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紙條上的地址,易楚來到了一棟居民樓前。
胖姐在樓道裡已經等了好半天……
當桂竹巷的火災發生時,胖姐就有預感,前段時間出現的那兩位『大俠』,今天肯定會再次現身。大火被撲滅後,她就一直在街角等候著。不出所料,易楚和李德生果然出現。胖姐害怕宏達公司的人盯上自己,便多了個心眼,讓自己的兒子出面去聯繫易楚。
易楚見到胖姐的時候,心裡便明白了些什麼。
他抬頭看了看這棟居民樓,再轉身看向遠處的桂竹巷。心說,這裡果然是個藏身的好地方,站在樓上的某扇窗戶後,恰好能看到那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只可惜,這一場火過後,再看時卻是滿目瘡痍,剩下的只有一片廢墟……
胖姐看著易楚,愣愣的站在哪裡,卻不敢上前說話。
直到現在,她依然不知道易楚究竟是什麼人,戒心多少還是有一點的。但事已至此,胖姐也是無奈,唯一能做的,就是幫謝言找一個能代替她出面解決問題的人。宏達公司的這把火,擺明了是要逼出謝言,而事實上,謝言也必須要出面。因為她是謝家醫館的主人,當唯一的住所被燒燬後,她不可能不出面處理善後事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句話說來簡單,但真正敢這樣說、這般做的人,唯有真男人、大英雄方可。謝言只是個弱女子,即使她有這樣的勇氣,胖姐絕不會放她出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傻子才會站出來呢……胖姐心裡明鏡一般。所以,她要賭……賭一次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有本事的好人!
易楚見胖姐不說話,也瞧見了她眼中地那份戒備。
笑了笑,便說道:「我姓易,叫易楚。」
胖姐眨了眨眼:「你叫我胖姐好了,街坊鄰居都這麼叫我。」
易楚點了點頭,開門見山的問道:「胖姐,謝言是在你那家嗎?」
胖姐很乾脆的說道:「不在……不過我知道她在哪。你想見她的話。得先告訴我你的身份。還有,你怎麼可以證明你是一個好人呢?」
易楚笑著搖了搖頭,心說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地步,大姐你用得著遮遮掩掩的嗎?我要是壞人,見到你就已經足夠……抓住你,還怕見不著謝言嗎?他心裡好笑,覺得眼前的這位胖大姐,看似精明。其實心地倒很單純。
不過,想要證明自己是個好人倒也簡單……
他微笑道:「胖姐,我朋友的手機還在你這裡嗎?」
胖姐一怔:「什麼手機?」
易楚笑道:「就是那位女警察地手機,用槍『殺人』的那個女警察。你還記得嗎?」
胖姐輕呼一聲,掩口道:「你……你也是警察?啊喲,那個女警察我擔心了好多天呢,你快跟我說說。她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被你們抓起來了?」
易楚苦笑,連一個陌生人都為她擔驚受怕,麥大小姐還真是讓人操心啊……
三言兩語向胖姐解釋了麥大小姐的糗事後,易楚不僅成功的在自己臉上貼了一張『好人』標籤,順便還收回了麥子的手機。話說麥大小姐幾乎一個星期就要換一部手機。她才懶得為了部手機專門跑一趟呢。至於卡裡的信息……找技術組的人鎖住就行。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當警察總是有些便利的。
……胖姐帶著易楚上了樓,打開自家地大門後,輕聲說道:「易先生,我就不進去了。你幫我好好的勸勸小言。這丫頭,心裡苦著呢。」
易楚點頭,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謝言依舊坐在陽台上,這段時間以來,胖姐家的陽台已經成了她最眷念的地方。因為在這裡,她可以看見自己地家。但是現在,那裡只是一片廢墟,曾經帶給她歡樂與溫馨的那個港灣,隨著昨天夜裡的一把火,已經完全化為了灰燼。
她靜靜的坐在那裡。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一片廢墟上。
她的眼神悲傷中帶著一絲空洞,眼角殘留的那滴淚眷念著蒼白的面容,卻是遲遲不願落去……
易楚走到這女孩的身後,同樣看著遠處地那片廢墟,搖了搖頭,取出一張面巾遞給了謝言。
這是他第二次做這樣的舉動,抓住袁決的那天晚上,他也曾遞給謝言一張面巾,甚至還替她擦去了眼淚。而謝言並不知道此刻站在身後的人是易楚,她以為是一直擔心自己的胖姐,怔怔的接過面巾後,問了一句:「胖姐,張家地孩子還好嗎?」
易楚苦笑著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在尋找著一個談話的切入點。總之,面對著一個
女孩,最好是少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可是,此時是開心的事情呢?
