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年約25、歲,身材頎長,容貌俊朗,神態舉止高貴,卻能夠在面對客人的時候表現出謙和的態度,很是不容易。一個出身於柴郡王這樣公侯家庭的貴族,是不應該隨便結交民間武夫的,這大概也是日後柴進不得不上梁山的原因之一。
潘玉璽不相信柴進為了兄弟義氣就能夠毅然放棄封號爵位和錦衣玉食的生活,那不符合一位貴族所接受的教育。
郡王府的飲食無可挑剔,甚至還叫了歌姬進來表演歌舞,潘金蓮大開眼界。
柴進道「我家的歌姬也只好算馬馬虎虎了,不過是比官家的歌姬好一點罷了。」言下還是很得意的。
「官家是哪裡?」金蓮天真的問。
柴進哈哈一笑,「小兄弟真是有趣的緊。」
武松道「官家就是皇帝。」
金蓮這才想起來,宋朝皇帝一般都被叫做「官家」,「明白了。」
柴進歎道「現在難得見到這樣白紙一樣單純的孩子了。」
這是不是「這孩子很白癡」的另一種說法?
金蓮道「柴大官人,我遇見武二爺的時候,不幸路遇歹人受了傷,武二爺給了藥膏塗了。我瞧那藥膏很是靈效,不知道能不能向大官人多討一些?」
柴進想了想,「噢,你說的是綠玉膏啊。」
「綠玉膏,很好聽的名字啊。」金蓮展顏一笑,柴進看得心裡一跳。
「那是外傷藥,我府上每年都要配上幾斤,送你一點也不打緊的。」柴進看來確實像傳說中的那麼豪爽。
金蓮咋舌配上幾斤,拿來當點心吃嗎?真是有錢啊。
忙道「敢問大官人,這綠玉膏是用哪幾味藥配製而成的?實在神效非常。」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去問問醫生,讓他寫出方子來。怎麼,小兄弟對配方感興趣?」
「小人正在學醫,對配出這道方子的大夫敬佩的很,想知道是哪位聖手名醫。」
「看不出來,小兄弟原來是個小大夫。」柴進一笑。
潘金蓮信口開河,心道萬一柴進要是問一些醫藥知識怎麼辦。好在柴進並沒有再問她什麼,轉而去跟武松說了些山東的風土民情。
忽然又跟金蓮說道「聽說清河縣有個做藥材生意的西門家,你認識不?」
「不曾認識。」金蓮道。心想估計以後也沒什麼機會認識了。
從柴府上出來之後,武松將一隻漆雕盒子遞給潘金蓮,「拿著,收好了。」
金蓮歎道「可惜,沒有藥方。」
「冒冒失失的去要人家的藥方,是我也不會給你的啊。」
「我這是本著學習的態度。」
「……你真的會醫術嗎?」武松納悶的問。
「不會。」金蓮很乾脆的回答。
武松氣結這傢伙,撒謊都不打草稿的。
「那要是大官人問你醫藥什麼的問題,你準備怎麼回答?」
「柴進不會問的。」金蓮搖搖頭「他又不是學醫的,怎麼會問。」
武松只得也搖頭了「你啊!」心裡打算還是趕緊把她帶回家的好。
景陽岡上初見潘金蓮,她還是一副鄉下姑娘的樣子,穿著粗布衣服,黃巴巴的臉,一點都不起眼。武松趁著酒勁打死了老虎,本來心裡就很是激動,根本沒空去注意這個小女人。而當他在快活林打聽到,那個給店夥計提供揩油點子的姑娘就叫潘金蓮的時候,還對她沒有什麼深刻印象。客棧指使家丁們去調戲金蓮,也為的是看看金蓮的反應。
哥哥武大對自己恩重如山,情同父母,對於名為潘金蓮的小女人居然逃婚,實在是很有些怒火的哥哥這樣的品性,配皇后娘娘也使得了!心裡想著把金蓮帶回去跟哥哥完婚是正經。
不過我們都知道,事情從來不會按照自己想的那樣發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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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一下,準備上路了。」武松對金蓮道。
「太匆忙了吧。」金蓮不滿的噘起嘴,「我還想去瞧瞧李師師呢。」
「那個李師師?」武松又好氣又好笑「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想著去那種地方。」
「李師師聽說很漂亮,又聰明。」
「再聰明漂亮,也是官家的人了,等閒人見不到她的。」武松怎麼算口袋裡面的200多兩銀子也不夠進李師師家門的。
金蓮撇嘴,「本來有人說過要帶我去李師師家的。」
武松擰眉「那個商人是吧?休要再提他。」
武松幾乎很少對潘金蓮發火,雖說是個北方大漢,卻從來沒沾染瞧不起女人的毛病。女人是嬌弱的,需要男人保護,男人的氣概不是表現在打女人、對女人凶狠上面。這也是因為武松武藝高強,鮮少有人能夠欺負他,他不需要從另一個方面來補償自己的自尊心。
知縣家丁也對如此匆忙的返回陽谷縣表示不滿,抱怨好不容易來到首都,沒有參觀過就離開,也太不人道了。
「那就再多留兩日,」武松無奈,「抓緊時間該看的去看了,該買的去買了,我等還要早日返回陽谷交差呢。」
