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貴姓?訂中餐還是晚餐?」
「小姓西門,明日晚餐,四個人。」
西門!金蓮大驚「西門……大官人?」
「老闆娘客氣了。」這自然就是承認了。
潘金蓮皺眉「我記下了,客官慢走。」
西門慶笑笑,轉身走了。
武大這時候湊過來說道「我聽說啊,這西門大官人是清河縣第一富戶,不知道今天怎麼到我們這家小店來。」
「他不待在清河,跑陽谷來幹啥?」金蓮挑眉「真是閒得很。」
*******
次日,西門慶帶了三個女人來「天外仙」。
「這位客官要點什麼?」
「我昨天訂了位子的。」西門慶道。
「啊,原來是西門大官人,樓上請。」
西門慶上樓,左顧右盼幾下,「怎麼?老闆娘不出來招呼客人嗎?」
「大官人,我家老闆娘在後堂收貨。」
「收貨?貴店才開了幾天,就要補貨了?」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大官人請點菜。」店夥計遞上菜單。
西門慶很稀奇的看著畫得花裡胡哨的菜單「這菜單好有趣。」略看了幾眼,將菜單遞給身邊女人「你們瞧想吃點什麼。」
坐在西門慶對面的女人道「姐姐看有什麼好吃的。」
「不如三娘先點啊。」被叫做「姐姐」的女人謙讓道。
「三娘身體剛好,奴家認為應該吃些清淡的。」另一女人對西門慶說道。
「都好啊,三娘你就先點吧。」西門慶道。
少頃,金蓮回到前堂「樓上訂位的客人來了嗎?」
「已經來了。」
「那好,沒事了,去忙吧。」金蓮揮手。她不想與這著名花心淫蕩人士有什麼糾葛,決心盡量避免見面。
自此之後,西門慶常來「天外仙」吃飯,有時候一個人來,有時候跟幾個男人來,有時候跟幾個女人來。金蓮從不上樓應酬,樓上也只不過開了四張桌子而已,訂位價格高出樓下一倍,百花樓的客人們經常成為訂位的客人。
金蓮仍然在試圖勸服武松前去拜訪秀秀姑娘。
「不要說了,我不會去那種地方的。」武松異常固執。
「二爺,不如我說個故事給你聽。」金蓮沒頭沒腦的突然說。
「啊?」
「從前呢,有一家人,父親和藹母親慈祥,他們有幾個孩子,有男有女,一家人雖然不是很有錢,但是生活的很幸福。可是天有不測風雲,父親突然重病死了,母親帶著幾個年幼的孩子,沒有謀生的手段,家裡的為數不多的田產又被叔伯兄弟搶走了。沒過多久,母親也死了。」
武松一拳打在桌上「這家的叔伯兄弟太可惡了!欺凌寡母幼子!」
「父母都死了,這家的孩子們就變成了孤兒,男孩子還可以去做學徒,女孩子呢?女孩子只有被賣掉這條路,至於是被賣給人家做使女,還是被賣到妓寨,就完全由不得自己了。」金蓮幽幽歎息「可憐我們女人,從來都是命苦。」
「……你這是在說你自己,還是在說秀秀姑娘?」
「說的是誰有什麼分別呢?」這故事雖然十分老套,但是拿來說給武松聽,還是能夠取得良好效果的。
武松沉默了半響,轉身走了。
******
這日,「天外仙」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清河縣地主張大戶。
「啊!金……玉兒姑娘……」被叫來打下手的富生驚慌失措的對金蓮說。
「我何時被你改了姓金?」潘金蓮白他一眼。
「是……是老爺啊!」富生臉色慘白。
「哪個老爺?」
「就是……就是想娶你做妾的那個……」
「啥?」金蓮跳起來「在哪裡?」
富生此時又不斷冒汗「就在那邊……」也不敢指,下頜胡亂一轉。
「糟糕!你快躲起來,別讓他看見你。」金蓮倒不擔心自己,她也明白今日的自己跟半年前那個黃巴巴瘦伶伶的姑娘相差甚遠,只怕張大戶現在站在面前也認不出昔日的家婢了。
富生哭喪著臉「來不及了……老爺早就認出我來了。」
「……」金蓮好想罵人「你真是不醒目啊!千萬不要說出我是潘金蓮,知道不?」
富生神情惶惶。
武大郎這時候從廚房出來「張老爺,多承惠顧。」
