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問了孫九,才知道宮女集訓的時間一般在三到六個月之間,有彈性的,和受訓那批人的素質也有關。至於「原裝」的那一屆,整體學得比較快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之前放出了一大批宮女,宮裡缺人手,所以盡快上崗了。反正,小宮女初來乍到,也是要跟著資歷深的「姑姑」們的。
唐果暗唸一聲「僥倖」!不然再訓下去,俺這「天外來客」非露餡不可……
既然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確定人家是否入選,唐果也就不太注意這個事了。
本來打聽一下那姑娘的名字、家庭狀況什麼的對於唐果來說不是難事,或者探聽一下賈氏賢嬪是不是榮國公之後也做得到。不過唐果以不惹事為上,好奇心什麼的,先放著吧。低調最要緊!
四月初二,京城一帶方圓百里下了今春第一場雨。北方各地也陸續開始下雨。
京城的雨下得很大,持續了一天多。
之前一春天不下雨,皇帝甚為憂慮,此時才放下點兒心——據說是諺語有云:「不怕初一陰,就怕初二下」。意思是說,如果初二下雨,半個月都不會有好天氣。此次大雨,正是在初二,若是再下半個月,可不正好能緩解旱情?
別說,這諺語還真準,之後的半個月,連一個整個的晴天都沒有,陰天、下雨、再陰天……綿延到四月十七,雨才算是停了。各地奏報都說旱情解除或緩解了。皇帝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
唐果估計,這個時代還沒有「厄爾尼諾現象」和「拉尼娜現象」呢,諺語總結的天氣規律還是很正確的。
豐收與否完全靠天的時代,這半個月的雨可真是能救很多人命的。唐果想著也高興起來,把下雨帶來的種種不便都忘了。
皇帝的高興事還不止這一件。代皇帝去接見、護送第一批西伯利亞移民的皇太子回來了。
這批移民中大多是無地的農民,也有賤籍中人——都是日子過不下去的。此次拖家帶口的遠行,去那「絕域苦寒」之地,原是死處求活,不得已而為之。在這個年代,老守田園是主流,不是活不下去,大家是不願離開故土的。
誰知朝廷不但真如聖旨上所說的派人護送,一路照看衣食,他們中的年高、有德之人還得到了皇太子的接見——而且是代皇帝接見。
皇太子溫言撫慰了大家,又給大家打氣,復又賞賜了不少路上要用的東西給這批人。這些人頓時覺得有了動力,至少說明朝廷重視那個地方、重視那個地方的人,不是嗎?
這批移民原本有五百來人,這樣一折騰,動靜大了,等到出關的時候,已經是兩千來人的隊伍了,還在不斷擴大。
皇太子親自將他們一路護送出關,才返回。
這一番舉措,使不少觀望的人下定決心去西伯利亞謀個生路,皇帝的西伯利亞移民計劃大規模的展開了。
唐果對有關西伯利亞的事情一向上心,聽了這些更開心了。
中華民族是這樣的了。只要有生存的空間,到哪裡都能扎根的。世世代代,終究會在那裡傳承下去。在心理上對那片土地有了歸屬感之後,就沒有什麼人能從大家手裡將它奪走。
皇帝將西伯利亞劃分為12個行省。陸續委任了各省的總督和各級官員,找了不少人談話。唐果看得出,皇帝很重視。
這些官員裡面,居然有一個是唐果認識的——應該說是認識名字的——薩布素,富察氏。
唐果認識他名字,自然是因為那個歷史課上必學的《尼布楚條約》了。薩布素,唐果前世的歷史上中俄雅克薩之戰的指揮者。作為東北人,對這位被誣陷降職後還帶領大家治水的老將軍,唐果還是很敬仰的。
這裡的這位薩布素是此次清俄戰爭中的功臣之一,現任清政府駐西伯利亞地區最高軍事長官。皇帝對他很好,和他聊了很久。雖然是滿語,唐果聽不懂,但是看雙方的表情,也知道君臣相得。皇帝不但留他吃午飯,還賜了一盆百草給他——這是少有的殊榮了。太醫院培植出來的百草不多,只在幾個資格特老、功勞特大的勳戚身上用了幾片葉子。再就是皇太子和即將到西伯利亞最遠行省任總督的赫捨裡氏索額圖各有一盆。
據唐果所知,在西伯利亞實行的,是和現行政策、法規完全不同的另一套體系,倒有點兒像唐果前世的特別行政區。似乎在海參崴等港口佈置了新建成的海軍。
不過具體是什麼樣的,唐果卻不知道。一件她突然發現的事情震住了她,沒心思關心別的了:皇帝接見諸皇子、大臣的時候,內侍並不在屋裡。都在不遠但絕不接近的地方伺候著。距離以能聽到皇帝傳喚、能處理突發事件為宜。
也就是說,除非極特殊情況,這一年來,皇帝見人說事的時候,最接近他的除了當事人之外,是唐果。
剛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唐果一身的冷汗,覺得腿都有點兒打顫。
這可不是恩寵,至少開始的時候不是。既然有這樣的規矩,為什麼沒人告訴過她、要求過她?
