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001紈褲兒童
淡水城是個人口不足五萬的小郡,地處炎國東南,一城依山,三面環水。
山是淨沂山,因為氣候的緣故,山上的植物四季常青,鬱鬱蔥蔥的將淡水城襯托的格外清秀。水是淡水河,清清粼粼,無論雨季還是旱季,總是那樣柔緩的流淌著,從沒有乾涸過。整個小城依山傍水,沒有帝都裡的繁華,也不及其它郡城那般豐庶,有的只是小地方獨有的寧靜與恬淡。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淡水城雖然不大,但格局不亂,依然有四街十八巷。城中除了郡守府之外,稍大一點的建築只有城外的炎瀾神廟。沿東街往左走十八步,就是戰家的宅院,朱紅色的大門,門前有一株翠柳和兩座石像。
午時的陽光照在戰家的後院,溫溫柔柔。風也變得暖了,悠悠的吹拂著,在小院的每一個角落裡遊走、繾眷。
院內的葡萄架下,六歲的小戰楚趴在石桌上,看著眼前的棋盤,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棋盤的對面,謝夫子狠狠的揪著頭髮,盯著棋局中的那個千年劫,想的撕心裂肺。
棋局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一旁的小丫鬟起先還有些興趣,看自家少爺與教書的謝夫子相爭,黑黑白白的棋子,一大一小的人兒,蠻有意思。但看的久了,終究無聊,以手托腮,蘸了茶水在桌上胡亂的畫著。
在丫鬟的眼中,少爺贏棋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倒是這謝夫子,任戰家的西席已有一年,肚裡的文章沒教出幾篇,天天纏著少爺下棋,棋藝卻是大有長進。
思考良久,謝夫子終於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戰楚撇了撇小嘴,飛快的應了一著
這一子飛鎮,氣勢洶洶,極為凌厲,不僅要劫殺謝夫子的角空,隱約還威脅著中腹的一條大龍。
謝夫子心有成竹,伸出乾瘦的兩指,拈起棋子拍在棋盤上,矜持道:「好一招飛鎮,可惜我已有了應招。這一劫雖然打不贏你,卻未必要打。所謂棄子爭先,捨了這一個小角,中腹卻是大有可為啊。哼哼,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我中腹的大龍嗎?」
戰楚做了個鬼臉,不去理會謝夫子的角空,而是執著的又飛了一子。
這一子落下,謝夫子臉色大變。
戰楚笑嘻嘻的道:「先生能捨,我就不能捨嗎?」
謝夫子瞪了他一眼,又開始扯起頭髮……想了片刻,似又所得,戰戰兢兢的落了一子。
戰楚蹲在石凳上,輕輕柔柔的拍下一子。這一子點刺,本來沒有多大的威脅,但配合著四路上的一個伏子,竟是意外的破去中腹大龍的一隻先手眼。
戰楚歎了口氣,慢條斯理說道:「出來混的,講究個信用,說了殺你大龍,就一定會殺你大龍。」
這一子落下,棋局已終,謝夫子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瞪眼道:「殺便殺了,再來一局。」
戰楚還未說話,旁邊的丫鬟卻伸出小手,咯咯笑道:「先生,你今天一共輸了三局,先會了賭金再來吧。」
戰楚笑道:「秋香姐姐,別難為先生了,他懷裡最後一枚大錢昨天就已經輸了。你再逼債,先生是會殺人滴……」
丫鬟一頓腳,嗔道:「寶兒少爺,你又來叫我秋香……」
這丫鬟沒進戰家時,原名叫做翠翠,戰楚見她笑起來好看,淺淺的兩個小酒渦,便自作主張替她改了名字。只是這丫頭嫌這名字難聽,卻不領情。
戰楚嘻嘻笑道:「叫秋香不好嗎?笑一笑十年少,每天三笑,說不定哪天就遇見個唐公子……」
