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六卷 風雨飄搖 第三章 鳳錦
    兩隻緋紅色幼鳥觸碰到寒蛟圖案的一瞬間,一股龐大無倫的陰寒氣息立刻釋放了出來,牢牢地將兩個小傢伙裹了個嚴實。練鈞如見二小重蹈了自己和孔懿當日的遭遇,頓時瞠目結舌,然而,這寒蛟雖然就蟄伏在自己身上,他卻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收回,因此只能在心中默喚瑤姬,希望能問個清楚。

    「竟然是雷鵬和瑤鳳之後!」正當練鈞如等得不耐煩時,腦際突然傳來了瑤姬的一聲驚呼,「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福緣,這兩隻幼鳥都尚未長成,否則僅僅憑它們的異樣氣息就能夠令百鳥臣服,到時候怕是人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快,將它們抱到你的胸前,用我所化的符記制住那剛剛覺醒的鳳錦氣息!」

    別無他法的練鈞如只能依言照辦,果然,才將兩個小傢伙貼近自己的前胸,那股讓它們動彈不得的寒氣便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他自己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然而,驟然受此磨難,兩個小傢伙卻仿若無事般地繼續在練鈞如身上蹦達,時不時還發出幾聲歡樂的鳴叫,似乎很享受這悠閒時光。終於,其中的一隻幼鳥蹦到了練鈞如的頭頂,一聲低鳴後第一次展開了自己的翅膀,破天荒地振翅滑翔出了一段距離後,姿勢優美地降落到了地上。

    「鳳錦展翅天下亂離,也不知世間人還知不知道這句話。」瑤姬的感慨聲中頗有些悲涼和無奈,「算了,這些事情都和我無關。這些天你最好把這兩個小傢伙帶在身邊以防不測,否則一旦有事,你和那個會道術的小子都沒有坐騎,想離開也不容易。」輕描淡寫地說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她再次深深地隱伏了下去,任練鈞如如何詢問也不再搭腔。

    練鈞如看著這兩隻號稱鳳錦的緋紅色幼鳥,心中著實難以置信。

    他讀過不少史書記載,知道所謂使尊的坐騎都是一種名喚雙翼鳳錦的異禽,只是那號稱雙翼可覆天的百鳥之王。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兩只好吃懶做的小傢伙?然而,彷彿是為了驗證瑤姬的那些話,在其中一隻鳳錦嘗試過飛翔的樂趣之後,另一隻鳳錦也開始興奮了起來,先後頻頻展翅,竟飛了個不亦樂乎。

    「季宣曠,這兩個小傢伙本君先帶回去幾天!」任兩鳥在自己身邊盡情玩耍,練鈞如又招手喚來了鳥監,「另外兩隻本君已經送給了嚴修,以後除了吃食之外。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季宣曠深深躬身應了一個字,抬頭時卻見練鈞如已然遠去。「鳳錦出世,不知是福是禍,唉,看來得回報主上才行。」他低聲喃喃自語道,面上的神情再也不復往日的冷漠。

    「該來的總要來,是時候變天了!」

    入夜的興平君府一片寧靜,除了偶爾傳來巡夜甲士的腳步聲之外,就只有幾聲鳥鳴入耳。然而,偏庭的小院之內卻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態勢,一男一女手持利刃相向而立,彼此的臉上都是深深的失望和陰霾。

    「小懿,伍大哥的密令已到,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儘管壓低了聲音,但明空仍舊難以克制心頭之怒。「就算你執迷於男女私情,也不會就此忘記了伍大哥對你們全家的恩情了吧!你不要忘記了額頭的魂印和自己的使命。若是你真的忘了,那我也只能對你動手了!」

    「七哥,你不要逼我!不要以為我是容易蒙騙的人!」孔懿面露痛苦之色,手中的寶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伍大哥若是不喜歡使尊鉗制,當初大可不必費心尋找他!既然推了一個冒牌貨上去,卻又煞費苦心地將其遣出中州,而後又傳出一條莫名其妙的遇刺消息,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好,很好,怪不得你會失身於他,原來早就心存異志!」明空失望地冷笑一聲,向前大大迫近了一步,「那我就先制伏了你,然後再擒下他!其他使令也都奉命各有公幹,小懿,若是你再不覺悟,怕是今生今世就只能與伍大哥和我們為敵了!」

    孔懿被明空的一句失身說得面色通紅,然而,瞭解了越多幕後真相,她就越發覺得心驚膽戰。伍形易的密令上儘管只有寥寥數字,卻是字字千鈞,那些殺機和陰謀足以讓練鈞如萬劫不復,倘若她再聽之任之,豈不是自己將愛人推向深淵?瞟了一眼手中寶劍,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堅定和剛強,終於搶先一步持劍向明空攻去,即便被人斥為忘恩負義,她也只能試一試賭一賭了!