然後把知縣親戚家給的賞銀分了下去,武松一點兒沒留,家丁們歡歡喜喜的接過了,謝過武都頭的慷慨,分頭出門採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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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師雖然瞧不成,逛逛街市還是可以的。東京乃是當時世界上第一繁華首都,潘金蓮興致勃勃的拉了武松四處亂走。傍晚回到客棧的時候,卻見柴府的一名僕人候在廳內很久了。
那人一見武松,搶上一步,行禮道「小人柴興見過武二爺。」
「柴大官人有何吩咐?」武松忙道。
「我家主人差小的送給潘玉公子一封信,請潘公子務必親收。」
金蓮想了一下才明白「潘公子」就是自己,「什麼信?」好奇的很,接過信來拆開一看,居然是綠玉膏的藥方。「柴大官人實在是有心,改日定當拜謝大官人。」
「我家主人還說,請武二爺和潘公子明日務必過府一敘。」
好稀奇,昨天才去過柴府,武松覺得已經把這幾個月攢的體己話都說完了,怎麼明日又請?還加上了「務必」二字,聽上去很是鄭重。
柴進小郡王出手豪闊,不僅僅送了一大盒綠玉膏給武松,還將藥方抄送給潘金蓮,實在是慇勤的過分了。
本著懷疑主義的概念,潘金蓮直覺認為,柴進此人實在居心叵測。
武松卻道「你這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
「送點綠玉膏就罷了,送藥方也行,柴大官人不知道想幹什麼。」
「大官人但凡人開口,他無有不應的。」
潘金蓮翻翻白眼「那我叫他把最喜歡的歌姬送給我,他肯嗎?」
「……那一定也是肯的,如果你開口的話。不過你一個女孩兒家家的,要歌姬做什麼?」
「要來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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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武松攜帶美貌少年潘玉出席柴郡王府的宴席。
柴進今日不比前天的裝束,看得出來刻意裝扮過,所以在武松看來,今日的柴大官人未免太一本正經了,這可不符合柴大官人一貫的形象。
所以武松覺得手腳都不是地方,姿態拘束。
潘金蓮頗感奇怪「武二爺這是怎麼了?」
「呃……你不覺得這裡太熱了嗎?」武松低聲回道。
「不覺得。」金蓮搖頭「菜很好吃,酒也不錯,歌舞也還可以看。」這時候的酒不過是米酒、黃酒之類的低度酒,金蓮喝了很多,以至於素來以酒量大著稱的武松也不得不瞪著眼,命她少喝點。
柴進笑道「小兄弟好酒量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金蓮露齒一笑「這酒一點也不醉人啊。」很多人都說,女人的酒量是最難衡量的,一杯可能就微有醉意了,但是再喝十杯,可能也還是微有醉意。聰明的男人都知道,越謙虛說自己「不會喝酒」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深藏不露的酒罈高手。
「喜歡就好。」柴進溫和的道「回頭我叫人送幾壇給你。」
武松覺著不對勁,悄聲對金蓮道「柴大官人似乎……對你很在意,莫非他看出你不是男子?」
「有可能吧。」
藉口如廁的兩個人在奇怪的地點進行著奇怪的對話。柴進素來親近武夫,關於這位小郡王的種種怪癖,早已經是眾人口中說到不想再說的八卦了。
武松雖然不愛聽這些八卦傳聞,但是說的人多了,怎麼都能聽到一點。他很為金蓮擔憂「要是認出你是女子倒也就罷了,只怕……」看著金蓮的側面,不知該怎麼說了。
金蓮只想了下,就明白了,「啊,你是說,原來柴小郡王是個基佬啊。」
「……你說的是什麼……」
「我是說,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了,我心裡有數了。」潘金蓮突然對柴進興起了極大的興趣。
「瞧你笑得古里古怪的,先告訴你,別對大官人失禮啊。」
「沒事的,我真是很敬仰柴大官人的,說不定大官人是見我天資聰穎,準備親自教授我武功呢。」
「……柴大官人府上雖然經常有高手出入,可是大官人自己的武藝也不過爾爾。」認真的武二爺皺著眉頭道。
潘金蓮瞟了武松一眼,幽幽道「二爺你真是有趣。」金蓮固然是做男生裝扮,可是那眼風嬌媚十足,瞧得武二爺心裡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