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十五章 應變
    就在中州傳出天子大喪的消息之後,陽無忌在旭陽門主陽千雋的力挺之下,發動了雷霆萬鈞的攻勢,由朝中上百名官員聯名上書請立儲君。不僅如此,陽千雋甚至動用了門中的暗勢力印了成千上萬份奏折副本四處宣揚,矛頭直指炎侯無嗣的事實,而且含沙射影地指摘炎侯的一系列暴政。一時間,識字的百姓將消息傳給了目不識丁的尋常小民,一直被炎侯陽烈以強勢壓下的立儲之議,終於被完全提到了檯面上。

    陽烈望著桌頭那高高的本章,恨不得一把火盡皆焚燬,最終卻只能勉強克制下自己的心緒。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已經被人架在了火堆上炙烤,絕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就是想要動手清除那些蠢蠢欲動的陰謀者,也只能等到局勢穩定以後,可是,他能耗得起那麼長時間麼?

    一向性子暴躁的他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虎鉞偏偏在中州未歸,妻子莊姬也藉故躲開了,他竟是只能把氣頭出在一眾內侍宮婢身上,可骨子裡深深的疲憊卻始終驅之不去。一國之君一呼百諾,誰能看到背後的步履維艱,還不是自己吞下所有苦果罷了!

    「啟稟主上,夫人有急事奏報,請您移駕鳳儀殿!」內侍宋丙急匆匆地跨過門檻,俯身奏報道。

    「夫人……」,陽烈眉頭大皺,他自然知道,炎姬這趟去中州,凡有信息必先向妻子莊姬奏報,可一向沒有什麼要緊事。「寡人這就過去!」

    「夫人。什麼事這般緊急?」炎侯一踏進鳳儀殿大門便發現了莊姬惶急的身影。一顆心陡地一沉,「是不是明期在那裡遭到了什麼不公?」

    「主上,先王駕崩前留下了遺詔,欲將明期許配給練鈞如!昨日新王在隆慶殿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了這件事。虎鉞又當眾說了些過分地話,明期無法,只得命人星夜送信回來!」莊姬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緒,目光中頗有幾分軟弱。「明期雖然曾經對那練鈞如有些好感,但這件事在此時提出非同小可,若是處理失當,恐怕……」

    「好一個乘人之危!」陽烈頓時暴怒,憤然咆哮了一聲之後,劈手將身旁地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那砰然巨響頓時驚動了殿外內侍。他不耐煩地看了那些探頭探腦的奴才一眼,厲聲喝道。「全都滾下去,這裡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

    「好嘛。伍形易送回了陽無忌,姜離臨死還要算計寡人的女兒,真以為我炎國好欺是不是?寡人治軍多年卻未曾好好用過兵,既然如此,即便是一戰,寡人也要讓那些小覷了我炎國軍威地人一點厲害看看!」

    「主上!」莊姬不禁大驚失色,「你不要忘記了。陽千雋門主還在暗裡等著你發難呢!如今中州局勢已經有所恢復,而且四國都漸漸陷入了內鬥泥潭,誰也不能輕易抽身,你這個時候對外用兵……只能把明期往火裡推罷了!」情急之下,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對這個男人的仇恨,畢竟,陽千雋對她們母女沒有任何好感,倘若陽烈一朝敗亡,她的所有希望也就隨之消逝了。

    「可惡!」陽烈恨恨地捧著腦袋,發狂似的在殿內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最終立定了,「明期在信上有沒有說過她自己地態度?還有,天子大喪究竟是什麼時候?」

    「明期似乎不置可否……」莊姬猶猶豫豫地答道,隨即勃然色變,「天子大喪勢必要諸侯親自參加,一旦主上離國,那豈不是給了賊人可趁之機?不僅是我炎國,就是商國、周國,甚至是夏國,怕也有動輒敗亡之禍!」

    「所以說,姜離就是死了也不讓我們好過!」陽烈早已忘了什麼君臣際野,口中已然直呼姜離之名,「不去就得被人鑽空子,去了也得防有人暗中使壞,竟是怎麼做怎麼錯,可惡!」他只感到胸中怒火完全轉換成了殺機,情緒越來越激動。突然,他轉身重重抓住了莊姬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夫人,如今寡人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有*你了,你一定要穩住局面!」

    莊姬訝然抬頭,見這個一向自負狂妄的男人露出了懇求的目光,心又不禁軟了。事到如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又怎能輕易撂挑子?「主上……您說吧,妾身盡力而為就是!」她竭力避過那熱切的目光深深低下了頭。

