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路燈傾瀉在路面上,一輛只打開了小燈的大客車『幽幽』的駛來。
街面上空無一人,偶爾有出租車穿行而過。
已經有些困頓的司機們,或是抽著煙,或是聽著音樂,來派遣這寂寞無聊的夜,並且期望在下一個路口,有人朝自己揮手。在這個時候,很少有大巴在路面上行駛。幾乎每個司機都注意到了這輛沒有開燈的大巴,並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津津樂道,且爭論不休。
津津樂道卻是後話,而在當時,大多數司機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寂靜的夜,空蕩的街道,一輛沒有開燈的、來自於某個不祥之地的大巴與自己擦肩而過,這不得不讓人想起那傳說中的『幽靈車』……甚至還有人藉著燈光看見,車裡飄飄忽忽的有幾個身影,一團漆黑,仿若幽靈。
……易楚很討厭自己的面罩,還有這全身漆黑的作戰服,這讓他很不舒服。
不過沒辦法,身為菜鳥,他是沒資格提意見的。
靜靜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椅上,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著自己的這些同事。與平時所不同的是,高宗棠和雷氏兄弟這時候完全換了個人。坐在黑暗中,悄無聲息,整個人彷彿融進了這黑暗……易楚的耳朵遠比常人靈敏,他驚訝的發現,這幾個人雖然分坐不同的方位,但彼此的呼吸卻是出奇的一致。
這是一種默契,一種可以讓旁觀者窒息的默契。
易楚多少有些不適應……他站起身,來到了副駕駛座上。
李德生依舊是那副德性,笑了笑。問易楚道:「是不是有點不適應?」
易楚奇道:「你怎麼知道?」
李德生笑道:「菜鳥都你這樣,我見的多了……論個人地能力,你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強。但是你沒見識過真正的戰場。在那些地方,個人的勇武是微不足道的。想戰勝你的敵人,就必須要依靠團體。包括我在內,老高、小文小武,還有小波,我們之間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默契。正是靠著這種默契。我們才能一個不少的活到今天。不誇張地說,當我們真正的進入狀態時,就憑這份氣勢,就能嚇倒一些並不強大的敵人……」
易楚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誇張……殺雞用牛刀,沒必要這樣鄭重其事的吧?宏達公司的那些人,單憑老高一個人,也能分分鐘擺平啊。」
李德生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很多失敗。就是源自於自己的輕敵和細節的不到位。所謂獅子縛兔,必盡全力,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說話間,李德生忽然將車停了下來。舉起手,朝身後做了個手勢。
隨即,車門『撲』的一聲打開,高宗棠悄無聲息地站起來,然後像幽靈般鑽進了黑夜。
前面二十米處就是宏達公司的老巢。
這原本是一家服裝廠,老闆好賭,被楊程設局謀奪了這家廠子。整個廠子佔地面積並不大,但在西側的廠區有一棟住宅樓。而這正是楊程當初看中這個地方的主要原因。
宏達公司是個不折不扣地黑社會團伙,但現在的黑社會也知道。一味的『黑』,是無法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所以,楊程不僅找了條大船依附,開始走起上層路線。同時,也狠抓了內部的管理。他設立了嚴格的等級制度,聘請了律師顧問。還將服裝廠的這棟居民樓加以改造,將麾下的流氓們聚集在一起,實行軍事化的管理……
其實,流氓會武術一點都不可怕,真正可怕地是流氓有文化!
