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蒼穹被長輩們送往診治,不過並沒有大礙,大多是外傷,說明白庸對力量的掌控還是很精確的,也顯示出他對這一戰的游刃有餘。至於心理上是否會受到打擊,這就不是他要考慮的了。
既然敗方沒有在場,諸位弟子倒也沒有顧忌,大大方方的向白庸恭喜。
「僥倖,僥倖。」白庸喘著急促的呼吸,看上去像是十分疲憊的模樣,抱拳對其他人謙虛道。
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洛紅塵三人再上來組合,白庸正要感歎對手強大,自己廢了好大盡才取勝,誰知三人壓根不上當。
「別裝了,騙誰呢?你根本沒出全力好不好,我估計連五成力量都沒有用出。」
「怎麼會?步師弟可是一名勁敵,你們看我這滿頭大汗的。」
洛紅塵擺手道:「得了吧,其他人不清楚,並肩作戰過的我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分析一下你用的招式就知道了,那些五行拳法根本是你以前肉身境的時候用的招式,你跟強敵作戰的時候從來都不用的。不說你向東方師叔學來的絕招,就連墨陽劍都沒有祭出,還有生死之道,哈哈,虧你大聲宣揚什麼四勝四敗,壓根就是在裝相,騙騙那些沒有出山的師兄弟。」
俞子期也道:「就算沒有這四敗論,白師弟也能輕易獲勝,偏偏在台上弄得鄭重其事,估計所有的弟子都被你騙了,長輩們也未必能看出來。自己當做決戰,對手卻沒有放在心上,如果步師弟知道這一點,真不知他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被人看破,加上現場也沒什麼人了,白庸也不再裝作疲憊的樣子,一下子恢復了常態,氣息平緩,一身沛然真元都不像跟人動過手。
「什麼說沒有放在心上,想出這些計策我也是頗耗了一番心力的,不過最近有些返璞歸真的體會,正好要練習一下基礎拳法,就拿他試手了,當然,其中也有想教訓一下對方的意思。如果步蒼穹觀察仔細,應該能發現我留有餘地。」
上官嬋見到後,也是一陣驚訝,不過外人在場,她很好的掩飾住了,開口道:「我原來也猜測你可能沒有動用全力,但也沒想到你還留有這麼大的餘力。」
洛紅塵道:「也沒什麼,只要同門師兄弟肯外出一趟,見見世面,實力肯定會有驚人的成長,別看步蒼穹那小子好像很威風,又是非劍無我,又是斬殺心魔,換成我上場,也肯定打得他沒脾氣,別看境界差不多,要是動真格,我三招內就能擊敗他。」
「真的,好厲害」上官嬋很好的扮演了一個見到崇拜對象的女生,驚訝得張開了嘴,並用手輕掩。
虛榮心大大的得到滿足,洛紅塵擦擦鼻子,雙手叉腰大修奧:「哈哈哈,其實也沒那麼厲害啦,師妹你要是
也出去一趟,肯定能超過我們。」
冼凡心哼了一聲:「蝙蝠身上插雞毛。」
洛紅塵疑惑不解:「蝙蝠身上插雞毛?那是什麼讚美詞。」
上官嬋一下子就聽明白,撲哧一聲,掩口失笑,裝作羞澀的樣子拉著白庸離開。
俞子期歎氣道:「蝙蝠身上插雞毛——裝什麼鳥。住手,你們兩個別打架,下午還要到求是峰聽課。」
……
玄門正宗是個異數,這是所有修真門派的共識。
有人能以茶證道,有人能以音樂證道,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以非武道的方法證道成聖,他們想都沒想過。
大番修真者修行要處處小心,在江湖上要提防人心險惡,在門派中也要小心嫉妒者的暗算,這樣激烈的競爭下,神經高度緊繃,睡覺都想著修行,又哪有心思去學什麼琴棋書畫呢?萬一耽擱了修行被競爭對手超過了怎麼辦?
