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火的原因還是因為視覺的原因,或許是兩者都參半吧,我們進去之後的視野比一般火把照出來的要大了不止一圈,這是不能用言語來描述的。
透過火光,我們可以看到在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小微粒,甚至是在火光下閃閃發光。自從踏上這段路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斷地告誡自己,自己總是命犯太歲,就算是遇上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也會變成家常便飯。
我們一直往裡走,沒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包括周圍的環境都與平常所見景點的山洞別無二致,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電燈。
一路無話,只能聽見粗重的喘息聲,伴隨著死亡的恐懼不斷湮沒在黑暗之中,傳來冷寂的迴響。我知道,此時我們兩人的心裡都是沉重的,現在回想起來甚至連當初的理由都是微不足道,我早已將它拋到腦後。
計劃趕不上變化,抓住現在是最重要的,這些大道理在此刻卻是格格相入,說出這些話的人,是否與我們的宿命相同呢?說出這樣的話,未免有些不負責任。
身後的亮光越來越黯淡,直到只能完全依靠火光照亮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洞口只是一個亮點了,如此的遙不可及。進入洞口的那一刻起,我們生還的希望就已經變得渺茫,從現在起,希望只能
由自己來創造。不止一次回想過,如果在那一刻收手了,不再理會失蹤的兄弟而是逃出去,恐怕一切已經回到了原點。但內心的愧疚感時刻押解著我,讓我透不過氣,如果止步不前,就會永遠的沉浸在黑暗裡,無法自
拔,即使最後自己死在裡面,也心安理得了。
我望著身後若隱若現的白點,長歎一口氣,拍拍世傑的肩頭,眼神示意他一定要跟上,他也只是面目凝重的點點頭。
重新面對黑暗,迎面吹來了一陣濕漉漉的風,還夾雜著一絲腐敗的腥臭味。
由於這股味道來得十分突然,我幾乎是吃了個滿嘴,下意識望向世傑,他跟我一樣不好受。窒息了幾秒,等真正分辨出鼻腔中的味道之後,我一陣乾嘔。我聞到過浸泡死屍的福爾馬林的味道,聞到過氨水的味道,聞
到過焚燒死屍的味道,以為自己的免疫力已經全能了,但這種奇怪的味道卻是頭一次聞到,沖得我措手不及。
乾嘔到最後,也沒有嘔出什麼東西,因為肚子裡根本沒有什麼東西,眼前不停閃出耀眼的金星,後來也倒是適應了。此刻我們的境況就如同,在外面呼吸新鮮的空氣,猛然進到一間屋子裡,等新鮮的空氣從肺中排干
淨時,大量渾濁的氣味也會湧進來,令人生嘔,過了適應期之後,聞什麼都是一個味道,實際上是臭腳丫子味,卻覺得正常,等到後來聞到新鮮的空氣之後反而覺得是一股怪味。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可
惜,這個道理,我沒能早點想到,是進到洞內之後才知曉的,然而這個道理對於那時而言,有著為時已晚的意思,因為那是以後的事情,所以暫且不表。
世傑的感受當然是於我不相上下,畢竟我們的環境都是一樣的。等終於平復下那令人深惡痛絕的氣味所帶來的感官刺激,我隱約聽到一陣有規律的聲音從深邃的洞口深處幽幽傳來。
那聲音乍一聽之下像是開門的「吱呀」聲,大概每過三秒鐘都會響一次,但仔細聽可以分辨出,那聲音的跳動頻率並不是多麼有規律,有時三秒一次,有時四秒一次,中間還摻雜著「踢踏」聲。在聽到聲音的那段時
間裡,中間有很長一段間隔,響聲沒有間斷過,使之更像是醫院中測試心臟跳動的儀器在宣告病人死亡後,發出的靈魂的葬歌。甚至在最開始,我一度以為是自己耳鳴出現了幻覺,讓人頭皮發麻。
一開始聽到那聲音沒什麼太過緊張的感覺,因為那是有一個適應階段的,後來卻在這關頭意識到了什麼。世傑這小子進來這麼久了,不僅一句話沒說,更是連個屁都沒敢放,他一直在我身後,但是我沒注意他。
我有些奇怪的轉過頭,卻見那小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發現世傑的眼睛開始泛出血紅色,連火光都擋不住,那顏色讓人眼前一亮,如果不是在他的眼上發出,我一定會誇讚這色彩的美麗。
世傑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就像老人們口中的「撞客了」,哆哆嗦嗦的舉起右手,指著前方:「是……是……是……」
