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13歲的生日是在自己家過的。
二月初八,林岳去榮國府接侄女。
史太君自然不肯放人。不過林岳的理由很充分:一是黛玉的生日快到了,沒有年年在親戚家過生日的道理;再就是林岳的同窗好友喬涵進京述職,他們一家要在林家借住些日子。因為有女眷,所以黛玉還得回去做個主人。
賈家人今年還真沒誰記得黛玉的生日。以往都是按三春的例過的,今年情況特殊。史太君正鬧心某件大事;賈寶玉傷心可卿之死,哀痛中;王熙鳳忙著協理寧國府……總之,會給黛玉過生日的人都心不在此,不會給她過生日的人巴不得別人都想不起來。
林岳來接,賈家自然說了些「外祖家就是自己家,莫要生分」的話,林岳堅持,之後黛玉便回了自己家。
雖然還在孝中,不過女孩子出嫁之前,能在家過的生日就那麼幾個,林岳很細心的安排了一番。賈府三春、薛寶釵和史湘雲都接到了生日宴的帖子。林岳同事、知交家幾個與黛玉有往來的未嫁女兒,也應邀與會。
喬涵除了一個十三歲的女兒之外,還有一對15歲的雙胞胎兒子。他與賈政還是舊相識。林岳便請了賈政、賈寶玉父子前來一聚,正好讓年輕人有個伴兒。
賈寶玉本來因為沒接到貼子難受,有了這個機會喜出望外。雖然是跟著嚴肅老爹一起去,不過料著年輕人另在一處,應該沒多大妨礙的。就算見不著林妹妹,也能離得近些。
到了正日子,自然是女子們在內院。喬涵的夫人不與小女孩兒們攪合,再三的推了黛玉她們的邀請,一個人在自己院裡休息。
小姐妹們吃吃玩玩的很是自在。此次來給黛玉賀生日的女孩兒,滿漢都有。除了薛寶釵之外,俱是仕宦之家。
能與黛玉往來者,自不是那輕狂之人。或美麗、或端莊、或大氣,俱是不俗的;或文、或武、或女紅,都有個出色的地方。大家年齡相近,彼此間又存了客氣,相處得不錯。
尤其是史湘雲,與喬家姑娘喬素、還有一位滿侍郎家的小姐舒舒覺羅氏-霜兒,三人性子相投,當下不管別人,在一角兒大嘮小嘮起來。倒把一直比較親近的薛寶釵給忘一邊兒了。
內院一片熱火景象,賈寶玉那裡卻是心中火燒一般。無他,志不同道不合爾。
果然是年輕人在一處,除了喬家兄弟和賈寶玉之外,還有林岳的兩個學生,沈千山和富察-肅寧。都是十四五六歲的樣子。這幾人模樣都是乾淨俊朗的。外表上很合乎賈寶玉的審美觀。不過賈寶玉和人家談不到一處。
喬家長子喬永武,人與名相反,對武術一竅不通。不愛那四書五經,偏偏沉迷於治水。跟著父親在河督小於成龍大人手下治河。小小年紀,開口黃河怎樣,閉口渾河怎麼回事。又說起以往渾河發水,沿岸人們多年來苦受荼毒,災民以水藻為食的慘事。大家難免唏噓一番,賈寶玉也覺心酸憐憫。再聽下去,卻是之前治理渾河之事了,又說起皇上已改渾河為永定河。
賈寶玉大覺無趣。在一邊聽著,心裡想的卻是:女孩兒們不知做什麼呢?我如今和一群鬚眉濁物在一處,端的是無聊……
那幾人又說起莊稼豐歉、百姓生活、今年賑濟朝鮮、多開邊市與其通商等等事情,賈寶玉更是厭煩。
如坐針氈的忍耐了大半天,直到告辭回家,也沒見著林妹妹。又聽說湘雲被林妹妹留下了,要住段時間,賈寶玉高興林妹妹有人陪伴之餘,心裡又怨自己沒有托生成個女孩兒,不能時時刻刻伴在姐妹們身邊。
大侄女過生日的情形,唐果從二哥的來信中知道了。不禁歎息二哥用心良苦。又想:那賈寶玉有無機會,就看他自己了。倘若他真是油鹽不進的石頭一塊兒,只想做個有名無實的護花使者,永遠縮在自己的想像世界裡,恐怕即使大侄女再喜歡他,二哥也絕不會在婚事上鬆口的。況且,環境已經改變了,賈寶玉如今並不是林黛玉唯一依靠。黛玉若一心只想為那樣的人殉葬,別人還真犯不上去攔了。
遂放下這件事不理。
二月十六,皇帝移駕暢春園。之後便要出發去五台山了。
唐果忙著安置大虎、二虎、開心、歡喜。出巡是不能帶著它們的。唐果把它們帶到暢春園的梨花院落,除了有院裡留守的人照顧之外,十三皇女也說要常來。再就是拜託袁團兒,請他幫忙照看,畢竟是內行麼。不過,唐果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把它們帶出皇帝寢宮範圍以外。這些人鄭重的應了。
萬事俱備,二月二十八,皇帝出發了。
坐在御輦裡,看看那位奮筆疾書的皇帝,唐果搖搖頭。
「果兒,做什麼搖頭?」那位發話了。
你不低頭寫字呢麼?眼神太好了!