翠翠笑道:「少爺又來說瘋話,話本裡的人物也能作數?」
翠翠進戰家時整十歲,按照淡水城的規矩,富戶人家添男丁時,必定會買一個年幼的丫頭陪房。翠翠就屬於這樣的陪房丫鬟,十歲那年,她進了戰家,那一年,戰楚呱呱墜地。
六年的陪房經歷,翠翠看著戰楚一天天長大的。替他梳頭,幫他洗澡,在翠翠的心中,少爺更像是自己的弟弟。而少爺也沒讓她失望,總是姐姐、姐姐的叫著,不僅沒有少爺的架子,也從不肯讓她受外人的欺負。甚至老爺夫人說上一句也是不行的。
少爺不僅謙和,而且極聰明,一歲識字斷文,兩歲吟詩作賦,這世上彷彿沒有他不會的事兒。最有意思的是,少爺極擅長說故事,情情愛愛,鬼鬼神神,也不知從哪兒讀來那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唐伯虎點秋香』是翠翠最喜歡聽的故事,但她並不羨慕秋香,因為她覺得十個唐伯虎也抵不上一個寶兒少爺。所以,對秋香這個名字,她一直很牴觸。
最開始,翠翠心想,少爺這麼聰明,肯定是天上星宿下的凡塵。
但是隨著少爺一天天的長大,她卻忽然發現,少爺多半不是什麼星宿下凡,而是千年老妖轉的世。否則,誰家的孩子三歲就敢離家出走,五歲就敢跟人耍錢,六歲就敢往青樓裡鑽?
說起耍錢,那是去年的事情。
東街的集市邊,經常聚著一夥閒人耍錢。遇上生人,又或是外地人,他們必定會哄人下注,然後出千騙財。少爺沒事的時候常去看熱鬧,看得久了,便捏著幾錢碎銀在一旁躍躍欲試。莊家見他衣衫不俗,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也著意的攛掇。
起先的三兩天裡,少爺一連輸了十多兩銀子。樂得莊家每天專門候著他,尋常的羊牯都懶得搭理。誰知第四天頭上,少爺竟是時來運轉,骰子擲下去後,便是大頭釘也能遇上莊家的蹩十。短短半個時辰,不僅將前些天輸的銀子贏了回來,懷裡還多出了二十多兩銀子和一張金額高達百兩的欠條。百多兩銀子,可是尋常人家一兩年的用度,疼的那些莊家一連半個多月沒有露面。
翠翠知道少爺出去和人耍錢後,嚇得小臉都白了。那些騙人錢財的莊家各個都是混人,她無法想像,少爺是怎麼揣著銀子回家的。直到少爺鬼鬼祟祟的將一對灌了鉛的骰子扔進井裡,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雪亮的小刀藏進床下,可憐的翠翠終於是嚇得暈了過去……
至於少爺逛青樓,翠翠倒不怎麼擔心。天真無邪的一個小人兒,自然不是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不過她仍是想不明白,少爺嘴裡常哼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曲,如何就有那麼大的魔力?惹得樓裡的清倌兒、紅人一會兒淚水漣漣,一會兒笑得花枝亂顫……每當這時候,最高興的要屬樓裡的老鴇,眉開眼笑的一旁候著,專門讓人錄下那些小曲。少爺走時,她會扭著水蛇腰,恭恭敬敬的送少爺出門。臨了,還會遞上一個紅包,再塞上一大堆街面上最貴的零食。
少爺究竟是星宿還是妖怪呢?翠翠想不明白,在葡萄架下乘涼的時候,也曾問起過少爺。
白白胖胖的寶兒少爺卻托著下巴,看著天上的星辰,很深沉的對她說:同樣的疑惑,很多年前一個叫紫霞的姐姐也曾有過。不過她問的並不是我,而是一個叫至尊寶的傢伙。這個傢伙很可憐,被前世的記憶和一個叫白晶晶的妖怪折磨的快要發瘋,幸虧這時他遇上了紫霞……
翠翠不是紫霞仙子,但卻記住了那句很著名的台詞神仙、妖怪?並且在夜裡,還曾為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的愛情哭過很多回,惹得少爺躲在一旁鬼祟的笑著。不過,她還是沒弄明白,少爺究竟是神仙還是妖怪呢?