這一切都是制度上的區別,玄宗只有親傳弟子,弟子不必擔心會被人擠掉位置,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修武道也沒關係。
因為不理世事,掌教並不比其他長老多出多少權利,也沒有機會江湖上炫耀身份,反而要履行的義務變得更多。成為掌教,就是成為整個門派的公僕,要想著為所有門人服務,而不是成為門派的主人,肆意挪用門派資源。幸而玄宗門人少,事務並不多。
照理說相互間沒有競爭,弟子會不思進取,修為應該極其低下才對,可實際上這種寬鬆自由的氣氛反而符合了道家無為不爭,任情逍遙的真義,修行更加精進。要是將他們放在普通門派當中,違逆道心不說,還要分心應付同門的暗算,又要殫精竭慮的拉幫結派來增加實力,修行反而要被拖慢。
但如果正常情況下進行單挑決鬥,多數玄宗弟子缺乏心計,恐怕還不是他們的對手,除非修為高上一大截。
不過修仙的本意是證道,而不是增加武力數值,哪怕你世界最強,橫掃天下無敵手,證不了大道,依舊是水中月,虛妄一場。
什麼橫掃肉身境無敵,虛空境以下第一人,歸根結底不過是本末倒置的笑話。
人的性格往往受他的興趣愛好影響,玄宗的氣氛導致門派裡容易出現怪人,不會每個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臧森羅跟穆若愚就是很好的例子,可以想像,他倆人長大後脾氣是不會改變的,同理就能推測出,長輩中也會有許許多多脾氣古怪的人。
白庸對此深有體會,比如下午他本來是準備休息的,但仍被人拖著上了求是峰,登過一千兩百九十六個台階,來到峰頂,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中央的陰陽高台上傳來。
「如果有一輛馬車,甲是車伕,乙坐在他右邊,丙坐在他
後面,那麼,請問這台車是誰的呢?」
弟子發言:「當然是丙的,丙坐在後面,也就是車廂裡,自然是主人。」
「錯了錯了,甲是車伕,車自然是他的,丙不過是客人,他是拉車的。」
「不對不對,我覺得應該是乙,這人的位置太奇怪了,居然坐在車伕的旁邊。」
台上的人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都錯了,這車是『如果』的。」
弟子們相視無語。
剛登上來的白庸揉了揉額頭道:「原來今天講道的是戲師伯。」
每個長輩都有自己的喜好,比如掌門宗守玄喜歡說一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人生哲學,算氏三兄弟則各自喜歡說其他兩人的壞話和醜事,諷刺對方的無能,而戲無涯則喜歡事先說一些冷笑話,出一些冷謎題。
對於現在戲無涯的冷謎題,弟子們也就習以為常了,甚至還有不少弟子好這一口。
「有兩個人掉到陷阱裡了,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麼?」
「叫救命啦。」白庸隨便一口道出答案,帶著白如雪來到人群中找了個位置坐下。
戲無涯看了他一眼,隨即裝作不認識,移回目光,又提問:「世上最誠實的門派是哪一個?」
白庸立即答道:「全真教啦。」
「如何讓一個酒盅變大杯?」
「念大悲(杯)咒啦。師伯,別浪費時間,開始進入正題吧,正洗耳恭聽吶。」
戲無涯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這臭小子,難得的好心情全被你攪胡了。別仗著有點小聰明就肆無忌憚,遲早有天叫你五體投地。」
不滿歸不滿,戲無涯還是懂得何為正事,更何況底下的弟子中有不少調皮鬼故意穿上了棉襖,表示冷得快要受不了了。
「三元之道,法分三元,是為天元丹法、地元丹法、人元丹法。三者或有不同,實屬一理。天元之道,是以自身與虛空為一陰陽;地元之道,是以天地日月為一陰陽;人元之道,是以心腎二氣為一陰陽。陰陽合一,為吾所持,則性命有主,而大丹可成。故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戲無涯這回沒有開講太極生死道,因為這東西要有天人境的修為才能聽得懂,而現場開講就要照顧那些尚在肉身境的弟子,不能講得太深奧。
眼下他所說的三元丹道法是一種武道雙修的大道法門,天地人三元分別代表了神氣精,也就是常說的精氣神。
白庸固然是專修武術,可並不代表他對神魂不在意,尤其是如今的修為,元神比肉身境界還要高。精氣神三者本就是統一的,強行分為三個不同個體才是錯誤的認知。
事實上從來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單修。比如術法的釋放需要用內力提供,而一個人的魂魄是
無法儲存內力的,魂魄只能調動內力,負責儲存內力的是肉身,所以修煉道術的人想要有充足的內力,就必須鍛煉肉身,要不然就算你的神魂厲害無比,肉身弱小依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用不了強大的術法。
武術的使用倒是並不受魂魄的限制,但肉身本就是溫養魂魄的載體,肉身越強大,魂魄得到的益處也越大,不用特意去修煉也會日益增強,從對幻術或者神識攻擊等產生抵抗力。
講道中,靈禽異獸悄然旁聽,眾弟子有皺眉苦思者,有漸聽漸悅者,也有恍然大悟者,無不是全身心投入。
大道講至正酣,忽而中斷,便聽見戲無涯生氣的聲音:「白庸,臧森羅,穆若愚,你三人好大膽子,居然敢在聽課中入睡被我當場抓住,有何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