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的疑惑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當然聽說過玉中含水的玉石。
比如說水膽瑪瑙，就是最著名的。這水膽瑪瑙就是外面是瑪瑙，但是瑪瑙中間則是像一個膽一般，盛著液體。
這是瑪瑙的行程過程中，剛巧包裹住了一團水的結果。通常，這瑪瑙是存在於一些潮濕地帶，才能保證水膽中的水分不流失。通常，水膽中的水都不是滿的，這正是在長久的歲月中，水分被逐漸蒸發掉的緣故。當然，相處的環境比較濕潤的話，那蒸發掉的水分就越少。
不只是水膽瑪瑙，還有玉石中所謂的玉髓。其實道理相同，也是玉石中包裹了一團液體，不過這液體的成分則是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有水甚至是有空氣。極品的玉髓，是非常名貴的珠寶
有傳說，玉髓中的液體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或者是可以使人返老還童永葆青春等等的，反正是從古至今，關於玉髓的傳說多的很。但是到底是怎麼樣的，則很少人知道。
其實玉髓是玉石，也就是石頭。而那些傳說都是針對玉髓中的液體的
這個顧明珠倒是知道，當時她有興趣，就隨便查了點資料。那就是，玉髓的形成，一般都是在低溫和低壓的條件下。在噴出巖的空洞、熱液脈、溫泉沉積物、碎屑沉積物和風化殼中。當然，並不是所有的玉髓中，都有液體或其它雜物，事實上，包含有液體的玉髓，還是很少一部分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明珠想來想去，還真沒有想到過，也沒有聽到過，翡翠裡面會出現和玉髓一樣的狀況包裹著液體
難道是她眼花了嗎？當然不可能的。她不止看了一眼，而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顧明珠的視野中看到的是，那只淡綠色的杯子狀容器，其中有少半部分的是液體。不過瓶口顯然是封閉的。
不管怎麼說，這塊毛料絕對不能錯過即便是這裡面的翡翠是最差的種地，但是也一定是最特別的。
「齊悅來看看這塊」顧明珠招呼齊悅過來。
這塊毛料個頭不小，像個石墩子。顧明珠憑借自己看到的猜測，這裡面的翡翠杯子好像並不厚，真是幸運的很，在搬運過程中，竟然沒有把裡面的杯子給震碎。因為毛料的硬度和翡翠差不了多少，一般來說，摔一下是不會壞的。可是這裡面的翡翠，只怕是薄的很，又有一半的液體，相當於是中空的，竟然都沒有被摔碎，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齊悅聞言，跟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塊毛料還是很特別的。皮色相對來說比較暗沉，甚至可以和墨綠色翡翠的石皮一拼不過這倒是沒有什麼，還有就是，這塊毛料上，什麼表象都沒有。也就是說，沒有莽帶沒有松花，甚至是沒有一點點像毛料的樣子
或者說，如果把這塊毛料放在外面的爛石堆上的話，除了顏色暗點，根本就看不出來這是一塊毛料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這塊毛料整體太過圓滑了。事實上，一般的毛料都會有或多或少的掉皮，裂綹等等狀況。因為翡翠本身的密度和石皮是不一樣，形成時間和過程也不一樣，因此，會出現一定程度的脫落。這種情況是普遍存在的，那些裂綹只要是一眼看去，能看到底的，都不是問題，在看表象的時候，都不予說。只有裂綹看起來細碎，延伸又長的時候，才重點考慮。
可是這塊毛料則是非常奇怪。表面圓滑，卻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圓滑，相反的，它的表面摸起來還很剌手這個圓滑指的是，毛料表面看起來，竟然是一點裂綹都沒有
沒錯，就是一點裂綹都沒有這在毛料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毛料表皮看起來，渾然一體，一點掉層也都沒有
齊悅這越看越是驚訝。這塊毛料好像是從外到內，密度什麼的都是一樣的難道說，這石皮也是翡翠？齊悅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是他知道，現在不是問這些話的時機。
其實這塊毛料乍一眼看上去，還真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可是齊悅也不能肯定，老闆就毫不知情。畢竟，這個老闆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熱情的很，但是處處都是不著痕跡的精明