    明空面色大變,隨即雷霆大怒,兩條人影緊緊纏鬥在了一起,兵刃的交擊聲不絕於耳。大約是擔心被人發覺,他們一上手就是招招殺機險手,都想在最快的時間內制伏對方,無奈兩人都是往日最熟悉不過的人,彼此知根知底,不少絕招也往往能先知先覺地躲開。

    就在明空和孔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膠著之態時,戰局之外又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他只是略一掃視戰場便全力向明空攻去,招招狠辣不留後路。僅僅幾息之間,猝不及防地明空便被制住經脈頹然倒地,眼神中儘是驚愕和怨毒。

    來人信手又點了明空的暈穴,這才揭下了自己地面巾。「姐姐,你怎麼不通知一聲就貿然和他動手,若是我沒有及時趕到,吃虧的只會是你吧!」孔笙不滿地埋怨了一句,這才趨前一步緊張地問道,「伍形易詔告天下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

    孔懿黯然低下了頭,眉宇間竟是愁緒,「伍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沒想到他現在竟會如此狠辣,這所謂的天子遇刺靜養也輪不到他主政,他卻公然將中州大權攬在了自己手上,甚至還想要以鈞如為籌碼和四國達成妥協,他究竟想要幹什麼?」說到最後,她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複雜情緒,一把抱住妹妹失聲痛哭起來。自從父親亡故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如今,一邊是恩情,一邊是愛情,面對明空她尚能夠動手,但是,倘若真的面對著伍形易,她又怎能斷然抉擇?

    「姐姐!」孔笙自打知道姐姐的身份之後便派人多方查證,也知道中州使令孔懿一向都不是軟弱的性子,因此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如今情勢緊迫,伍形易雖然在中州宣佈了此事,但想必派到各國的信使還未抵達,一定要先發制人才行!我已經用殿下的名義暗地通知周國長新君樊威慊和夏國世子閔西全預先準備,這個時候,必須要讓他們發揮作用才行!伍形易籌備多年,我們又是倉促而動,一定不能走錯任何一步!」

    練鈞如這一夜睡在香洛的房中,被嚴修喚起時頗有些意興闌珊。然而,當他看到嚴修一指點在香洛的暈穴上時,他立刻清楚了事情輕重,匆匆穿好了外袍便跟著嚴修往外走去。為免驚動他人,嚴修竟挾著練鈞如一路飛掠,只用了半柱香功夫便將他帶到了孔懿所在的小院。

    望著屋內面貌幾乎相同的一雙姐妹和地上昏迷不醒的明空,練鈞如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只看這副景象,他就知道事情遠比他想像的更為產重。

    「是中州出了大事麼?」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發問道,「是陛下想要壯士斷腕,還是伍形易想要過河拆橋?」

    「是伍形易傳出了陛下遇刺的消息。」孔笙見姐姐猶自怔忡,就搶先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這一招著實狠辣,陛下遲遲未曾立嗣,如今已經得到確認的中州王子只有你一個人,這樣一來,你就真的變成奇貨可居了。趁此機會,保不準他會用明暗之計,到時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的時候,另外拋出一個貨真價實的王子作為傀儡,到頭來,列國諸侯權貴的怒氣就全都會集中在你的身上,那個時候,你就真成替罪羊了!」

    「你的意思是說,如今的他,再也不在意我的死活了是嗎?」練鈞如陡地想到了被禁御城中的父母,臉色變得極為可怖,「那也就是說,我的雙親都沒了要挾的價值?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幾聲,滿臉的不可思議,「伍形易他煞費苦心造出了一個使尊,隨後又和陛下聯手把我遣出了中州,現在又要過河拆橋,你們不覺得這些手段看上去很可笑麼?陛下安坐御座幾十年,伍形易也暗地經營了數十年,他們的目光就會這麼短淺?」話雖如此,他卻真的琢磨不透其中玄機,難道,中州權柄最大的那兩個人,真的已經完全瘋狂?

    孔笙和孔懿對視一眼,目光中儘是駭然。練鈞如說得沒錯,這些手段只要稍稍有點頭腦的人都能想到,而曾經夢想天下歸一的華王姜離又怎麼會任人宰割?伍形易用使尊召來四國朝覲,無疑是造就了一種威懾力,而在這個時候陷練鈞如於絕境,是不是太過不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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