高宗棠像幽靈般飄向宏達公司的門衛室……
幾分鐘後,李德生的耳機裡想起了高宗棠的聲音:目標解決,安全,可以進場。
李德生一撇嘴,朝易楚笑道:「兄弟,演出正式開始了!」
他掛擋加油。將車開向宏達公司的廠房。車到門前,鐵門悄無聲息的打開,高宗棠隱在黑暗處,做了個繼續前進地手勢……
車緩緩的繼續往前駛去,高宗棠關好門後,也跳上了車。
宏達公司的住宅樓上,還有零星的燈光從窗口透出……
李德生將車停在樓前,說道:「最後一次檢查裝備……記住,進樓之後,隨時保持聯繫。每人一層樓,無論男女,統統給我打暈。尤其要注意那些身上紋有蠍子的人,他們都是主力成員,身邊可能帶有武器。」
高宗棠和雷氏兄弟默默的檢查著裝備,誰也沒有說話。
李德生微微一頓,又道:「老高,進樓之後行動由你負責。記住,下手的時候要輕點,不要鬧出人命。」
高宗棠點了點頭,問道:「這次行動的最終目的是
李德生笑道:「人……我要你們給我帶出二十一個人來,要男性不要女性,最好是那些紋有蠍子的主力成員。」
高宗棠點頭道:「明白。」
直到現在,包括易楚在內,所有地人都不知道李德生到底想幹什麼。不過高宗棠等人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誰也沒有追問。易楚倒是有些忍不住了,心裡想問來著,但是見高宗棠和雷氏兄弟像機器般的開始執行命令,心說還是再忍忍吧……這一開口,顯得自己多沒素質啊。
雷氏兄弟和高宗棠魚貫下車,在夜色中鑽進了那棟住宅樓……
易楚奇道:「老李,你叫我來不會就是讓我看熱鬧的吧?」
李德生笑道:「美得你……待會有得你忙。不過現在你也不能閒著,走吧,跟我去會會楊程。」
易楚一揚眉:「姓楊的也住廠裡?」
李德生走下車,解釋道:「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加色狼。在廠子的後門處專門建了一座小別墅,裡面養了三四個女人。只要不去外地,這傢伙一般都住在這裡。」
易楚嘖嘖說道:「這個不太好吧,你說……咱這突然一闖進去,會不會影響人家後半生地幸福生活啊?」
李德生忍不住笑道:「丫的又不是種豬,這都幾點了,還折騰?」
易楚也笑:「說不定人家天賦異稟啊……」
兩人一邊低聲說笑,一邊往楊程的別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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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總是很奇妙的巧合著。
當易楚和李德生探討著楊程的性能力的時候。這位宏達公司的老總還真就在辛苦的『耕耘』著。
其實,昨晚十點左右,楊程就已經入睡。
但不知為什麼,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莫名其妙地做惡夢,然後渾身冷汗的驚醒。今天也不例外,半個小時前,當夢中的某人拿著槍抵住他腦袋的時候。驚醒已是無可避免。坐在床上,他一陣陣的心悸,點了根煙,仔細的回憶著最近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他這個人很迷信。最近頻發的噩夢,他總覺得這是一種上天給自己地暗示。
可是想來想去……最近一段時間裡,雖然有點小麻煩,但總體上還是很順利的。做流氓嘛,就得有做流氓的覺悟,白道的黑道地,總會是有些麻煩的。倘若一點麻煩都沒有,這還算是流氓嗎?
楊程思謀半天,卻始終找不出噩夢的根源。抽完煙後。他的心緒也漸漸平息。眼光一轉,視線落在身邊白皙如雪的****上,於是憂心頓去,淫心立起……
惡狼般將女人身上的毯子揭開,隨手拋在地上。
然後,他根本不顧女人依舊熟睡。粗魯的扯下那唯一的遮羞布,也不做任何的前戲,便硬生生地入港……
女人被疼醒,心裡想罵娘,但輾轉出口的,卻是嬌柔的呻吟,臉上露出的也是一副享受的嬌媚。
楊程明知道身下的女人是故意地迎奉自己,但他並不在乎。這種女人,誰也不圖她的真心,老子大把的鈔票砸下去。要的就是她隨時隨地的撇開大腿,然後迎接著老子的臨幸!
干死你……臭婊子!
楊程興奮起來,不斷的聳動著,不斷的叫喊著……
忽然,身下的女人停止了迎合,一雙美麗的眸子瞪地溜圓,透出的卻是無盡的驚恐!
在職業流氓這行當中,楊程也算見過風雨的,見自己的女人神色不對,他的手立刻向枕下伸去,那裡有一把他從不離身的槍……可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卻堅硬的東西抵在他的腦袋上。然後,一個更加冰冷、卻帶著憤恨的聲音響起。
「你大爺的,一點都不給老子面子……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媽當自己是種豬啊!」
說話的是李德生,他用槍抵著楊程的腦袋……儘管臉上戴著面罩,但依然能看出來,面罩下的那張臉卻是扭曲著的。媽的,太不給面子了……
易楚站在李德生的身邊,禮貌的拍了拍楊程的肩膀,示意他下來。然後一掌打暈那驚恐的女人,又隨手給她蓋上毯子。做完這些事情後,他朝李德生一伸手:「你輸了,一百大洋。」
來的路上,兩人打了一個很不嚴肅的小賭,結果,易楚幸運的成了最後的贏家。
李德生一撇嘴:「閻王不欠小鬼錢,回家就給你……」
楊程被李德生用槍抵住頭,很狼狽的趴在哪裡,一瞬間,心思卻是轉了幾千轉……
他第一個想到的最近這段時間以來頻發的噩夢……現實與夢境竟是如此的相似!老天究竟是在厚待我呢,還是已經將我拋棄?瞬間的感歎後,他開
己的命運操心,身後的這兩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他們什麼呢?