齊悅向顧明珠遞了個眼神，又暗自指了指老闆，顧明珠點頭，也知道齊悅在擔心什麼。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不過顧明珠當然也看出來了，這個方老闆絕對不是好糊弄的主。她那些小伎倆，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倒不如直說來得好
於是，顧明珠很驚訝地和齊悅討論著：「齊悅，這塊……好奇怪啊」
齊悅點頭，「是很奇怪。」
顧明珠支著腦袋想了想，向顧衛國看去，不遠處的顧衛國正忙著和徐瑞祥看半賭的毛料。顧明珠不停地回頭，又一直疑惑地看向腳邊的毛料，一副疑慮重重的樣子。
果然，很快，方老闆自己就走到顧明珠的面前了。
「怎麼了小明珠，有看上什麼嗎？」方老闆笑著說道，不著痕跡地看了看令顧明珠遲疑的毛料。
「呃……方叔叔。」顧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咬了咬唇，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方叔叔，我可以說實話嗎？我其實不確定，所以我說的不對的話，您可不要介意啊」
「……哈哈哈」方老闆怔了怔，大笑道，「好了小丫頭，你才多大放心吧，想問什麼就問，叔叔不會怪你的。怎麼會跟你計較呢」
顧明珠這才展顏，眉眼彎彎道：「其實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塊不是毛料吧。會不會是工人在裝車入庫的時候，弄錯了？其實這是一塊墊路石？」
「……咳咳」方老闆果然被嗆到了。這話說的不過幸好顧明珠事先給他打了預防針，否則的話，他不被噎死才怪還真是語出驚人呢
方安蹲下來看這塊毛料，眉頭微微皺起。
別說，他事先還真沒有好好看這一片兒的毛料。
其實這倉庫裡，看起來是半賭毛料擺一片兒，全賭毛料擺一片兒的，而事實上，則不全是如此。半賭的不說，就是按照開窗表現的好壞程度，分排擺放的。因為方安這裡的倉庫實在是有夠大的，裡面放著的毛料也是很大量的。因此呢，在別的地方，半賭毛料不多，而在這裡，半賭的也佔有三分江山
而全賭的，這擺放的可有講究了。當然，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也就只有像顧衛國這樣的熟客，才能讓老闆直接給領到表現上好的全賭毛料區。沒錯，這裡的全賭毛料，就是在入庫的時候，就已經被那些師傅們給一一驗看過，並且初步分類了的。正是按照表現來分類的。
因為分類的師傅有好幾個，並不是一個人看完就可以決定的，因此，方安對他們的分類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不巧，顧明珠和齊悅就近過來的地方，就是劃分為最差的一片兒
如果是別人的話，方安自然不屑於去應付他們。但是顧明珠不一樣，她是好友顧衛國的女兒，又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再者是，顧衛國一般是不會輕易領人過來的，尤其是工作的時候，更是不喜歡帶著閒雜人等。偏偏他不僅帶著顧明珠，還跟他鄭重說明，顧明珠和齊悅是跟著來看毛料的
這就讓他很好奇了。他之前是知道的，這位好友的女兒是個瞎子。可是這幾個月不見，瞎子復明瞭，甚至要跟著學賭石
雖然想也知道，才學賭石沒有多長時間，她未必就懂得多少，可是在看到她疑惑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上前去解答。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懂得多少
這下子好了，竟然被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如果這問題是擱在別人的話，他絕對馬上變臉。但是對著顧明珠一個小姑娘，還是好友的女兒，他還真是沒有辦法變臉
同時，在他認真地看了看她所說的毛料的時候，還真是連自己都有些懷疑了
不得不說，她說得很對。這塊看起來確實不像毛料還真像是大馬路上的墊路石
嘖嘖，真是……如果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毛料來源絕對可靠的話，他甚至也忍不住想要同意她的觀點
可是他很清楚，這些毛料，都是直接從緬甸運過來的。而且供貨方面非常可靠，已經合作了將近十年了，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嗨小明珠，真是不巧，這還真是一塊毛料」方安笑道，「這些毛料是出自大馬坎場區。而這一塊，應該是水料。」