謝言沒有聽見回答,以為被燒傷的孩子處境不妙,眼淚頓時湧出,哽咽道:「胖姐,我該怎麼辦啊?我不想這樣的……真的,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會答應他們地。可是現在什麼都晚了……」
易楚輕輕的歎氣:「這不是你的錯……」
謝言一怔,立刻轉過頭,驚訝的問道:「怎麼是你?」
易楚笑了笑:「嚇著你了吧……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謝言沒想到易楚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依舊抽泣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易楚說道:「如果要說錯,錯的應該是我。我曾讓胖姐轉告過你,半個月的時間,我肯定會幫你解決這件事情。現在時間到了,我卻沒能實現諾言。所以,你覺得必須要有人站出來認錯的話,那麼這個人應該是我。」
謝言急道:「不,不……這件事情根本就和你無關。怎麼能怪你呢?」
易楚很溫柔的笑著:「當然不能怪我……我之所以認錯,完全是順著你的邏輯在說話。但這個邏輯根本就不成立……其實你心裡很明白,那些放火地人,根本就是一群人渣。這把火,如果不發生在桂竹巷,也一定會發生在別的地方。他們就是一群狼,只吃肉不吃草,而且永遠不知道飽。今天。或許你能逃脫了,但那是因為他們的視線已經捕捉到了另外的獵物。而你只要繼續生活在這個城市,總有一天他們會盯上你。」
微微一頓,他輕輕的拍著謝言的肩膀,接著說道:「所以,你真的不用自責。並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你這樣的自責其實很可笑。因為你無論怎麼自責,狼吃羊地事情總是會發生的。一個人為別人的貪婪和罪惡而懲罰自己。我覺得……這真的是很可笑,而且也很無聊。」
謝言瞪大了眼睛:「無聊?」
易楚一聳肩,肯定道:「對,就是無聊。自責和悲傷並不能解決問題。唯一的效果只能是加深對自己的傷害。有這時間,為什麼不振作精神,去考慮一下怎麼除掉那群狼呢?」
謝言怔怔的看著易楚,半天才說了一句:「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只是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地廢人,除了悲傷和眼淚,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麼。」
易楚笑了笑,再次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可是你有朋友啊……有了朋友。你就不會受傷。」
謝言的眸中掠過一絲亮色,卻沒說話,只用徵詢地眼光看著易楚。
易楚微笑道:「你無需用這種眼光看著我,也不必質疑,我來了,並且站在你的身後。這就足以說明……我是你的朋友。」
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另外,我要糾正你一下。你不是廢人,在我眼裡,你比絕大多數人都有才華。我有一個朋友也是你們杏林中人……還記得那個藥方嗎,沒錯,那就是他開的。當我告訴他,你曾經修改過他的藥方後,他簡直都不敢相信。他還說,如果能遇見你。為師為友,都將是人生一大快事。」
謝言靜靜的聽著,臉色從悲傷到驚訝,再從驚訝到微微的驚喜,直到此時,清秀的臉龐又變得和從前一樣的溫柔寧靜。嘴角邊更有一絲淡淡地笑意……她聽著易楚滔滔不絕卻極為誠懇的話語,便不由自主的想,這人可真會說話,並且每一句總能說到人的心坎中。不知道哪個女孩會成為他的女朋友,這個女孩……想必定很幸福吧?
這時候,胖姐悄悄的走了進來。
看見謝言地臉色如以前那般的溫柔寧靜,這個熱心且極善良的女人總算是鬆了口氣。
易楚笑著對胖姐點了點頭,然後對謝言說道:「你應該換個地方了……總住在這裡,我怕胖姐會有麻煩。再說這裡也不安全,直上直下的樓道,真有人闖進來,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胖姐驚訝的問道:「你要帶她走?」
謝言也有些猶豫……她同樣有著和易楚一樣的擔心,害怕因為自己而給胖姐帶來危險。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總共只見過他兩次呀!我真的要跟他走嗎,這……是不是有點太瘋狂了?
易楚很少展現自己霸道的一面,但這次,卻容不得他多猶豫。
他沒有解釋什麼,而先給麥子打了個電話,讓她在a單元騰出一個房間來。如果有人問易楚,這個城市什麼地方最安全,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寧南市最安全的地方肯定就是春苑閣三樓的a單元,沒有之一!
