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升職記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圖窮匕見(下)
    無彈窗小說網,萬名書迷同時在線九月二十一。

    皇帝傳回信來,說已經起身回京,二十八那天御駕到溫泉行宮,會在那裡小住半月。

    宣太子、八貝勒和回京公幹的十三貝勒到溫泉行宮侍駕,可以帶家眷。後宮裡去的是乾清宮夫人與赫色圖貴人。

    京城眾人得了旨意,於九月二十五動身,提前到地方等著。

    待大家安頓好,九月二十八,皇帝鑾駕準時到達。

    一通忙亂接駕,皇帝也住下了。

    當晚翻了赫色圖氏的牌子。

    今年天冷的早。方才初冬時節,頭半夜便飄起了雪花。次日清早,雪還在下,地上已有了半尺來厚的積雪。

    唐果揮退了眾隨從,只帶著小悅和薛寶琴和兩個引路的小太監,出去看梅花。

    梅花是行宮去年新栽的。不知怎麼培育的,藉著溫泉的暖氣,這時候正好開花。行宮總管和花匠因此得了不少賞賜。

    踏雪尋梅,雅事一樁。

    到了梅林,先已有人在了。卻是八貝勒夫婦領著弘旺。

    倆人一人牽著弘旺一隻手,很有一家人的氣場。

    胤祀得了小太監的通知,遠遠的給唐果行過禮,便自行迴避。八福晉帶著弘旺上前請安。

    他們這裡賞梅閒聊,胤祀轉身出了梅林,沒走多遠,便見一行人逶迤而來。

    前頭開路的太監到他跟前兒行禮:「奴才請八爺安。」

    「起吧。可是汗阿瑪來賞梅了?」

    「回八爺的話」,那太監賠笑道:「皇上今兒早起來興致好,領著赫色圖貴人過來賞梅賦詩。」

    胤祀點頭微笑:「既如此,且容我請安。」說著退到路邊,恭敬的站著等。

    不多時,皇帝一行人到了近前,胤祀跪倒行禮:「兒臣恭請汗阿瑪聖安。」

    「起來說話。你也來看梅花?怎麼這就看完了?」皇帝問。

    「回汗阿瑪的話,弘旺聽說行宮裡的梅花開了,昨晚上便鬧著要看看,說要領略領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是個什麼意境。郭絡羅氏慣孩子,今兒早上催著兒子帶著弘旺來瞧。因昨兒汗阿瑪體恤,吩咐兒子們今日過了巳時再去請安,兒子又受不得他們母子呱噪,便早早帶著他們來了。正巧唐佳夫人也來賞梅,兒子便迴避了。」

    胤祀這段話娓娓說來,兒子的早慧、家庭的和睦一一呈現在聽者耳邊。

    皇帝笑了:「看來朕的八阿哥倒是個好阿瑪好夫婿!弘旺今年進的上書房吧?怎麼已經學了盧梅坡的詩了麼?」

    胤祀笑回道:「回汗阿瑪的話,是前些時兒子閒來翻書隨口念了幾句,不想倒被弘旺記下了。」

    皇帝很高興:「是個聰明孩子。」

    胤祀一喜:「謝汗阿瑪誇獎。」

    父慈子孝了一番,胤祀退走,皇帝帶著赫色圖氏去梅林。

    八福晉早得了信,迴避了,倒是弘旺,引起皇帝的興趣,傳話讓留下。八福晉便將他托付給唐果。

    溫泉行宮中的一系列變化讓很多人心裡興奮起來。

    「皇上回來第一晚翻的赫色圖氏牌子?」良妃淡淡的問道。

    看似不在意,心裡其實歡快得很:皇上還是對石氏那件事介意了啊!唐佳氏太囂張了!皇上也要個後宮和諧的面子的!

    「回娘娘的話,傳回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

    良妃微微撇嘴:「在壓倒性的權力面前,所有的心機和手段都只是笑話而已……還不知道誰才是笑話呢。壓倒性的權力,這詞兒可新鮮,倒是挺貼切的。可後宮的女人,哪能真有這位份?便是皇后,也不過是在皇上手底下討生活罷了……這宮裡頭,哪有盛寵不衰的人呢?」說到後來,語氣一絲黯然。

    出會兒神,振作了一下,又問:「你不是說弘旺兒背詩了嗎?皇上可喜歡?」

    那太監笑得跟得了寶貝似地,「回娘娘的話,小阿哥只是聽八爺念過,就記下了。皇上問起,小阿哥就背給皇上聽,一字不差,皇上歡喜著呢,賞了小阿哥不少東西,說小阿哥聰明好學,以後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又特特的讓常諳達給送回去。」