「回陛下的話,奴婢是想,在大數情況下,高……俸祿都是要付出高強度的勞動的,果然是真理。您似乎總有批不完的折子……」
「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出現,也是沒法子的事。太子那裡還分出去很多呢!就咱們倆人,果兒還是好好說話吧。」
俺這叫不好好說話?這叫敬語好不?不過既然你這樣說,我也不用客氣!
「陛下,你已經低頭有一會兒了,還是休息一下吧!不然又要脖子疼了。咦?對了,這次沒帶梁公公出來,誰給您熱敷啊?小德子?」
「果兒唄!」那位很不客氣的說道。
「那還是算了吧。我寧願幫你按摩。我不喜歡茴香的味兒……」很不喜歡!
「那果兒就幫我按按吧。正覺得難受呢!」
我咋忽然覺得……你就等著我說這句話呢?
帶著一個小問號,唐果開始在皇帝的肩部、頸部約略穴位捏捏、揉揉、敲敲、打打。
「陛下,為什麼以前你不讓太醫幫你按摩呢?雖然自己活動一下最好,不過有時候沒那麼多時間,別人給按按也挺好的。總比僵著強吧?」唐果問道。
「皇帝的身體能隨便亂碰嗎?」皇帝道。
我現在不就又敲又打的嗎?!
「果兒自然例外。你可以想碰哪兒碰哪兒。」皇帝不用看也猜得到唐果的想法。
唐果都懶得驚訝了。
既然你說碰哪兒都行,那我就順便幫你按摩一下頭吧!
唐果又對著皇帝的太陽穴下手了。
想想也是,要是俺會武功又心懷不軌,嘿嘿!皇帝的小命兒也就交代了!所以說,原來按摩還是個危險的技術活。
「果兒。」
「嗯?」
「以後我不熱敷了。你一直幫我按摩吧!」
「考慮一下。」
「小沒良心的!還考慮?如果是要我給你按摩,我絕不用考慮。」
……
「看我心情……呵呵呵……」唐果給他來個奸笑。
皇帝這次出來,帶了所有正在唸書的兒子。九、十、十二、十三、十四皇子都有。畢業的只帶了老三。
後宮裡帶了蘇可休和庶妃劉氏。
皇帝先要視察永定河。
唐果一向對地理、方向、地名兒啥的弄不清,也不費那個腦筋。反正有皇帝帶路,愛去哪兒去哪兒。
聽皇帝說,永定河原來叫渾河,俗名叫無定河。唐果想起那句「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來,尋思著,果然是個吃人的河呢!聽說修堤壩、挑淤沙的,好不容易弄好了,可真是件好事。很多人因此能保住命、保住家了。
「果兒,果兒!」
「啊?」
「回魂啦!」
學壞話學的真快!
「陛下有啥吩咐?」
「陛下沒有吩咐。果兒啊,想什麼那麼專注啊?叫了你好幾聲了。」
「想你說的治理渾河的事。呵呵……陛下,你真的把那些不學無術的傢伙丟過去清河裡的淤沙啦?」唐果問道。據說,這條河裡的淤泥是出動了八旗壯丁挖的。——那些啥都不學、啥都不干、指著吃老本的紈褲子弟被強制參加此次勞動大會戰。對別人是朝廷管飯,對他們是純義務勞動,不給工錢,不提供飲食,一切自己解決。唉!賈寶玉,你為啥不是旗人呢?
「是啊!他們家裡捨不得他們,還給他們留了幾輩子吃不完的家底兒,我再不使用一下他們,他們不就完全廢了?再說,開始治河的時候,正值農忙,用他們這有閒工夫的,不是還能節省勞力呢嘛!身為旗人,這點責任還是要擔的。」
看著皇帝帶點兒促狹、帶點兒得意的模樣,唐果忽然有了個想法:這個傢伙還挺可愛的嘛!呵呵……
聽說有幾個體驗到民生艱苦的,居然改邪歸正,知道上進了。真沒白收拾他們。可惜是極少數。浪子回頭還真是金不換。
強烈反對的也大有人在。還是老資格的人物。具體的不知道,似是糾集了些人上書,說此舉有辱八旗體面。皇帝很生氣……
「果兒,你擔心了?」
「啊?朝政上的事我不懂的,也不想問。我只是不願意看到你那麼生氣,太傷身體。」
「早都不氣了。那些人有的是自己的意思,有的是被人攛掇、煽動。不是和你說過嗎?朝廷裡各派勢力多著呢。如今都在底下忙著呢!什麼招數都有。咱們這次出來了,那幾幫子人更得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