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衝擊,碰撞出燦爛的光華,一時間水汽蒸騰蔓延,遮掩雙方視線。
白庸所用之招乃是烈火流雲掌的最終一式——火雲神掌,本是剛猛之招,配合萬屠元功正是如虎添翼,本該千軍辟易才是,然而此時卻是難如開山。赤炎火能被寒流包裹,無法突破,層層疊疊壓擠在一塊,無處發洩。
對方真元綿綿不絕,既有寒冰堅固強硬之剛,又帶水波綿和深蘊之柔,一波一波壓逼下來。萬屠元功雖是爆發兇猛,卻是不擅持久,一時間竟有真元逆沖之像。
這是白衣女子身影從空中降下,一掌打出。她這招本是藉著寒流之勢,增強掌力,趁對手因抵擋寒流而消耗疲乏時一舉致勝,可惜現在卻是用錯了時機。
白庸的功力積蓄是建立在五蓮神功之上,本來就不弱,反而因為身體容納不下而白白浪費,雖然轉換成萬屠誅邪元功後氣量削減不少,可依舊充沛。只是萬屠元功擅長對掌破功,並不擅長純粹的元力比拚,以寒流層層包圍的損耗之法恰好擊中弱點,若是僵持下去說不定真要落敗。這也是他不曾親自修煉《萬屠誅邪錄》,只以溯流同源法轉化,不明白其中關竅所累,換成他師傅就絕不會犯下這等錯誤。
可惜的是白衣女子也不明白其中變化,只是順勢打出招式後續,一掌而落,卻是給了白庸逆轉的機會。
對掌剎那,萬屠元功洶湧而出,如脫籠猛虎,一點也沒有疲乏的姿態,與對方溟水真元對沖,轟然一聲響,兩人同時被震退。
「萬屠誅邪元功!」白衣女子震退同時發出一聲驚歎,隨即穩住身形,「蕩魔道君是你什麼人?」
白庸見對方比自己先穩定身形,知曉根基上遜了一籌,不止如此,她的內功居然能跟萬屠元功對碰而不落下風,雖說對掌時借助了寒流之勢,可也能推斷出她的內功法門必定修煉到極高深的地步。此女年紀輕輕,修為卻是頗高,武道雙修,武修凝練三重竅穴,道修估計也在三四重雷劫之中。
他運轉元功繞體內經脈一衝,瞬間將進入體內的寒勁擊散,然後道:「正是家師。」
「我想也是……」白衣女子停頓片刻,臉上閃過異樣表情,隨即道,「既然是道君前輩的徒弟,必定不會是大奸大惡之輩,看來是我誤會了。」
她一句誤會就將自己的魯莽出招輕輕帶過,不加道歉,也不自報名號,透露出一股傲氣。若是換成一般人恐怕是要惱怒,可白庸向來大度,並不放在心上,何況剛剛對招中,他已猜出對方的門派,跟玄宗也是關係親密。
「道友修煉的溟水幻真訣,已經是千相無形的境界,離大圓滿的萬相一體也不過一步之遙,玄虛劍派中恐怕也沒幾人能達到。」白庸稱讚了一句,點出對方的身份,不稱姑娘而稱道友。
白衣女子露出微笑道:「過獎了,溟水幻真訣在萬屠誅邪錄面前也算不了什麼,將來道友的成就必定更勝於我。」
她口上恭維著,臉上表情卻仍是為剛才的被誇獎而自喜,自恃修為比對方高出許多,並沒有急著報上姓名,而是等白庸先講。
可惜白庸沒有回應她的心情,而是轉頭去看身後的母嬰,發現安然無恙後鬆了一口氣。在剛剛對招中,他其實可以孤注一擲,將火雲神掌的威能凝聚起來,一舉擊穿寒流,可一旦這麼做,就難以保護到這對母嬰,必定會被擴散的寒流傷害到,而兩個沒有神通本領的人沾上寒氣,恐怕瞬間就會喪命。
白衣女子看到他身後的母嬰後,不禁偏移了目光,閃過一絲愧色,她剛剛出招時,當真忘了考慮這對母子的死活。
白庸沒有喚醒這位母親,而是將她送到了附近的客棧,墊付錢後並通知官府。
其實這等江湖仇殺官府也管不了,一般都是備案,然後將情況上報給正道盟,由法德院判斷是否該下定追捕兇手,將追捕之事交給修仙者辦理是最為妥當,一些擅長追捕之術的高手,哪怕是躲到天涯海角,化作一粒沙塵都能將目標找出來。
白衣女子跟在他後面,默默地看他做完這一切,過程沒有說一句話,在一切結束後才問:「你跟這對母子是什麼關係?」
「萍水相逢,沒有任何關係。」
「哦,是嗎。」
白衣女子淡淡應了一聲,倒是沒有繼續追問,為什麼沒有關係也要幫忙,只是看白庸的目光稍微緩和了一些,有了幾許認可的味道。
這時有兩道人影從天際御劍而來,轉瞬即至。
「越師姐,請別不留任何訊息就離開,我跟蕭林師弟幾乎將方圓十里都搜遍了……咦,是上次出手相救的玄宗前輩。」其中年長的弟子看見白庸後眼睛一亮,卻是認了出來。
這兩名玄虛劍派的弟子正是當初白庸從摧花大盜射英手中救下的徐豪跟蕭林,數日不見,這兩人的修為也是突飛猛進,當日相遇時不過肉身三四重的修為,如今年長的徐豪已經完成臟腑的凝練,穩穩踏入第六重,另一名蕭林更是將肉身徹底凝練完畢,只等凝聚拳意便能踏入天人境,而且他一身精氣澎湃,遠超普通同境界的武者。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可異地相遇,不免覺得親切,於是便找間茶樓聊了起來。相談之後瞭解到,這三人也同樣是來參加磐沙神宮的萬道爭鋒大會,白衣女子名喚越凌仙,是他們的師姐,也是同一輩人中的佼佼者,同時也是玄虛劍派掌教的關門弟子。年僅十九歲,便同時擁有金丹三重以及元神四重的修為,放眼整個神州,能在這一年齡達到這等修為的也不多。
如此一來白庸倒是能明白對方驕傲態度的由來,除了這一身高超修為外,更重要的恐怕還是那俗定規矩的問題——玄虛劍派、玄天宗跟正氣門的弟子若遇到玄宗弟子,是要自降一輩,稱一聲前輩。
難怪她不願多說話也不願自報姓名和門派。
而且越凌仙外,那位名喚韓林的弟子也不大願意稱白庸為前輩,言談中總是有意忽略稱呼,而且在談及自身修為進步時還特意多看了白庸幾眼,可惜白庸對此只是毫無嫉妒的恭喜了一句,沒有露出令他滿意的表情,不免有些遺憾。
白庸擅於察言觀色,倒是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心中覺得這等少年心性應該加以鼓勵,琢磨著是否應該重新提起話題,然後以驚歎的語氣稱讚一聲不可思議,滿足對方的期待。
這時就見韓林驀地站起身來,望著窗外的荒漠眼中靈光閃動,雙手負於背後,背對眾人,口中緩緩吟道:「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越凌仙雙眼一亮,微加讚許道:「好詩!尤其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一句。這首詩是師弟所做?」
徐豪拍手鼓掌道:「肯定是了,師姐有所不知,師弟在上次大病清醒後,腦中淤血被衝散,就變得非常聰明,經常有驚世之作現世,我看就算那些詩中大家也不過如此。」
韓林謙虛笑道:「隨興而來,突發靈感。」
他暗中偷偷將目光瞥向白庸,終於看到了令他滿意的表情——白庸已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