    良妃臉上也開了花兒,身邊心腹的宮女嬤嬤再一湊趣兒奉承,更高興了。

    她心情好了,便想再多聽聽旁人的倒霉事,又問:「你先頭兒說,皇上還在梅林裡作詩來著?誰得了頭彩?聽說赫色圖氏在家裡當女孩兒的時候,很是學習了漢學,想來是她了?那唐佳氏在學問上頭,怕是拿不出手的。」

    那太監彎著腰回話:「這……奴才也說不清楚頭彩是誰。聽當時伺候的人說,赫色圖貴人作詩挺快,一連做了三首,皇上也說好。唐佳夫人只說了兩句,但她說了之後,皇上和赫色圖貴人就都不再作詩了。說是有此兩句,其他的詩不必作了。」

    「哦?哪兩句這麼厲害?」

    那太監原是花力氣記下的,聽良妃問,忙回話:「奴才記著,是『雪下梅前遐想多,凡塵夢裡癡人眾』!」

    這兩句很直白,意思可就耐琢磨了。

    良妃聽得一愣一愣的。

    半天才問:「這兩句是……皇上和赫色圖氏作了詩,唐佳氏才說的?」

    「回娘娘的話,是。」

    良妃端起茶來喝一口,定定神,笑道:「唐佳氏真會說話。」

    有心人都知道了這事兒。

    唐果不會作詩畫畫下棋,皇家人盡皆知。倒是聽說她學了彈琴,但除了皇帝,誰也沒那個資格聽人家彈。

    「雪下梅前遐想多,凡塵夢裡癡人眾」兩句一下子火了。

    不管是誰,先豎大拇指,唐佳氏這女人,夠膽兒!早聽說啥話都敢說,果然是名副其實!

    尤其是那「凡塵夢裡癡人眾」,好幾個人研究,這是說誰呢?

    說赫色圖氏借作詩向皇上邀寵是癡人說夢?還是連皇上一起說到裡頭了?

    皇上也挺憋屈的啊!

    不就是跟個小貴人到梅林裡作個詩麼?就「遐想多、癡人眾」的被影射了一把,夫綱不振哪!

    嘿嘿嘿嘿……

    皇上也是個怕老婆的主兒!

    不過,這回唐佳氏該倒霉了吧?先頭兒石貴人那事兒就鬧得挺大,皇上也得要個面子不是?

    誰家後院都不安靜,可表面上不還都裝得正妻小妾一家親?唐佳氏鬧開了,顯得多不合群?

    興許被這些人猜對了,之後在溫泉行宮,皇帝一直翻的都是赫色圖氏的牌子。

    宮裡頭的多數女人因此歡呼雀躍。

    無他,唐果終於開始走下坡路了!

    就說嘛!後宮哪有常開不敗的花兒?!

    她可算是要失寵了!赫色圖氏,好樣的!

    沒幾日,另一件大事兒的發生,讓她們更興奮了。

    甄英蓮當堂說出是乾清宮夫人唐佳氏讓他們狀告賈雨村。

    京城輿論嘩然。

    後宮干涉前朝之事,輕則被黜,重則處死!

    事情涉及到後宮,主審官員趕緊一本奏折遞到皇帝面前。

    京城權貴們眼睛都瞪圓了,巴巴的等下文。

    皇帝讓宗人府宗令莊親王博果鐸主審這一部分。

    王公貴族圈鑽門子盜洞的打聽內幕。

    可惜,內幕是口說無憑,甄英蓮沒有實證。她說是十二貝勒府的奴婢陳氏傳來的口信。

    想讓紫鵑到案作證?

    您請先通過十二貝勒府!

    這案子有的拖了。十二貝勒在南邊兒呢。最近在廣州忙活,想聯繫上,得些日子了。紫鵑本人也隨夫南下,行蹤不定。

    看熱鬧的這個急!

    不管怎樣,形勢對唐果很不利。

    十月十三,皇帝起駕回暢春園。

    據消息靈通人士的小道兒信息,每年各馬戲班子集中到京城巡演的時候,皇帝都會帶著唐佳氏出去看馬戲。今年看樣子要泡湯。

    泡湯了一半兒。

    皇帝沒去,唐果自己帶人去的。弘晰和弘暉纏著她要一起去,唐果沒帶,讓他倆在上書房好好唸書。

    弘晰和弘暉很低落。他倆就是想多陪陪唐果。另外也是給唐果增加些人氣。最近的流言,他們也聽進去不少。

    晚上,雍郡王檢查完兒子功課,見兒子一副霜打茄子的德性,一巴掌拍後腦勺上:「精神點兒!」

    「喔……」

    胤禛歎口氣,兒子重感情,不知是福是禍。

    又一想,兒子似乎一直都福澤深厚、逢凶化吉的。

    臉上透出一絲笑意來,「還真是凡塵夢裡癡人眾!傻小子!」

    見兒子猛然抬起頭來,胤禛臉上笑意更深,不再說話。

    心裡微微有暖意流動。至少……如今弘暉活得好好的;至少……自己和十四弟手足情深;至少,有另一條路可走……

    事若求全何所樂,福不可享盡哪!