……棋局已終,謝夫子卻死皮賴臉的坐在那裡,不肯起身。
戰楚笑嘻嘻的道:「先生,還是老規矩,以文抵債。照上回的字跡,作一篇觀山賦,一篇德行歌。文采中下即可,但要比上回略好一點……」
謝夫子撓頭道:「說起這個,我倒要問你,你要這觀山賦做什麼?」
他雖然是戰家的西席,為人師長,但說到作詩行賦,卻連戰楚的一半也比不上。記得剛進戰家的時候,他懷裡揣了竹尺,擺出凜凜師威,騰騰殺氣,一心想來個下馬威。可是當小戰楚用稚嫩的童音,咿咿呀呀的吟了七八首詩後,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
去雁聲遙人語絕,誰家素機織新雪。秋山野客醉醒時,百尺老松銜半月……***,這樣的句子竟然出自一個五歲幼童,想想自己幾十載的苦讀,謝夫子覺得老天真的沒有開眼!
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世上總會有天才出現,如果剽竊也算天才的話。
用寶兒少爺的話來說,什麼事情習慣了就好,比如街對面賣糖茶的張氏,見一次會吐一次,但時間一長,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在戰家呆了一年,謝夫子也習慣了身邊有個『天才』。不過……偶爾也會瞪著一雙幽怨的眼睛,悄悄地問候一下賊老天。
只是謝夫子這人臉皮極厚,光拿銀子不幹活,居然也混了一年。而且至今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更有趣的是,戰家的老爺和夫人明知道這個先生不過是個擺設,卻根本沒有辭退的意思。
戰楚笑嘻嘻的道:「先生只管寫,反正您老人家閒著也是閒著。」
他要的這幾篇歌賦實在奇怪,不僅要按照一定的筆跡,而且還要限定文采。謝夫子上次欠了賭資,急著還債,便沒有多問。這次接下相同的『生意』,心中難免起疑,那筆跡比狗爬好不了多少,做這樣的歌賦,其實還是有些難度的。謝夫子盤算著,是不是趁機抬高點價碼呢?
只是沒等他開口,一枚石子從院外投了進來,砸在葡萄架上,發出啪的一聲。
戰楚從石凳上跳下,歡快的叫道:「我出去一趟。」說完這話,邁著小短腿,一溜風的往院外跑去。
翠翠急急的叫了一聲道:「少爺,你去哪裡?」
戰楚頭也不回,道:「管我做什麼,你自去睡個午覺。每天睡半個時辰,包你臉上的小豆豆不會再長。」
翠翠一頓腳道:「夫人和老爺問起來怎麼辦?」
戰楚停下腳步,轉過身,很奇怪的說道:「咦,我爹我娘有問過我嗎?」
戰家的下人和街坊鄰居都知道,戰家老爺和夫人對這個寶貝兒子寵愛的一塌糊塗。只要兒子高興,管他是去耍錢還是胡鬧,從來就不過問。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該著這對夫婦命好,寶兒少爺生性雖然調皮,行事也多頑劣,但卻從沒有惹過禍,更沒有吃過虧。再則,寶兒少爺也確實招人疼,經常會攙個老太過街口、扶個瞎子上茅房什麼的。一張小嘴更是抹了蜜,見了長輩『大爺大嬸』叫的人心尖兒發顫,沒一點少爺的架子。這樣一個人見人愛的小胖子,又有誰去與他為難呢?
少爺成天不著家,翠翠卻是不樂意,忿忿的道:「老爺夫人要是管你就好了,成天的往外跑……」
戰楚卻不理她,扭著小屁股往院外走去,老氣橫秋的回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當我想嗎……」
翠翠和謝夫子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無語。
還是那句話,什麼事情看多了終會習慣。
其實,家裡有這樣的一個小妖怪,也蠻有意思。至少翠翠有很多的零食吃,有很多的故事聽。而謝夫子呢,雖然錢被騙的精光,但棋力卻是突飛猛進。一轉身,在街角的棋館裡,總能翻倍的贏回許多的……白眼。
沒辦法,和戰楚下的多了,現如今的謝夫子除了殺人大龍之外,已經不會正經的下棋。殺人大龍時,也必定要痛快淋漓的吼一句:出來混的,講究個信用,說了殺你大龍,就一定會殺你大龍!