方安說到這裡就住口了，若有所思地看向顧明珠。接著就會心一笑。因為他沒有從顧明珠臉上看到疑惑，而是看到了她的思量這說明了，她聽得懂他剛才說的話。
顧明珠和齊悅對視一眼，儘管心中還是疑惑，但是也算是合理的解釋吧。
顧明珠知道，大馬坎場區的毛料，屬於是半山半水的料子。也就是說，山石料也有，水料也有。
不過，顧明珠可不認為，這塊就單單是水料這麼簡單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這塊毛料裡面翡翠形成的條件，是有可能出現玉中水的。當然，這也不好說，畢竟在億萬年前，地貌和現在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嗯。」顧明珠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看向方安道，「方叔叔，這塊毛料怎麼賣？」
「想要這塊？」方安挑眉，有些搞不明白顧明珠的意思了。前面還在說這塊是墊路石，後面馬上就想要這塊毛料，還真是有夠古怪的啊
「嗯，覺得這塊毛料很奇怪，想要解開了看看。」顧明珠一本正經地說道，「方叔叔你看，我覺得這塊毛料是不是水料，還真難說呢。你看，如果是水料的話，這表皮太乾淨了。應該有一層厚切堅硬的沉澱附著物才像是那麼回事。而如果是流水石的話，這石皮未免太過剌手了但是說是山石可有不像……嗯，還真是四不像呢。所以我很有興趣，把它解開了看看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方安無語了，這理由還真是夠白的。買毛料賭石，竟然不是因為裡面有翡翠，而是為了弄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嘿嘿，方叔叔您可別笑話我。我就是好奇。對各種石頭毛料都好奇，總想解開看看。而且外公筆記上說，要學好那些場口，最好是能多看看具有代表性的毛料。最好是能解開看看。因此呢，我目前就對這些奇怪的毛料感興趣。嗯上一個感興趣的是莽帶，可惜在昆城沒有那麼多奇形怪狀的莽帶給我研究。再說了，有莽帶的毛料得多貴啊，我也研究不起呀」顧明珠嬉笑著說道。
方安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這丫頭就是在打算解剖學習呢
「行了行了，這毛料也不值什麼錢，明珠你第一次來，就算是叔叔送你的見面禮好了」方安無奈地笑道。
「那可不行。叔叔你是做生意的，要是誰來都送個見面禮的話，那早晚把老本都給送光了」顧明珠義正言辭。
方安心中激動啊，這小丫頭還真是個可人的貼心小棉襖，怪不得好友顧衛國一說起女兒就笑意滿滿。搞的他都嫉妒不已。不過方安心中的感動勁兒尚未過去，正在高/潮中呢，就被顧明珠接下來的一句話給打蒙了
「……方叔叔該不會是因為不值錢才送給我當見面禮的吧，不至於那麼小氣吧」
方安憋得一口氣亂竄，差點岔氣看來他是對這小丫頭錯看了，原本以為是文文靜靜的小丫頭沒想到也是刺兒的很呢不過這才有趣兒不是
最後，這塊毛料，以三百塊錢賣給了顧明珠。這價格還真是不高。畢竟能進這個倉庫的毛料，再差都不會差到哪兒去的。再說了，這塊毛料就算是表現詭異了一些，但是它還有那麼大的個兒呢，光是運費，就不少了。三百塊，方安也就是收了個本錢而已。
「明珠買的什麼毛料？」顧衛國笑著問道。
顧明珠馬上把毛料指給顧衛國看。方安笑著跟顧衛國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另外一處，那裡有幾個人，也是在看毛料的。在顧明珠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了。不過剛才是方安請的那些師傅們在招呼著。這會兒大概是要談價錢了，方安就親自過去了。說起來這倉庫可真大，裡面工人師傅再加上看毛料的可人，少說也有三四十人，可是愣是還顯得空曠
顧衛國看了看這塊毛料，眉頭皺著。
「怎麼想起來要買這塊毛料了？說說原因。」顧衛國一邊看毛料一邊說道。
「呃……感覺」顧明珠摸摸鼻子，在眾多不靠譜的理由中，選擇了一個最不靠譜，同時也是最靠譜的一個
果然，顧衛國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不過他尊重顧明珠的選擇，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隨口問道，「那要解開看看嗎？」
顧明珠想了想搖頭，「先不解了。好不容易進來一趟，先多看些毛料。解石什麼時候都可以的。」