「武大啊,」張大戶也就是個普通地主的樣子——嚴格的來說,鹹濕大叔往往看上去十分膽小老實,面相猥瑣的人很可能連雞都不敢殺——「看不出來,你現在真是與往日大大不同了,你有個好弟弟啊。」
「托福托福。」武大郎滿臉堆笑「張老爺有時間的話,請多多照顧小店的生意。」武大郎走街串巷二十多年,口才還是很不錯的。
「武大啊,上次許配給你的潘金蓮暴病而死,確實很是遺憾,不過聽說你最近新娶的娘子,十分酷似當日的潘金蓮?」張大戶不緊不慢的說。
武大吃驚「哪裡有這種事?張老爺莫尋小人開心,小人仍是個沒人要的三寸丁。」
「噢?武大,你如今成了老闆,居然就學會了說謊嗎?」張大戶十分不滿。
「沒有沒有,我確實是沒有再娶。」
「真真胡鬧!你店裡掌櫃的老闆娘不是你的新娘子嗎?」張大戶拍桌怒道。
「哦,張老爺弄錯了,那是我家弟弟的未婚妻。」
「是嗎?那可要好好恭喜武都頭了。」張大戶冷笑,揚長而去。
富生忐忑「這……倒走了。」
金蓮迷惑「張大戶這是在做什麼?他真的看到你了?」
「當然了,他一進來就是我去招呼的,結果他瞪我我瞪他瞪了一盞茶那麼久!」
「……一盞茶,你也都算很誇張了。」金蓮嗤笑「你最近真是變得很幽默。啊,不知道這個老色鬼想做啥呢……」
「當日他可是對武大說,潘金蓮暴病身亡的,如今就算明知道你是潘金蓮,他也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告訴武大你就是那個潘金蓮的。」
「這倒是……所以我就弄不懂了,他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不管的。至少你還算是他家的逃僕。」
「……抓我回去有什麼好……」富生悻悻然的道「要是只想要抓我,今天就沒那麼輕易離開,我瞧著,還是想把你也抓回去。」
金蓮翻白眼「從今天開始,要二爺每天來接我打烊,我看誰能把我怎麼樣。」
******
有了打虎英雄武松做保鏢,這日子過的簡直不要太愜意。武松雖然有點嘀咕,但是從表情看來,還是很歡喜的。
蓮拍拍面前壯漢。
「什麼事?」武松轉頭問。
「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武松停住腳步「你現在也越發囉嗦了。」
「二爺不耐煩的話,明兒我去買頭小毛驢。」
「……買毛驢?」
「估計我騎著毛驢大概就能趕上你的步子了。」
「……隨便了,也好。」武松很認真的說。
銀子的主人這麼說的話,潘金蓮女同志也無需客氣,第二天就去買了一頭毛色油光水滑的驢子回來。
每晚武大都會很知趣的拉著富生走前或者拉後,好讓弟弟能夠跟玉兒單獨在一起。富生虛弱的抗爭了下,結果還是無奈的妥協了。
金蓮很淑女的側身坐在小毛驢身上,過分沉默的武松一手拿著燈籠,一手拉著韁繩。
武松實際上是個很少說話的男人,潘金蓮卻並不覺得這個男人太木訥,有時候武松也是有點冷幽默的,只是很少會發揮出來。
金蓮摸摸驢子鬃毛,忽然輕聲唱了起來「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忽然一天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不知怎麼嘩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武松回身看看她「今天怎麼那麼高興?」
「你怎麼知道我很高興?」
「不高興?為什麼還要唱歌?」
「好聽嗎?」金蓮嘻嘻一笑。
「嗯……還好吧,就是調子怪怪的。」武松想了想。
「我以前可算是我們宿舍的歌星呢。」金蓮得意洋洋的。
「啥?」
「……我是說,我唱歌一直就很好聽。」啊,懷念錢櫃……
「……」遇到這種壓根不知道什麼是謙虛的女人,武松也只有默默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