    十月下旬,皇帝一家子回到紫禁城。

    紫禁城又裝修了一次,尊重風水和原有格局的基礎上,引進很多新式技術,比以前方便多了。乾清宮有些地方沒完工,梨花院落和弘德殿都不得住,唐果便搬去景仁宮。

    難免又引起N多議論。

    不過皇帝新寵赫色圖氏和最近常被翻牌子的淑嬪劉氏多少分去了些眼球,焦點倒也不全在唐果身上。

    十一月初二。

    天又下起了雪,風大雪大。

    胤祀坐車回家。

    坐在車裡閉目沉思,突聽外邊車伕喊:「小心!」

    車廂一陣劇烈顛簸,馬車似是斜衝出去,好容易才停住了。

    胤祀被打斷思緒,問:「何事?」

    「回爺的話,是一輛馬車直衝過來,前頭護軍已攔住了。剛才是咱們的馬驚了,奴才無能,請爺責罰。」

    「先不說這個。衝過來的是誰的馬車?」

    「回爺的話,剛才護軍問了,是翰林院編修黎江的家眷。因見了個熟人,一直往前趕,想攆上去,不料路滑難行,車伕沒攏住馬。」

    鬧了半天是八爺黨成員的老婆!

    「罷了,回府吧。」

    「是。」

    他們走了,那薛寶釵驚魂未定。

    一念好奇,差點兒闖出大禍!

    幸好八爺不計較!

    直到回了家,薛寶釵猶在暗自慶幸。

    晚上,黎江宿在她這兒。見她魂不守舍,問她:「大奶奶這又是怎麼了?」

    薛寶釵收攏心思,「沒什麼,白天在街上遇見個熟人。說起來,也許看錯了。前年過年時,皇上賜宴外藩和使節,大爺蒙皇上恩典,陪侍來著。妾身托大爺的福,也破例跟著母親進西內見識了一回。遠遠的瞧見了乾清宮夫人。今兒出去,妾身好像瞧見唐佳夫人了。妾身冷不丁想起來,前些年妾身好像就見過她。還是跟妾身一個舊識在一處……」

    「胡說!宮裡的貴主兒這個天氣出來幹什麼?你眼花吧!」

    薛寶釵嘴上附和,心裡卻在想:若那人真是唐佳夫人,她幾年前跟秦可卿在一處做什麼?秦可卿說是死了,這裡頭……

    那黎江忽然問道:「你說幾年前唐佳夫人跟你一個舊識在一起,是哪個?」

    薛寶釵一愣,見丈夫表情認真,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對他講了。

    黎江沉吟不語。

    「秦氏……」胤祀從黎江那兒得到這消息,也思考上了。又派人去查。

    十一月初三,晚上。

    白天雪就停了。雪後更是冷得要命。

    「好些年了,就今年最冷。主子請喝茶。」薛寶琴說著,給唐果換過熱茶。

    見唐果愣愣的坐著不說話,心裡也難受上了。主子這些日子可憔悴多了,臉色都變了,身子也見瘦。

    不大一會兒,孫九來了。

    「今兒皇上翻的是赫色圖貴人的牌子。」

    他說話聲音極小,只告訴靈芝一人。

    靈芝暗歎,想著要怎樣勸唐果休息了才好。

    「主子,這麼冷,您去哪兒啊?」薛寶琴略微急促的聲音傳來。

    孫九和靈芝轉頭看時,唐果已穿戴好了,從裡頭走出來了。

    「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來!」

    靈芝幾人互相看看,還是拉開點兒距離,跟在唐果身後。

    「不准跟!」唐果厲聲道。

    三人嚇一大跳,不敢再跟,眼睜睜瞧著唐果走遠了。

    奉先殿旁。

    「你不能不管我!我這可都是聽你的話做的,如今可怎麼辦啊?皇上他對我越來越冷淡,回宮之後,一次面兒也沒見……」

    「莫要胡……」

    「啊!」

    太子胤礽話未說完,聽見這一聲心裡一顫,順著聲音看過去,暗影裡跌出個人來,是負責看守奉先殿燈火的太監。

    「想不到今晚奉先殿有這樣的好戲!」

    皇帝從另一邊走過來,身後跟著赫色圖氏。

    唐果臉色大變,「下意識」的抓住胤礽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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