當然,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易楚同樣確信。,
辦正事的時候,麥子從來不含糊,立刻答應了易楚。
打完電話後,易楚笑著對胖姐說:「胖姐,你放心吧,我送小言去的地方很安全。知道咱寧南警局有個很牛的重案三組吧,小言要去的地方就是她們的公寓。」微微一頓,他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胖姐,又笑道:「這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如果胖姐你遇上什麼麻煩。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
事已至此,謝言也不再猶豫,輕聲說道:「易先生,這次真的謝謝你了。」
易楚笑道:「叫我阿楚吧……另外,你真的不用說謝謝。別忘了,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是無需說謝字地。」
謝言和胖姐都看出來了,眼前這個斯文的男人。骨子裡有著一份濃濃的俠氣。面對這樣的人,真的是不用說謝謝,把所有的感受藏在心裡,才是最好的方法。
謝言忽然微微的皺眉:「對了,我還有一個弟弟……你上次見過他地。」
易楚說道:「沒關係,我就住在那座公寓的對面,正好有一間空房,你就讓他和我住吧。這樣的話。也方便你去照顧他……」
說這話的時候,謝言的弟弟謝蛋蛋同學其實早就走了出來,站在角落裡,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易楚笑道:「傻小子。別看了,幫我去樓下叫一輛車吧。」
胖姐急道:「不用,不用,我去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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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言離開胖姐家的時候,是被易楚抱著下樓地。
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做如此親密的接觸……當易楚很自然的伸手、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抱起她的時候。很奇妙地,她卻沒有任何的牴觸和慌張。彷彿,這本就是世間最自然的事情。
依偎在這個的男人的懷抱裡,聞著那淡淡的男人氣息,謝言的心頭一片寧靜。
她知道自己什麼會如此的信任眼前的這個男人。因為他所表現出來地那種從容、自信,甚至略帶點霸道的舉動,像極了已經逝去的爺爺……
將謝言抱上出租車後,易楚接到了李德生的電話。
「你那邊怎麼樣了?」李德生在電話中問道。
易楚上了車,跟司機說了地址後,回答李德生道:「我馬上回公司。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對了,你現在在哪呢?」
李德生說道:「我也離開了桂竹巷,你一走我就離開了,看見那幫兔崽子就***有氣,早點離開也省的自己被氣死。那什麼……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要辦。」
易楚不放心李德生地爆脾氣,皺眉道:「什麼事情?」
李德生嘿嘿的笑著:「咱不是打算晚上去找那幫兔崽子的晦氣嘛,我考慮了一下……還是那句話,咱要麼不玩,要玩就玩大一點。最重要的是。不僅要玩大,而且還得玩出點新意來。」
易楚一怔,奇道:「新意……什麼新意?」
李德生哈哈一笑:「晚上你就知道了,行了,不跟你多說了,我得去準備點東西。另外,你回去的時候,讓小波把器材室裡的東西準備準備,讓老高他們也留在家裡等我消息。」
易楚苦笑著搖頭,也沒多問。
他知道李德生和自己一樣,心裡都憋著口悶氣。這口氣,總是要散出來的。既然已經決定去找宏達公司的晦氣,且隨他去怎麼折騰吧。只要吐出這口惡氣就行……再者,宏達公司的那幫人渣,無論怎麼折騰都不為過。燒人房,奪人地,再加上一條人命,兩個傷者。這筆賬,從根本上來說,其實已經虧本。因為在李德生和易楚這種『目無法紀』的人眼裡,一百個人渣地命也抵不上那條在大火中消失的生命!
謝魚坐在易楚的身後,少年經過這一場磨難,眼中已經少了那份屬於少年的飛揚。
他輕輕碰了碰前座的易楚,怯怯的問道:「易大哥,你的房間裡有沒有燈?」
易楚一怔:「當然有……怎麼會沒燈呢?」
謝魚又道:「那……我可以整晚都開著它嗎?」
謝言聞言,心中一疼,輕輕的摟住謝魚的肩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從被宏達公司的人打傷後,謝魚的傷勢倒是恢復的很快,但謝言最擔心的一幕卻隨之而來。現在謝魚彷彿換了個人,每天晚上做噩夢不說,醒來時卻是再不敢入睡。縮在床角,盯著頭頂上的燈,癡癡傻傻的,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才會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