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伸手去摘那綠珠,唐果忽然發現兩棵小草上一個果實都沒了。
「……我太敗家了……這要多久才會結出來這麼多呀?」
不會再結果了,綠香珠為天地所生,只有這雌雄兩株。雌雄同長方能結果,一生只有一次,將天地所賦之靈氣盡收其中。若是果實成熟之後找不到歸宿,果實與植株都會幹枯而死。
如今綠香珠與梨樹精魄結合在一起,相輔相成已尋到歸宿,植株也可以長存世間。它的葉是解毒、醒腦之極品良藥,小果果把植株帶在身邊吧。植株已無雌雄之分,取草葉插入土中就可以再長出植株來,雖然不能結果,卻可造福人群。
唐果頭腦中突然出現這段話。
「咦?梨樹精魄你找到歸宿了?沒想到你的歸宿是綠香珠……綠香珠也不用枯萎而死,真是一件大好事!」
唐果也替它們歡喜。
唐果要了一把小鏟子,將那兩株草小心的連根帶土挖出來,從荷包裡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將它們包起來收好。
手帕確實是潔白的,連朵花都沒有,唐果不會繡。宮女穿的衣服領口、袖口都是要自己繡花的,唐果只當不存在這件事,也沒人管她。衣服尚且如此,更別說鞋面和手帕了。
這個荷包還是崔安做了送她的。繡得很精緻,唐果喜歡便戴在身上,這幾番連滾帶爬居然沒丟。
放好了小草,唐果便想要怎麼上去——她凡事先靠自己,實在不行才求助。這本是她個性使然,暗合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自然運行之理,也使得她和自然生成的梨樹精魄更為契合。
因為沒有墊腳之處,唐果試了幾次也沒上去。
正有點兒著急,突然聽見傳來人和馬的聲音。
「唐姑娘!」
「唐姑娘!」
……
叫我的?
唐果這時也忘了想要就此離開皇宮了,快兩天沒見到人,如今聽到人聲只覺得親切:「我在這裡!山崖下面!」唐果大喊道。
有人奔這邊來了,一會兒上面探出好幾個腦袋。看到她了,「在那兒!唐姑娘?!」
「是我。」
很多人奔跑過來,一個人帶著哭腔:「唐姑娘……你平安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我真怕……」
是孫九。
唐果反倒鎮定了:「孫九,你來找我啦?你放心,我沒什麼事……讓你擔心真是抱歉……」
「哎喲,我的姑娘,你沒事比什麼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孫九終於哭出來了。
唐果見他真情流露,也很感動,勸道:「孫九,我一點兒事都沒有,你別傷心……跑這麼遠來找我,可真是謝謝大家了!」
後面一句卻是對著所有人說的。
人家是專門來搜救她的,技術到位、工具齊備,一會兒功夫就把她拉上去了。
看下面那條死蛇很特別,軍士們又把石頭推下去,把死蛇拿袋子裝了,也弄上去。
唐果偶然瞄到一眼,又嚇了個夠嗆。不過有點疑惑:那條蛇的皮都沒破……
隨隊的軍醫給唐果把了脈,見她毫無內傷,嘖嘖稱奇,眾人也放了心。
唐果忽然道:「嗯……我原本抱了兩隻小老虎來著,從高處摔下來的時候它們脫手飛出去了,不知道還在不在?我想去找找……它們都有殘疾,沒人照料恐怕活不了。」
為首的軍官姓西林覺羅,道:「這附近的高處只有那裡了,姑娘去找一找吧。」說著一指。
唐果看過去,果然是一處高崗。忙謝了軍官,又道:「給各位添麻煩了。」
那軍官道:「不敢當,姑娘且去看看有沒有。」
孫九和幾個軍士陪著唐果過去,爬上高崗,就聽見草叢裡小老虎的叫聲。
唐果跑過去一看,兩隻小老虎咬著一塊布正叫著,一邊一個,好不可憐。
仔細瞧瞧,那塊布卻是唐果衣服上的,估計是唐果跑的時候刮下去的,被小老虎找到。看唐果來了,那後腿殘疾的已爬過來了,眼睛閉著的那只也感覺出來,往唐果這兒跑,叫的淒淒慘慘的。
唐果忙把它們抱起來,後腿殘疾的那只鼻子破了,另一個倒沒見外傷。
唐果他們下了高崗,大家便一起回程。
因為唐果沒地方放小老虎,孫九便接過去揣在懷裡。小老虎可能也累了,開始還向著唐果的方向叫,唐果安撫了它們一番,它們便不掙扎,在孫九懷裡睡了。
騎在馬背上,唐果覺得騎馬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浪漫,這還是有人給牽馬呢。
孫九正要告訴唐果這兩日的事,突然聽到一個軍士喝道:「什麼人,出來!」
唐果看過去,不遠處的草叢裡似乎有人,不知是趴著還是躺著。
有幾個人過去看,一會兒抬了個人出來。
抬到跟前,大家都嚇了一跳:那人露到外面的肌膚都是黑綠色的,整個人就像根木頭,硬邦邦、直挺挺,如果不是他氣息奄奄,真看不出他還活著。
