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準備計劃,但實際上,易楚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回憶上。他努力的挖掘著記憶裡一點一滴,試圖將燕丘陵當年的舉動完整的展現。和燕老頭在一起的那五年裡,他只是一個懵懂的孩子,對於很多事情,不僅不明其理,甚至連具體的過程也漸漸的淡忘。
他努力的回憶著,然後用紙筆記錄下來……
剛開始,他覺得一個月的時間足以完成這份計劃。但是當記憶漸漸復甦時,他卻驚訝的發現,別說是一個月,即使再給自己十年的時間,也無法解讀出燕老頭那一舉一動中所蘊含的奧秘與玄機!
於是,他很快做出了調整。所謂的照葫蘆畫瓢,他放棄了對理論的解讀,轉而追求具體的過程。老頭當年對我做了些什麼,我就有樣學樣,在囡囡的身上重現當年的那一幕……他想的很明白,即使回憶有點小疏漏也沒什麼,沒把握的地方,大不了拿自己先做個實驗。再者,畢竟還有陸常林這個杏林高手在側,有他的協助,這份計劃的可行性,至少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對於易楚來說,時間完全不是問題。囡囡畢竟還小,離陸常林所推斷的病發期還有四年的時間。聯想起遇上燕老頭的那年,自己恰好七歲,易楚便決定,同樣等囡囡七歲的時候開始正式的訓練。另外。囡囡地身子骨也不太結實,經常的感冒發燒。有這一年的緩衝期,也可以讓她加強體質鍛煉。應小蝶已經答應,哪怕工作再忙,每天也要安排人陪囡囡進行晨練……
沒有了時間上的限制,易楚手頭的這份計劃書,漸漸的就變成了兩份。
一份自然是為囡囡準備的,另一份……其實是第一份計劃的衍生物。上面記錄了一些回憶中所產生地疑問。他將這些疑問一一記錄下來,期望有朝一日,能破解其中的奧秘。而隨著回憶的深入,疑問的也越來越多。這讓他愈發的苦惱,但也愈發的興奮。如果這些謎題全部破解的話,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做計劃書,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情,尤其是對於懶人來說。
在房間裡憋了三天。易楚便有些吃不消了。
反正時間還多,也不急在一時。況且,勞逸結合才是最佳地工作方式。
對於懶人來說,想找偷懶的借口。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喝了口茶,將已具雛形的計劃書塞進抽屜後,易楚哼著小調溜出了春苑閣。
幾天沒去公司,易楚很關心南雲集團地事情在朝什麼方向發展。
到了公司門前,卻見蔣蘭的一號車停在門口。
易楚有些驚訝,不懷好意的想,老闆娘開始倒追了?女追男,隔層紙,老李同志的貞潔怕是保不住了……
正轉著齷齪的念頭。蔣蘭卻從門裡走了出來。看見易楚,矜持的一笑,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便鑽進了汽車。
看著離去的一號車,易楚不由奇怪。
老闆娘平時很隨和的啊,今天是怎麼了。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搖了搖頭,易楚進了李德生的辦公室。
進門時,卻見陸常林也在,和胖子坐在沙發上,似乎正商量著什麼。
陸常林地臉色依舊平淡,可李德生的神色卻有點不好看。
易楚問道:「老李,老闆娘怎麼來了?馬上就是中午了,應該留她吃飯啊……」
李德生哼了一聲:「我請她吃飯?我***是傻啊,還是賤啊!」
易楚一怔,問道:「哪來的這麼大的氣?到底怎麼回事情啊?」
李德生撇嘴說道:「夜貓子進宅沒好事……知道這老娘們是來幹什麼的嗎?奶奶地。她今天來是讓我們關門的!」
關門?