她第一次進乾清宮暖閣的時候,皇帝不就正接見大臣麼?之後在皇帝身邊當差,她都是侍立在皇帝身後的。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麼做,陳喜兒沒說——也許是故意不說這個也說不定。不然為什麼別的注意事項瑣瑣碎碎的都說了,這件關係到性命的大事反而不說?她也沒想起來問。事到臨頭只好學著當初顧問行的樣子,雕像一樣立在皇帝身後,沒人糾正還以為自己做得很對呢!卻沒發現太監們後來都是在門外的。
思來想去,唐果覺得最初的時候,皇帝應該是在試探她。她這個「天外來客」果然傻了吧唧的把什麼破綻都露出來了。
「皇帝心,海底針……不對,皇帝的心不是那根針,是深海……神秘莫測……不知多深多廣……還沒有光……不知道啥時候就會有海底怪獸突然出現……吔……恐怖!」
唐果在心裡碎碎念了半天,把自己嚇得夠嗆。
人家在試探你的同時,還那麼的和顏悅色……看著多麼恩寵、縱容似地……若是你有哪一步邁出了界限……小命兒早沒了!
而且,這樣看來……
陳喜兒、孫九、春兒、顧問行……
唐果心下一黯,不再想下去。
這或許就是性格決定命運的一種表現吧。
唐果天性淡泊,從來對政治不敢興趣。雖然每日身處權力中心,卻把大部分精力拿到武俠世界去神遊了。對皇帝和他身邊那些人和事的關注還不及對小龍女、阿朱、岳小釵她們的零頭。所以一年多了,幾個主要的大臣和王公唐果都沒認全。諸皇子除了太子可以看衣服認,四、七、八、九、十、十三、十四記住長相之外,剩下的一、三、十二如果和同齡人站在一起讓她認臉,她也是認不出的。——唐果隨大溜行禮,從來不看他們長啥樣。
下班時間裡關在自己屋子裡,除了和身邊的孫九、春兒說些生活上的話,什麼都不說。和蘇全倒是多說不少話,全都是關係他們自身的。到了塞外,也是自己玩的時間多。和諸位皇子相處,更是說話小心,除了吃之外,沒啥別的話題。
她從來不對誰諂媚,諸事靠後。給皇帝做的第一頓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付。除非她自己想吃或是做給蘇全,否則即使是和諸皇子出去野餐,也絕不會做什麼新鮮東西。後來,覺得欠皇帝人情了,這樣的狀況才有所改變。
她這樣的人,皇帝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呢?唐果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了殺身之禍。
如今唐果從頭到尾一想,後怕好幾天。現在怎麼辦呢?雖然說,皇帝說過,沒再試探我了,但是自己還是要有自知之明。不明白就罷了,明白了,還是離遠一點兒的好!這是規矩!
不在皇帝的屋裡站班了?表現得太明顯……繼續站?危險……
唐果花了不少時間,想出個法子:反正皇帝准我上班時間出去玩……我就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方便進去的時候,進屋去看看墨夠不夠,不就得了?
打定主意,唐果每日給皇帝弄好了筆墨,就屋外呆著去。只在皇帝這院,不往遠走,免得有其它麻煩。趁著大臣們輪番進屋的空隙,到皇帝屋裡填墨。
晴天好辦,雨天就不妙了,她不願和太監們呆在一起——似乎太監們也有不同的小圈子,另有是非,遠避為妙。唐果都是自己在廊下看雨遐想,也算自得其樂。
唐果的變化又怎麼會逃過皇帝的眼睛?她自以為做得不明顯,人家一轉念間就已經猜到了緣由。只是沒有點破。
因半個多月天氣都不好,大虎、二虎也在院子裡關了這麼多天,早憋得不得了了。不過,它倆歷來懂事,也沒上躥下跳的給唐果搗亂,只是乖乖的趴在唐果腳下,瞧見唐果看它們,它們就獻媚的蹭蹭唐果,然後往外面張望。唐果許諾了好幾次「天氣一好就帶你們出去玩」。
天終於晴了,待地皮幹了一些,趁著中午午休,唐果帶著大虎、二虎,約著不當值的蘇全,到住地附近的一片竹林裡玩。自己也放鬆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