    「調兵的虎符寡人留給你,所有心腹將領,寡人會命他們全都聽從你的調配,還有,緋都之內實施全面戒嚴,絕不容許有不相干的人任意進出!」陽烈斬釘截鐵地冷笑道,「至於朝中大臣,寡人也給你完全地節制之權,政務有太宰白石匯總,你從中決斷,實在不行的就命人送至中州,只不過多勞動幾個飛騎將而已!凡有目謀不軌者,勞請夫人一概誅之,不用待寡人歸來!」

    莊姬聽得不寒而慄,最終卻微微點了點頭。「妾身明白了!」

    同樣,接到天子大喪的消息,周國和商國也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周侯樊威擎還算能找到人托付國事,況且王姬離幽也不是省油的燈,可商侯湯秉賦就著實驚惶失措了。湯秉賦先是想以身體不適為由遣人代替自己,而後又想盡早發動誅除信昌君湯舜允。但是,知道局勢已經盡在手中之後,湯舜允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殷都城內,信昌君府除了一應下人之外,再也難以找到半個有用的人,讓商侯手足無措。

    百般無奈的商侯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嚴修身上,在他心目中,嚴修乃是武者出身,一定不可能有那麼多別樣的心思,所以刻意安排了一眾名士把持朝政之後,又畢恭畢敬地將嚴修請入了長明殿,竟以國之寶重——國璽相托,讓這位中州少師嚇了一跳。

    嚴修臉色複雜地看著面前那一方小巧的碧玉,手指只是輕輕撫摸了一下便立刻縮了回來。

    「君侯,此事過於重大,您真的確定商國群臣沒有異議?須知無論何人,只要拿到此物便能對商國上下發號施令……」

    湯秉賦連連擺手,高深莫測地說道:「此事寡人已經具折稟明了天子,想必以嚴大人中州少師之名,一定能比其他人更為妥善地保管此物。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寡人此去華都,湯舜允那廝必定會伺機而動,屆時能否保住此物還不得而知,不若交給嚴大人保管,興許還能延住寡人的一絲元氣。嚴大人自己就是出色的武者,應該不會辜負寡人希望才是!」

    嚴修第一次用審視君王的目光看著一向昏庸短視的商侯,心中暗歎不已,想不到,即便是這樣一位國君也能明白先王姜離的用意。中州希望看到的不是一個為信昌君湯舜允把持的強大商國,而寧可是一個分崩離析,支離破碎的商國,只有這樣,王權才能一步步得以鞏固,不用考慮外在的威脅。

    「君侯放心,我一定會保住此物,不讓它落在他人之手。不過,這段期間的用璽又該如何處置,總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國之寶重在我懷中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君侯也不會想要我成為眾矢之的吧!」

    「自然不會!」湯秉賦捋鬚笑道,「寡人已經有令,天子大喪期間,國中奏表由太宰蓋其印璽認可,但也僅限於這段時間而已。一旦湯舜允欲圖奪權而發現沒有國璽……寡人倒要看看他拿什麼號令群臣百姓!」

    嚴修面色怔忡地回到了館清宮紫華苑,卻見許凡彬正拿著手中的絹帛發呆,不由上前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麼回事?」

    「這是師尊來信……想不到,他還是找到我了!」許凡彬黯然苦笑道,「他信中說得很清楚,我必須做出抉擇,究竟是遵從父侯的諭旨,還是聽師命行事。倘若我三天之內不能做出決定,那麼,旭陽門將派人追回我的武功,而後向天下宣佈我的叛門行徑!」

    「這麼嚴重!」嚴修臉色鐵青地搶過那絹帛,看完之後也不禁懾於那嚴厲而無可瓣駁的口氣。他這些天和許凡彬相處甚佳,也總想設法讓那一對璧人能夠重歸於好,想不到兩人稍稍有了進展,旭陽門竟突然來了這麼一招!

    「許兄,叛門之罪雖然非同小可,但你若是選擇了師門,就必定要背叛炎侯!以他的雷霆手段,恐怕……」他無奈地止住了話頭,心知肚明地直視著許凡彬的眼睛,「儘管有些逾越,也可能對許兄不敬,但是,唯今之計,你只有先行返回華都,讓陛下授予你一個中州官職!」

    「這……」,許凡彬眼睛一亮,隨即猜到了事情原委,不禁頹然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確實,這樣一來無人敢再有異議,可是,這無疑是將他擺在了炎國和旭陽門的對立面上,從此以後,兩方在明裡不會有任何舉動,但暗中必定視他為叛逆。究竟是答應,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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