顧衛國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顧明珠和齊悅就接著看毛料。不過心中還是對那塊毛料惦記的很。父親等下肯定是要買毛料的，估計是要挑好了讓老闆找人送去旅館。不過顧明珠可是打定主意，自己這塊毛料可一定要親手帶走。不然的話，萬一被不下心給摔了，裡面的杯子破了的話，那還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雖然之前那麼長時間都沒有出問題，但是可不代表就一定不會出問題。顧明珠還是習慣能夠自己控制事情的進度和結果
顧明珠有了這雙變態的眼睛，那看毛料的速度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呢，在齊悅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又找著目標了。
這塊毛料是紅褐色的，很像是能出紅翡的樣子，但是顧明珠大約也知道了，她們看的這一塊，都是表現不怎麼好的毛料，或者說是被挑剩下來的。
顧明珠倒是沒什麼，她最擅長揀漏網之魚了。而齊悅，曾經在騰沖這裡住過那麼長時間，自然也是懂得的。不過他也對這裡很滿意，因為這裡的毛料注定價格不會很高。
其實這塊紅褐色的毛料，也就是石皮的顏色是紅褐色而已，其他的表現，還真是難說得很。更有甚者，這塊毛料石質粗糙，想必種地也好不到哪兒去。
顧明珠很是糾結。因為在這塊毛料裡面，她竟然看到了三種顏色紅色，藍色和紫色
而且三種顏色就像是三個彩色帶，糾纏在一起很是漂亮。最最難得的是，這三種色帶都不寬，而且，三條糾纏在一起的色帶，偏偏圍成了一個圓
顧明珠能想像到，要是把這裡面的翡翠給出一個手鐲，三色手鐲，那將是多麼令人震驚的一件事啊
畢竟，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太少了。甚至可以說，幾乎是不可能形成的。可是大自然還就是這麼的神奇，連這樣的瑰麗都能創造出來，真令人不得不驚歎
顧明珠甚至都懷疑，這裡面的那三條糾纏在一起，還形成圓形（雖然還不算規則），是不是人為染色搞成的啊而且那三色帶中間涇渭分明，連暈染都不帶的
「齊悅，快看這塊拉，你說裡面會不會有紅翡呀？」顧明珠興高采烈滴說道。
「我看看。」齊悅馬上丟掉手中正看著的毛料，過來顧明珠那裡。
「這塊皮子看起來這麼粗糙，會不會裡面的翡翠種地也很差勁呀」顧明珠問道，之所以這麼問，實在是她已經認定了，齊悅是這方面的權威，她對自己這半吊子水平，實在是很有自知之明
齊悅認真地看了看，輕聲說道：「那倒不會。事實上，我覺得這塊毛料的皮子，很像是我在書上看到的一種。這種皮子很特殊，外面看起來很是粗糙，實際上，這只是第一層的石皮狀態。在其下還藏著第二層石皮。這種情況是很特殊的。」
顧明珠挑眉，認真地看著齊悅，她還沒有聽過這種說法呢。
「這種情況就好像是，翡翠形成之後，在比較近的一段時間裡，裹上了一層石皮。久而久之，這層石皮也成了翡翠的一部分。然而其並不是翡翠。接著呢，經過了更加久遠的時間，這層類似翡翠的石皮外面，又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石皮。我們現在看到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通常，這最外面的這層石皮，相對來說比較粗糙，結晶也很粗大，不夠密實。那是因為其附著的本就不是真正翡翠的緣故。」齊悅壓低聲音緩緩說道。
他只說不可以把那本書洩露給顧明珠，但是把這樣的知識告訴她，他還是願意的。大概，也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原來是這樣」顧明珠若有所思滴點頭，「那剛才買的那塊，會不會就是第二層石皮直接暴露出來的樣子？」
「不是。」齊悅搖頭，具體為什麼他不能說，但是可以告訴她結果，「雖然裡面的那層石皮相對來說，細膩程度能和翡翠差不多，但是也不是那樣子的。只能說是一種特殊情況吧，到時候我們解開看看就知道了。」
其實齊悅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剛才的那塊毛料，很像是書上描寫的另外一種只是那種未免太不真實了如果顧明珠剛才不要那塊毛料的話，他是一定會買下來的，就算是錯了，也總比，是卻錯過，而後悔，要來得好
不過他多慮了，其實也一早就看出來了，顧明珠其實是想要這塊毛料的。否則，她不會那麼大費周章。
想到這裡，齊悅一笑，看向顧明珠的目光又多了些什麼。
這樣也好，很好…………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