易楚一頭霧水,見李德生氣呼呼的樣子,也懶得再問他。轉向陸常林,問道:「關什麼門啊?」
陸常林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蔣蘭是來告訴我們,因為市裡最近要對我們這個行業進行整頓,所以讓我們先關門幾天,避避風頭。官話來說,就是停業整頓一段時間。」
信息咨詢這一行,本身就是灰色行業,每年都會一段整治期。所以,聽完陸常林的話之後,易楚並不顯得吃驚。笑了笑,對李德生說道:「這個很正常啊,老闆娘親自來打招呼,已經很給面子了。老李,你生什麼氣啊?」
李德生一瞪眼:「你知道個屁……這是有人故意在針對我們。蔣蘭手上有一份名單,是這次聯合整頓的重點單位,第一個就是我們迅捷公司。媽的,這是什麼,這
名單啊!」
易楚便有些吃驚了:「不會吧,我們公司成立沒幾天,在這個行業裡連菜鳥都算不上。怎麼會上這份名單的第一位?」
陸常林解釋道:「老李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有人在針對我們。而蔣蘭剛才也點明了這一點,她說這次行動是由市裡發起的,由稅務、工商等部門牽頭,警局配合行動。她還說,像這樣地整治行動,警局向來是不參加的。除非確定某個單位有違法行為後,她們才會介入。而這一次,相關文件卻是第一個發送到她的辦公桌上……呵呵,這真的是很耐人尋味啊。」
易楚皺了皺眉,說道:「我們和警局的關係很多人都知道,也是上過電視的。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通過蔣蘭給我們發出了一個警告,意思是告訴我們,只要他願意,至少在官面上。可以隨時整跨我們?」
陸常林輕笑一聲:「應該就是這樣了,蔣蘭剛才也是這麼認為的。對此,她很是不高興……但是官場上的事情你也知道,警局雖然不受市裡的直管,但有些事情還是要給點面子地。」
易楚也笑:「可以理解……」微微一頓,又看向李德生說道:「老李,老闆娘也有自己的苦衷。再說,她也沒做錯什麼啊。不僅第一時間通知了我們,還親自上門。再說了,這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管幾天門嘛……其實說到關門,我們這一行又不是商場,無所謂關門不關門的。大門一鎖,該幹嘛幹嘛,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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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生一撇嘴:「這個我也知道。但我就是不耐煩她那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裝什麼裝。那天在KTV還和我一起唱『縴夫的愛』呢,這會兒就裝出一副局長的面孔……切,局長了不起啊。」
易楚看了一眼陸常林。而陸常林也正好看著他,倆人心中有數,相視一笑後,便不再理會李德生。
老李同志正處於一個曖昧時期,無論智力還是感情,基本相當於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
無厘頭地發怒,無厘頭的賭氣……總而言之,這時候的李德生本身就很無厘頭。
易楚看著陸常林說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跟我們過不去呢?」
陸常林笑道:「還會有誰?正如你剛才所說,迅捷公司才開張不久。生意也就那麼幾單,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就連得罪人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除了南雲集團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人來。」
易楚卻忍不住笑道:「可是……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們,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們了?」
陸常林說道:「被別人小看其實是件好事情……再說了。這充其量就是個警告。」
易楚問道:「那我們下面該怎麼辦?」
陸常林說道:「該做什麼做什麼……南學亮的行蹤我已經掌握,現在就等一個適當的機會去『拜訪』他了。」
說話間,楊波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他跑的匆忙,差點撞上了正生悶氣的李德生。
李德生一瞪眼:「四眼,往哪撞呢,沒張眼睛啊?」
楊波卻不理會他,急道:「桂竹巷那邊失火了,我剛看的新聞……」
李德生一怔,隨即看向易楚。
易楚苦笑:「你看我做什麼?趕緊地過去吧……」
易楚和李德生都知道,南雲集團在桂竹巷那邊已經投入巨資。沒有理由會臨時放棄。換句話來說,桂繡巷的拆遷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他們沒打算去阻止這件事情,只是想盡自己所能,讓那些弱勢群體能得到一個公平。在拆遷這件事上,除了謝家醫館這樣的『釘子戶』,那些已經搬出去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被逼無奈。在宏達公司那群流氓的威脅下,所能拿到的拆遷費最多只有市場價的百分之八十。
易楚曾想過,如果能扳倒南學亮的話,讓政府出面主持桂竹巷地拆遷,或許可以補足那百分之二十。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桂竹巷的拆遷並不是重點,關鍵的關鍵,是如何的去扳倒南學亮這個流氓BOSS。當然,謝家醫館的存在還是相當重要的。只要它不被拆除,那麼拆遷工作就無法結束。而只要拆遷工作無法結束,那麼一切都還有推到重來地機會……