後來想起那條蛇來,那位副領隊叫阿爾斯楞的說道:「必是被那條蛇咬了。聽老人們說,這一帶很多年前曾經有兩條毒蛇出沒,最是凶殘不過的,見到人畜,必要咬上一口才罷。被咬的人痛苦一日,才慢慢死去。屍體不腐,像根木頭一樣,全身都是黑綠黑綠的。後來,一條蛇被發現死在草叢裡,似是被什麼啄死了。另一條也再沒見到過。看這條死蛇的樣子,跟傳說中的很像。」
他說蒙語,一邊有軍士翻譯成漢語,唐果聽了,想起那兩株草來,道:「也許這個能救他……這是從那山壁上采的。」將草取出來,掐了個葉子遞過去。
孫九接了,遞給軍醫。
這草的香氣大家聞到了便覺頭腦一清,都認為有用。軍醫將草葉嚼碎,掰開那人的嘴,放在他嘴裡。
綠色漸漸的褪了。
「果然有用!」眾人歡呼起來。
一會兒那人便醒了,看到大家,眼中露出感激之意,卻說不出話,也動不了。
軍醫估計他中毒久了,一時恢復不了,便讓人將他弄到馬上,帶著他走。
孫九在一邊便把他們來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唐果。
原來唐果前天被蛇嚇到、滾下那斜坡的時候,孫九就在不遠處了。
那天孫九幹完活看天色還早,就跑到唐果住的帳篷看她回來沒有,聽說沒回來,就去接她。
等到了地方,沒看到唐果,就四處尋找,直到看見裝野果的小筐。孫九沿著這個方向往前去,看到了好幾個蘑菇圈,估計唐果是去採蘑菇了。再往前去,果然看到唐果正蹲在地上。因為草原上一馬平川視線開闊,看著近,實際還隔得很遠呢。孫九也沒叫唐果,自己往唐果那邊去,結果離著唐果還有個三五十丈遠的時候,突然看到唐果回頭,然後轉身一撲就不見了。
孫九大驚失色,猛喊了一聲跑過去,只見到蘑菇筐在地上,再往前走,野草掩蓋下,是個往下去的斜坡,極陡峭,下面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孫九試了試,肯定下不去,趕緊跑回營地找人。他去找梁九功報告這件事,梁九功不敢自己做主,就悄悄去回皇帝。
皇帝此時正在與一幫子蒙古王公聯絡感情。梁九功瞅個空兒,低聲和皇帝說了。
皇帝便命四皇子和七皇子拿了信物去抽調熟悉地形、長於山地作戰的兵士,分頭尋找,令他們無論如何務必將唐果找回來。
這斜坡似是山脈被劈開形成的一樣,深有千丈,難以登攀。綿延數十里,到目前為止都是繞行,沒有找到向下去的路。
當初選這裡作為皇帝的駐地,「背靠天險,有利防衛」是原因之一。
最後大家兵分四路,兩路向兩端繞行,兩路找路下坡。每一路都有一個這一帶長大的蒙旗士兵,四皇子和七皇子能在短短時間內將他們找來,也是花了大力氣的。
孫九跟著這路從東邊繞行的隊伍來尋唐果,沒想到終究被他們找到了。
這路的領隊已發了信號。唐果看他不但放了信鴿,還發了類似信號彈一樣的東西,很是驚異了一把:這年頭就有信號彈了?
大家本以為唐果從那麼高摔下來,性命怎麼都難保,沒想到她除了外衣刮得破爛之外,人完好無損,還精神得很,都替她慶幸。孫九更是念了無數的佛,唐果很感激。
這時因為放了心,大家便開始問唐果的經歷。
唐果全都說了一遍,只略去了梨樹精魄給她食物、帳篷、綠香珠這些事。再次感謝了大伙。
那領隊的軍官道:「因陛下在這裡駐蹕,營地周圍方圓數十里都是仔細清理過的,應不會有毒蛇出沒……難道是從那峭壁下面爬上來的?從來沒有過啊……」
唐果道:「我回頭看時,只知道是一條蛇,因為我正對著它的頭……它正吐著信子……」
那位阿爾斯楞看了唐果好幾次,期期艾艾的想要說話,憋了個臉通紅,也沒說出來,唐果湊巧看到了,便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有人翻譯給他聽,他很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說了一大堆話。
等軍士翻譯了,唐果才知道,原來他家住的地方也有毒蛇出沒,雖然草原上的人有自己的辦法,但是還是有不少人死於蛇毒。阿爾斯楞見唐果拿出的草連這麼厲害的蛇毒都能解,便想要點兒給鄉親們留著救命用,又怕太唐突惹唐果不高興。
唐果倒覺得他熱心善良,笑道:「我給你幾片葉子吧。一些留著用,另一些插在土裡。這草的葉子插在土裡就能生根了……嗯……我之前在那崖下上不來,太無聊,拿草葉子玩的時候發現的……本來因為它的香氣我才帶著的……既然這麼有用,拿回去之後除了留兩片自己種之外,其它的就送給醫生們去種……也能多救些人。」
說著拿出草,掐了六片葉子遞給孫九,孫九傳給旁邊的人,一直傳給阿爾斯楞。
阿爾斯楞很激動,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他說的又快又急,唐果一句聽不懂,只覺得他人純樸,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