給您添麻煩了。」
單子文說道:「瞧你說的……你可別誤會了,我不是怕別地,我是怕老太太回家罵我呀。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你在我這裡受了委屈,真敢揪下我的頭當球踢。至於陳致遠……他算個什麼東西。別說是他了,就是鬍子蘭來,我也不會讓阿楚你在自家的地盤上受任何地委屈。」
微微一頓。他拉著易楚地手,又低聲說道:「我可沒有開玩笑,你剛才如果是認真地。我絕對會關酒店攆人。一個市長,幾個財閥而已……我得罪不起,不還有老太太頂著天嗎?就說天空台的老闆米歇爾,算是世界聞名吧。可是老太太往這一坐,叫他站著,他就絕不敢坐著……」
單子文似乎喝了幾杯酒,這時候有些興奮。
易楚聽了這些話,心裡吃驚不小。他早知道老太太絕不是一般人,但也沒想到居然牛到這個程度!好傢伙,米歇爾。那是可是富豪榜前列地人啊……他很想問單子文,大哥你別是喝多了吹牛吧?但轉念一想,到了單子文這個境界,好像沒必要用吹牛這種方式來自抬身價吧?
不管是不是吹牛,好在這些話是低聲私語。倒也不怕被人聽見。
隨便又說了幾句,考慮到這種場合不十個探討這個問題,易楚便將話題轉了過去。
單子文是個機靈人。見易楚轉了話題,自然也不會多說。陪著李德生喝了一杯酒,便準備告辭。
李德生說道:「單先生,感謝你的盛情款待。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下次千萬不要拿什麼82年的紅酒給我喝了,純粹是糟蹋上一瓶老白干呢。」
單子文一怔:「什麼82年的紅酒?」
李德生指著茶几上的酒瓶,奇道:「這不是你讓人專門準備的嗎?」
單子文搖頭道:「沒有啊,今天的酒水都是統一安排的,具體是些什麼。我雖然不太清楚,但肯定沒有82年的紅酒。倒不是我不捨得,而是拿不出這麼多啊……」
易楚朝李德生遞了一個眼色。隨即便藉著問老太太的近況,將單子文送了出去。
送走單子文後。他轉身進門,看著李德生說道:「那老頭有古怪。」
李德生一撇嘴:「還用你說?」
蔣蘭奇道:「什麼老頭啊?」
李德生苦笑著搖頭,便將那老頭地事情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之後,易楚對蔣蘭說道:「老闆娘,幫我個忙。回去的時候帶上這個瓶子,幫我把指紋取下來。」
蔣蘭笑道:「有這個必要嗎?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李德生搖了搖頭,說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對了,我忘了跟你說,那個老頭走的時候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酒不過是個餌……我地局長大人,人家都已經點明了是專門來會咱們的,你說我們能不查個清楚嗎?」
蔣蘭稍稍沉吟,問道:「會不會是南學亮搞的鬼?」
易楚說道:「應該不會是他,要是也是他身後地人。」
蔣蘭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瓶子我帶走,查身份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一旁的喬丹聽的卻是津津有味,拉著易楚的袖子,小聲說道:「好有意思哦……我都想辭職去你們公司呢。」
易楚一撇嘴:「你就饒了我吧,小姑奶奶。有個麥子添亂就夠了,再加上你,那還不得鬧翻天啊。」
喬丹一皺鼻子:「切,稀罕啊……不許我去你們公司,那我就去天空台,柳冉姐跟我說了很多做節目時候的事情,比你這刺激多了。」
易楚笑道:「你想去天空台我也沒攔著你,就別找借口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這時候,李德生已經幫蔣蘭將酒瓶收了起來,問道:「我說幾位,這大好良辰的,悶在這地方實在沒意思。我們換個地方吧……要不,我請你們去吃爆田螺?」
易楚笑道:「穿著這身衣服去大排檔?給人當猴子看啊?」
喬丹說道:「要不去牛叔那裡吧,好久沒去看他老人家了,還有球球,也不知道是瘦了還是胖了。」
笑道:「反正有車,去哪裡都行,先出去再說吧。我這種人呆的地方……」