如此這般,真是想不招人白眼都難。
出門後,戰楚貓在巷子的拐角里,抬頭看著天上飛過的小鳥,解開腰帶,痛快淋漓的撒了泡尿。
巷口處,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鬼祟的朝他招手,嘴裡輕輕叫道:「小寶,小寶,我在這裡。」
戰楚看著那青蔥少年唇上新發的一抹茸毛,再瞧一眼自己如棗兒大小的零件,不禁幽幽歎了口氣。
這世界什麼都好,山美水美,人也醇厚。只是,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六年,總的來說,戰楚對現在的環境很滿意。他覺得,老天爺真的是很照顧自己,前世所有的缺憾,今生都一一補足。不僅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也給了自己曾經最渴望的父愛、母愛,還有一個最完美的童年。
父親的關愛近乎於縱容,母親的慈祥透出的卻是無需任何理由的溺愛。
記得剛會說話時,自己就將『戰小寶』這個華麗到掉渣的名字改了回來,成了淡水城裡第一個給自己起名字的嬰兒。父親笑瞇瞇的點頭應著,沒有絲毫的反對。兩歲的時候,自己堅持要搬到後院一個人住。母親雖然不捨,卻親自收拾了被褥、清理了房間。在街邊耍錢,沒問題,去青樓胡鬧,也沒問題……在父母的眼中,一切都沒有問題。
即便是在前世,如此開明的父母也是極為難見,戰楚覺得自己實在是走了狗屎運,居然遇上這樣一對極品爹娘。不過,他也隱隱的覺出,這縱容的後面……其實還藏著一些兒的神秘。
究竟會是什麼呢?
戰楚懶得去理會,自己只是個『孩子』,探尋父母隱秘這種事情,還是等長大後再說吧。
這個世界真的是很有趣,雖然沒有前世裡的繁華,但卻另有一番風味和神奇。比如郡守府看門的那個獨臂人,足足三米的身高,據說是域外的誇父族人。戰楚曾親眼瞧見,這個漢子一頓飯吞下了一隻羊、兩隻雞,還有一壇烈酒。又比如炎瀾神廟裡的那些僧侶、祭祀,穿著長袍,帶著神秘的微笑,舉手間發出濛濛的白光,就能治好一些小傷小病。還有琴音館裡那個長的像春三十娘一樣的女子,素手輕揚,跳躍的音符便能召來無數的飛鳥……
絕對奇妙的世界,與前世截然不同,這裡更像是一個童話裡的世界。
身邊的世界很神奇,身邊的人也透著一絲神秘,比如謝夫子。
說起謝夫子,看著不過一個文縐縐、帶著點酸氣的教書先生。但戰楚卻發現,這個老傢伙其實比自己更像是一個妖怪。那是今年的春上,戰楚讓翠翠沖了一壺新茶,準備自己嘗個鮮。沒想到上了個茅房回來,卻見謝夫子抱著茶壺,咕咚咕咚的一口喝了個精光。茶水的溫度沒有一百度也有八十度,戰楚站在門邊看的目瞪口呆,心想這下慘了,這老傢伙不死也得脫層皮。誰知謝夫子打了個茶嗝,居然悠哉游哉的走了。戰楚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者根本就是幻覺。可是捧起茶壺時,這才發現,茶壺底竟然有一層薄薄的冰渣……
神奇、神秘,六歲的戰楚瞪大『懵懂』的眼睛,仔細的感悟並享受著這個世界。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自己很不幸的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基因』,成了戰家第二個小胖子。所幸,母親的美麗也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體現,胖是胖了點,但胖的眉目清秀,胖的白白嫩嫩。絕對算得上一個『玉樹臨風』的小胖子。
「小寶,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巷口的少年走了過來,盯著戰楚沒來得及收起的零件兒,笑嘻嘻問著。
戰楚翻了個白眼,道:「你又沒有妹子,急什麼?」
少年怒道:「小寶,你又佔我便宜。」
戰楚卻不理他,從懷裡摸出幾張稿紙,道:「少廢話,前天你讓謝夫子做的功課,拿去交差吧。」