可是現在,桂竹巷卻發生了火災。
即便用腳後跟去想,易楚也能想明白,這把火必定是宏達公司的人點的,而其目的,無非就是想逼出謝家醫館的人來。
沒有任何的猶豫,李德生發動車,帶著易楚向桂竹巷疾馳而去。他們必須在宏達公司之前找到謝言,否則,這個善良的女孩極有可能遭遇某種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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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災是在凌晨時分發生的。
當易楚和李德生趕到桂竹巷的時候,那裡已是一片狼藉。
桂竹巷裡的房子都是磚木結構地老宅,防火條件很差。包括謝家醫館在內,整條巷子裡已經沒有一座完好的宅子。這把火在點燃的時候,選擇地時機和地點都很好。凌晨時分。路上已有出早攤的人。這時候放一把火,必定會有人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報告消防局。這樣一來,就不會連累到洪林路上的其他建築。再則,火是從巷子中間的謝家醫館開始燃燒的,即使消防局的人趕到,但由於巷口狹窄,大型消防車無法進入,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巷子裡的建築化為灰燼。他們所能做地。唯有在巷口全力控制火勢,使它無法蔓延到巷外,最後殃及池魚……
李德生咬牙切齒,說道:「放火的傢伙是個老手。」
易楚的臉色少有的陰沉……就在剛才,他在路人的議論中得知,因為這場火,已有三個傷者被送進了醫院,一人重傷不治。另外倆人生死未卜,其中還有一個是嬰兒。唯一讓人感到幸運的是,桂竹巷裡的居民大多已經搬走,否則的話。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當然,如果這不是一條空巷,宏達公司地也未必敢下這個毒手。幾條人命和幾十條人命從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但影響卻是天壤之別。幾條人命的事情,以南雲集團的實力,尚能遮掩過去,但若是幾十條人命……在現在地這個信息社會裡,別說一個小小的南雲集團,就是一省之長。也不敢稍有遮掩。
很毒辣的手段,但卻透出了老練和掌控局面的能力。
遠處,有幾個人正朝這邊注視著。
李德生咬著牙幫子,對易楚說道:「看見那幾個王八蛋了嗎,肯定是宏達公司的人。不行,老子忍不住了……」說著話。他挽起袖子便要過去。
易楚卻一把拉住了他。
李德生怒道:「你拉我做什麼?」
易楚輕輕的笑著:「幾個狗腿子而已,不值得你動手。晚上……對,就是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掀翻宏達的老巢。」
李德生冷笑道:「好,那就今天晚上。不搗它個稀巴爛,我就不姓李!」
易楚不再理會遠處盯梢的人,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謝家的那個女孩在什麼地方?不過,看現在地情形,似乎她並沒有現身……」
話音未落,一顆石子卻從他腳下滾了過來。
易楚一怔。隨即抬頭看去,卻見遠處的樹蔭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正朝自己眨眼。
他心頭微動,朝李德生說道:「老李,那邊好像有點情況,我過去看看。你留下別動,免得引起那幾個狗腿子的注意。」
說完這話,他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朝樹蔭走去。
那少年見他過來,立刻轉身不緊不慢的往洪林路地一家商場走去。
易楚緊跟不捨,進了商場後,那少年終於在是在消防通道的拐角處停了下來。
易楚走過去,問道:「你認識我嗎?」
少年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但小言姐姐認識你。」
謝言?
易楚急道:「你說的是謝言嗎?她現在在哪裡?」
少年遞過一張紙條:「這是我家的地址,你去了就知道了。好了,我該走了,任務已經完成,馬上還要回學校呢。」
少年嘴上說著要回學校,但腳下卻一直沒動。
易楚看著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你是不是還有話想說?」
少年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道:「小言姐姐說,你是個有本事的人。」
有了謝言的下落,易楚長長的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看到這個善良的女孩遭受任何地不測。
這時候,他的心情輕鬆了很多,聽了少年自言自語的話,便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少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我就是想告訴你,被送進醫院的那三個人是一個剛組建的小家庭。他們結婚的時候,我還曾堵過接親的車隊要過喜糖呢。還有那個孩子,才七個月大……從早上到現在,小言姐姐一直哭著責備自己,說她如果簽了拆遷合同的話,就不會連累到這麼多人……」這少年說著說著,眼睛便有點泛紅。
微微一頓,卻強笑道:「我走了,今天一定得趕回學校呢。大哥,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話,拜託你一定要讓小言姐姐相信,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她的錯!」易楚默然點頭,用力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