蔣蘭這時候也算完成了任務,再加上嘗到了依偎在胖子身邊的滋味後,也不想立刻就回去面對冷清的房間。當然,她更不想現在就把胖子領回家。她雖然沒結過婚,但對男人地心思卻是門清。這麼容易就讓胖子溜上自己地床。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女人嘛,就是得矜持點。
幾人說笑著出了休息室,沒走幾步。卻忽然聽到『砰』地一聲悶響。
易楚正奇怪這這是什麼聲音,蔣蘭和李德生地臉色卻已經變了。
這倆人對槍械都不陌生,尤其是胖子,可說是玩槍地祖宗。聽了這聲音,便知道有人在酒店裡開槍。
如果是在戰場上,又或者是在靶場上,槍聲顯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在酒店裡聽到這聲音,便是傻子都能明白,這決不是什麼好事。
李德生眼光一凝,立刻看向對面的一間休息室。低聲道:「槍聲是從那裡傳來的……」
說是對面。但整條迴廊是被隔開的,要去那間休息室,就必須要經過大廳。
這時候,大廳裡的人紛紛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有些人似乎已經意識到這是槍聲,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緊張。蔣蘭當機立斷。說道:「老李,你和阿楚過去看看,注意。不要引起慌亂……」說完之後,她將喬丹推進了休息室,將門關上,隨即取出手機,開始聯繫酒會的保安人員。今天的酒會保安是由江陵分局地人在負責,幾個穿著侍者服裝的警察也已經意識到什麼,急步向樓上的休息室走去……
易楚和李德生下到大廳的時候,蔣蘭已經吩咐人將去對面休息室的路封住住。同時,單子文和鬍子蘭一起,開始安撫大廳裡地人。應付這樣的場面。都是備有預案的。單子文面帶著微笑,向大家解釋,這是一個小小地意外。某位客人喝多了。拿著酒瓶亂砸正發酒瘋云云……
保安人員已經接到蔣蘭的電話,並沒有阻止易楚和李德生上樓。
但是剛走了幾步。易楚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朝大廳外走去。
他的眉毛一跳,一把拉住李德生,說道:「老李,你先上去,我看到一個熟人,先去問他幾句話。」
李德生一怔,但隨即明白,易楚在這時候要找的人絕不會是『熟人『那麼簡單。便道:「你去吧,上面交給我了。」
易楚來不及點頭,立刻大步向大廳外走去。
這時候,鬍子蘭和單子文已經來到蔣蘭的身邊,正臉色凝重的向她詢問著什麼。
蔣蘭卻沒有多加理會,開始有條不紊的指揮起現場的保安人員。她不知道,李德生要去的那間休息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開槍地人現在躲在什麼地方。現在,第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控制住去往休息室的樓道口,以及大廳地出口。然後再和單子文協商,用最安全的方法將客人們轉移。唯一讓她感到心安地是,酒會剛剛進入**,在對面迴廊的貴賓室裡休息的客人並沒有幾個……
易楚出了大廳,卻已經失去了那個熟人的背影。
他沒多猶豫,開始加快速度,往二樓跑去……
李德生來到傳出槍聲的那間貴賓室,示意率先趕到的保安退到一邊,然後側著身子貼在門上傾聽。
貴賓室裡鋪有地毯,在沒有設備的情況下,實在很難判斷出裡面有沒有人。
李德生聽了一會,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稍一沉吟,擰著門把輕輕一轉……這門居然是虛掩的。
將門推開一半,他飛快的探頭,裡面***通明,除了地上躺著的一個人外,再沒有第二個身影。
地上的人是面朝下趴著的,身邊也沒有血跡,但房間裡明顯瀰漫著一股子彈擊發後的味道。
李德生皺了皺眉,沒多看地上的人,視線先落在了窗子上。
那是一整面密封的玻璃窗,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用工具切割出一個可容納一人鑽過的口子。
李德生立刻跑過去查看,窗子下面就是酒店的停車場,往來的人頗多,實在是看不出什麼名堂。
這時候,蔣蘭也趕了過來。
她和李德生的風格不一樣,她做的一件事情是先查看地上的人是否還活著。而李德生顯然對兇手更感興趣一點……
蔣蘭將地上的人反過來,立刻輕呼一聲:「這不是陳致遠嗎?」
李德生一怔,回轉身看去……果然,地上的那人正是剛才還在自己面前抖威風的陳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