少年登時眉開眼笑,伸手接過,讚道:「小寶,你家謝夫子果然厲害,做的文章是一點兒破綻也沒有。全淡水城都找不出他這樣的好槍手,我那狗爬的字,別人怎麼也摹仿不來。再說了,就是有這樣的人,誰又敢替我捉刀?讓我爹知道的話,嘿嘿……」
少年叫做林翼,父親林遠山正是這淡水城的郡守。
林家與戰家說起來算是世交,兩人的父親相熟已久,是以,林翼雖然比戰楚大了六七歲,卻因為父輩的原因玩在了一處。久而久之,竟成了淡水城裡有名的一對小活寶。在外人看來,林翼是帶著戰楚玩,可林翼自己卻知道,眼前這個可愛的小胖墩是多麼的了不起。
戰家的後院正對著一條小巷,正值夏日午時,巷子裡冷冷清清,不見人跡。
戰楚瞅了一眼林翼鼓鼓囊囊的腰間,問道:「東西都帶齊了嗎?」
林翼點頭道:「帶齊了,繩子、飛索,就差你的迷香了。」
戰楚小心的取出一個紙包,道:「這玩意費了我好多口舌,賭檔的老李死活不肯給我……你小心點用,別沒把別人熏倒,卻將自己陷了進去。」
林翼哼了一聲,道:「你就放心吧……***,這回管叫那狐狸精現行。」
戰楚譏笑道:「論輩分,你該叫她一聲小娘,你這人……嘿嘿,大不孝啊。」
林翼怒道:「放屁,放屁,她也配做我小娘!哼,我爹有三房夫人,林家也不在乎多她一個如夫人。要是低眉順眼的熬上兩年,等我娘氣消了,說不定我還真得叫她一聲四娘……」
官宦人家裡,三妻四妾很是尋常。林遠山身為淡水城郡守,自然也不例外。半年前,他認識了一個叫做柳媚娘的女子,兩情相悅,卻因為懼怕林翼的母親,不敢娶進家門。只好在府外買了一處宅子,來了個金屋藏嬌。一般來說,這種事情是需要時間來緩衝的,家中雖有河東獅,但管天管地,她卻一樣管不住男人娶小老婆。林遠山想的明白,先安置好柳媚娘,養個兩三年的時間,到時候自然也就娶進了家門。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金屋藏嬌還沒有半年,林夫人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順帶著林翼也聽到些風聲。林翼雖小,卻是個爺們,對這事兒根本就不在意。世上或許有不偷嘴的貓兒,又哪來不偷腥的男人?出於這種男人間的『理解』,還有一些兒的好奇,林翼也曾悄悄的去看過自己的這個『四娘』。一見之下,對父親大人的『理解』卻又多了三分。
伊人風情,至少在淡水城裡找不出第二個來。
林翼雖小,到底是個男人,偷偷的瞧了幾眼,竟是目眩神迷。對父親大人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他當時就想,這女子要是進了林府,恐怕從此就沒二娘、三娘什麼事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本當告一段落。淡水城不大,但城裡的富戶望族並不在少數,藏嬌奴、養外室,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林翼的母親深知其理,她要的只不過是郡守夫人的面子和威風,矜持一段時間後,自然也就認了。
可壞就壞在林翼是少年初長成,對一切美好的事物有著天生的渴望,也有著天生的好奇。閒極無聊時,便忍不住多去瞧了幾次。
這一瞧,卻瞧出了大問題。
半個月前,他發現柳媚娘在紫衣巷裡的宅子裡,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一個賣花姑娘上門。表面上是送花上門,但奇怪的是這姑娘進門後,至少也要呆上兩個時辰。更奇怪的是,林翼發現這賣花的姑娘竟然只賣柳媚娘一人。滿籃子花來,空籃子離去,半路有人要買花,她卻理也不理。另外,她的行跡也頗為可疑,來時匆匆,去也匆匆,低首斂眉,生怕別人瞧見了似的。
林翼心中奇怪,卻又不得要領。直到前一天,他在巷子口遇上這賣花的姑娘,一橫心,故意上前撞翻了花籃。賣花姑娘看了他一眼,胡亂收拾了落在地上的花兒,竟是一言不發,匆匆離去。林翼在她身後卻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他看的清楚,這『賣花姑娘』的頜下竟然長有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