不得不承認,楊程還是有點膽色的。
李德生嘖嘖讚道:「到底是做流氓的啊,膽子還是有點的。」
楊程陰陰的說道:「你們的膽子更大……」
李德生聞言,很乾脆地給了楊程一巴掌:「去你媽的,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做了你!」
這一巴掌不輕不重。卻極響,透出的是不屑和輕慢。
楊程心裡羞憤難當,做老大這麼多年,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羞辱?
不過他心裡很明白,事已至此,一味的強硬和求饒都是沒用。聽這兩人輕鬆的口吻,以及剛才那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他便知道。這兩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面對這樣地人,如若他們真想殺自己,那麼任誰也無法改變這個局面。但如果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於此,自己似乎還有翻轉的機會……
「兩位大哥,你們想要什麼?只要說出來,楊某能做得到的,絕不二話。」楊程很乾脆的問道。
李德生聳了聳肩,很無奈的對易楚說道:「低智商就是低智商。跟這樣的人實在是無法溝通……」微微一頓,他用槍輕點著楊程地腦袋,說道:「傻蛋,玩過行為藝術嗎?」
楊程一怔……剛想說話時。忽覺腦袋猛地一沉,隨即便暈了過去。…………………………………………………………………………………………
十分鐘後,易楚扛著楊程走出了別墅,李德生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包跟在後面。
楊程在家裡還是藏了點好貨色的。所謂賊不走空,自詡為『賊』的李德生有著良好地職業道德,自然不會入寶山而空手。兩分鐘的時間,他就撬開了臥室裡的保險箱,然後將有價值的文件和值錢的物事一掃而空。
回到大巴的時候,高宗棠等人已經結束的行動。
這根本就是一次實力完全不對等的行動。幾乎沒有任何描述的必要。
一群獅子,趁羊群熟睡地時候,磨利了爪子和牙齒,破欄而入……從實力這個角度來說,這甚至可列為世上最無恥的一次行動。大炮打蚊子,只是一個形容句。但有這麼一幫無恥的人,真就在現實中真實的演繹了一回。整個行動,高宗棠和雷氏兄弟連一滴汗都沒流,只是重複著機械的動作。用專用器具破開門,然後在微光中走到床前,面無表情的一掌、一掌、又一掌。彷彿熟練地瓜農,木訥的收割著田地裡那熟透的西瓜……
易楚回到車上的時候,車裡已經多出二十一個只穿著短褲、已經完全昏厥的男人。
李德生數了數人頭,嘖嘖說道:「媽的,剛才忘了把楊程這王八蛋也算進來了……算了。老高,隨便找一個傢伙扔出去,算丫的走運。」
易楚終於是忍不住了,問道:「老李,你到底想玩什麼啊,幹嗎一定要抓這二十一個人?」
李德生『借』來大巴的原因,易楚已經大致的明白。
眼前的這二十一個人就是最好地答案,但他實在鬧不明白,李德生要把這二十一個人帶到哪裡去呢?
李德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對藝術挺感興趣的,就著今天這個機會,打算搞一個藝術展。」
易楚奇道:「藝術展?」
李德生神秘兮兮的笑著:「走吧……等到了洪林路上的雲湖廣場你就知道了。」……………………………………………………………………………………
已呈滿員狀態的『幽靈車』再次行駛在寧南市的街道上。
這時候,已是四點一刻。
李德生撥通了李四的電話,通知他已經可以出發。
李四大喜,儘管他不知道李德生究竟要幹什麼,但他對自己的這個同宗極為信任……胖子說了,今天夜裡會給他一個爆炸性的新聞。不敢說全國,至少在南部省份,這個新聞絕對能引起轟動。只要他能帶著機器在某個時間段趕到某個地點,然後抓拍下這第一手的資料,趕在早間新聞裡播發,以後就坐等台裡的領導給自己升職……當然,如果需要的,李德生還會提供一些後續的內幕給他,以此來證明老四同志在這件事情上的權威性。
李四和搭檔趕到雲湖廣場的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但是當他看到廣場上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時,先是目瞪口呆,隨即卻是仰頭狂笑……黎明果然就要來到,有了這手新聞,該著老子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