「**說話啊!」我快急瘋了。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舉著火把的手也開始發軟,火光飄忽起來。我奪過他手中的火把,這是來之不易的火源,一旦熄滅,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我讓出她的視線,牽著
他的手緩緩前行,因為沒有犧牲就沒有收穫,我倒要看看前方是個什麼怪物。能感覺到空氣中陰冷的濕意越來越重,他的顫抖也變得更加劇烈,本來已經適應的怪異聲響,此時忽然異樣的刺耳起來,聽得人渾身發麻,
一開始還大差不差的忍過去,但是到了後來,我也感覺到有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就像是有只冰涼的手順著人的脊背緩緩撫上脖頸,頭皮麻的就像是有人揪著頭髮一樣。
我經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豁了出去,大喝一聲。說時遲那時快,許多事情往往就是發生在那一瞬間。
只聽見漆黑的洞口深處發出一聲淒厲的刺耳怪想,讓人渾身發癢,一陣勁風夾雜著潮濕氣息撲面而來,感覺就是有什麼虛無的東西衝撞一般,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噗」的一聲,火把閃了一下,世傑被衝出去,砰
的一聲摔在地上,眼睛裡的血紅色緩緩褪下,立刻變成兩行血淚流下臉頰,同時一口血呈霧狀噴出,發出一聲呻吟倒在地上劇烈咳嗽。我忙去扶他,但是身體的第一反應是,向黑暗處衝去,又是一陣陰冷的衝撞,我倒
在地上一陣窒息感,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斷了,這一下不輕,火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熄滅了。
死亡的顏色又一次侵入我們全身,把我們湮沒,同時一股無法克制的寒意蔓延至全身,把我們團團包圍。
周圍頓時靜下來,心裡一片雜亂,表情怔愣,我可以想到此時自己愚蠢的表情,只想到了一句話:真他媽的該死,**youmother!
過了不知多久,拿「吱吱呀呀」的聲音又一次具有節奏性的響起,敲在了心底。我忍著刺骨的寒冷摸黑過去找到了半天沒有一絲聲響的世傑,推了他兩把。他翻了個身,身上僅剩的一件薄褂子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然
後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聽見他卡了一聲然後咳出一口應該是帶血的濃痰。
他大口的喘息,等平息下來,才用微弱的聲音道:「是陰煞。」我並沒有問他,他這樣的語氣像是在坦白什麼,讓人心生警惕。
他頓了頓,似乎說出這句花費了他很大的力氣:「裡面的屍體太多……太凶險了,都是按照一定順序排起來的,所以才會形成陰煞……這是個趕屍洞。」他又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就像是一下蒼老了幾十歲,是個老年的
哮喘病人,我差點跪下來叫他祖宗。
所謂趕屍洞,就是趕屍師傅必要經過的一個地方,在他們完成最後一次任務是,都是要殉葬的,然而所謂的趕屍洞,就是他們把一輩子攢下的無人認領的屍體趕進去,集體殉葬的地方。趕屍師傅一生的伴侶也就只有
屍體了。所以這裡之所以陰氣這麼重,就是因為經過千百年甚至是更長時間的積累的屍體過多的緣故,沖天的怨氣遮掩了太陽的光輝,這是多麼深仇的冤孽啊。電視上的所謂科學解釋,不能說不可信,但也不可全信,
畢竟世間有很多事情是科學所解釋不了的,之所以說是某種科學現象,也只是給一個最接近的原因。我知道,作為一名警察這樣說是宣傳腐朽文化,至於你們信不信,是有你們自己做決定的,反正現在這種處境的我是
信了。
於此同時,我心裡新生了疑問,這麼黑的環境裡,他是怎麼看到的?還是說,他早就知道?!想到他在黑暗之中散發出血紅色的眼眸和剛才所說的話語,又是一個寒戰。
說實話,我不想懷疑自己的同伴,但是他的舉動實在是詭異異常,我不知道在我身邊的究竟是一批什麼人物。
我想到了那個瘋子羅銘的話,他曾經用粗俗的口吻在警局裡大呼小叫,說世傑是耗子精的轉世,在這種情形下,逼迫我不得不去相信,心裡一陣的惡寒,警惕感更加劇烈了,看來世傑並不是個普通的小警員,現在回
想起來,就連他進警察局的過程都有幾分的可疑,他有一部分的資料也是非比尋常,直到現在也不詳細。
果然,我無聲的冷笑,在我身邊出現的人,每一個都是命中注定的,這就是因果,上輩子的因是什麼,這輩子的果對應就是什麼。至於上輩子,我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