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和馬吉必恭必敬地站在司徒雷的床塌邊,賠著笑臉敷衍屋子裡的訪客們,心裡已經是叫苦連天,但臉上可不敢露出半分不耐煩來。沒有廣告的
自打他們在寧府住下之後,就沒斷過訪客。寧老太太共有八個兒子六個女兒,嫁出去的不算,娶進門的更多,三姑六婆濟濟一堂,偏偏又都是好奇心十足的,都搶著要來見識一下老太太多年不來往的外孫兒,這麼多的人,光陪他們聊天都能把口水給聊干了。
而且還都是不好怠慢了的主兒,不是這位舅爺就是那房姨母,夫人小姐老爺少爺表姨外甥……有幾位恐怕算上幾年都搞不清到底是什麼關係。
王福和馬吉雖然在少當家的面前說話隨意,但終究身份低了,當然也得跟他們低聲下氣的。這麼幾天下來,讓他們覺得情願到外邊征戰殺敵快馬顛簸,也比在這裡呆著要省心省力。
司徒雷在裡屋一直閉著眼昏睡不醒,其他幾位爺又都出去找小東西去了,只好由他們兩個頂著。看這個樣子,他們根本就沒敢透露隔壁雷千里的真正身份,是寧老太太另一個外孫——其實司徒雲他們也還沒來得及和老太太說起這事,要是被眾親戚知道了,紛紛湧到雷千里屋子裡去聒噪,他養傷不得清淨還在其次,別把個老實巴交的馨兒小姐給弄傻了,那才叫冤枉哉也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深人靜,送走了最後一位訪客,兩個人還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坐在椅子上大眼瞪著小眼,都苦笑著搖頭。這時候忽然聽見司徒雷的聲音傳了出來:「都已經走了嗎?」
「少當家的醒了?」兩人頓時精神一振,跳起來跑進了裡屋。
司徒雷看看外邊確實已經清淨了,吁了口氣說:「早就已經醒了,只不過實在怕敷衍,所以一直裝睡,倒難為你們兩個了。」
「不要緊不要緊,少當家的醒過來就好了!」兩人聽他這會兒聲音平和,氣息順暢,看臉色也已經好了很多,知道他算是渡過了一劫,都覺得欣喜萬分,趕緊張羅著熱湯茶飯補藥。
司徒雷卻搖頭拒絕了,直接問:「有小東西的消息沒有?」
「這個……」王福不忍心看少當家失望的表情,很委婉地回答,「二爺他們一起出馬,再加上寧府的公子爺,小小姐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了,少當家的放心,啊?」
「很快?」司徒雷搖頭,他要的不是「很快」而是「立刻」,因為他知道自己時間已經不多。天知道他下一次昏迷過去,還能不能再醒過來,就算是用「心焦如焚」也難以形容他心境的萬分之一啊!
但是他也明白,再怎麼焦急都無濟於事,他不由地恨起自己來,此刻都不能為小東西做點什麼,真是已經成個廢物了嗎?
看出他內心的焦灼,王福和馬吉在心裡暗暗歎息。馬吉說:「這麼著,我去瞧瞧二爺他們有回音沒有了。」說著轉身出門,但沒過多久他又跑了進來,「聽外面人聲喧嘩,正朝這邊來呢,大概是他們回來了!」
「是嗎?」王福立刻按住了想起身的司徒雷,「我們先出去看看,少當家的別著急,反正二爺他們很快就到了。」
說著兩人飛也似的跑出了院子去,迎面正好遇上寧府少爺陪著司徒雲他們一路走過來,每個人身上都粘著不少灰塵泥屑,寧府公子爺更是一臉餘怒未消的樣子。看到這副架勢,又沒見著小小姐的人影,兩人不由疑惑,小小姐人沒有找到,幾位爺卻一身泥,這都幹了什麼事去啊?
「大哥怎麼樣了?」司徒雲見著他們,第一句話就是問司徒雷的情況,聽他們說已經醒了,先是長吁了口氣,但隨即又把心提了起來,猶豫著該怎麼把這壞消息告訴大哥去,因此走進院子,到了大哥門口就頓住了。
其他幾位都知道他在想什麼,也都沉默下來駐足不前。正踟躇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司徒雷招呼了一聲:「怎麼不進來?」
原來司徒雷已經到了門口——他又怎麼在床上躺得住呢。既然是聰明人,又見到各人臉上的神情,用不著開口問就知道結果了。一而再地只有失望,如今的心情也只好用無無奈來形容了。輕輕歎了一聲,掩飾起內心的失落與酸澀,他說,「都累了一整天了,要麼就去休息著,到明天再說吧。」
可他越是這麼口氣淡淡的,越是讓司徒雲不好受。在他心目當中始終敬重大哥如親生大哥一樣,並不因為他已經把當家的金牌交給了自己而改變,再加上明白大哥對小東西感情深,因而一天找不到小東西,他就覺得自己一天虧欠了大哥的情,大哥如果罵他幾句也就罷了,偏偏就是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讓他何顏以對。
況且小東西今天找不到,明天或許就能回來,但大哥呢?二十年兄弟情份隨時都會面臨生死訣別,怎麼不叫人肝腸寸斷,要是讓大哥還帶了天大的遺憾辭世,他又情何以堪!
因此他搖頭:「我還不想休息,得把今天這事理個頭緒出來,終要讓小東西平安回來為止。」
「不錯!」旁邊的呂鳴鐵皺起眉頭,「今晚的事透著蹊蹺,明明小東西是在那裡了,又怎麼會突然被調了包?是該仔細琢磨一下,那間妓院裡到底有什麼古怪,小東西又落在誰的手裡了。」
妓院!司徒雷一聽見這個就覺得心裡發緊,冰清玉潔的人兒流落到那種地方,不及時救出來的話後果堪憂啊!把人都讓進屋來坐了,然後他問,「到底怎麼回事?」
呂鳴鐵說:「我們都沒有料錯,那叫黑二的惡棍確實是把小東西賣到了妓院,於是我們就特意到這種地方打聽,好在寧府勢力大人頭熟,很快就確定只有琴韻樓裡新近買了個姑娘。」
「於是我們就直奔琴韻樓去了。」寧府公子接著說,「那裡的老鴇兒是出名的潑辣角色,我怕她不肯爽快交人,反而暗地裡搗鬼,就和呂兄講好了,假裝要重金買個生嫩的雛兒,騙老鴇兒許諾了下來,等到晚上見到小東西本人了,再和老鴇兒翻臉,直到我們再去琴韻樓時,一切都還算順利,但老鴇兒把我們領到了那間屋子之後,才發現在我們到之前就已經出了意外狀況,裡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小東西,而是個被點了穴道的小丫鬟。」
「看老鴇兒那臉色,她應該不知內情。」呂鳴鐵說,「也就是說,有人先下手把小東西掉包了。」
司徒雲愁眉不展:「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又安的什麼心。或者就是我們後來發現的屋頂上那兩個夜行人做的手腳,可惜了只差那麼一點,我沒能追上他們。」
呂鳴鐵琢磨著,最後輕輕搖了搖頭:「我倒覺得那兩個人不像,其中一個我更是覺得非常眼熟,越看越像我二弟扣銀,就是不敢確認,事情沒有這麼巧的吧,這小子也跑到金陵來了?」
「或者不是那兩個吧!」司徒雲說,「其實我對那妓院抱有懷疑,總覺得那裡有什麼玄虛古怪,卻又一時難以證實。」
一直眨巴著眼睛不出聲的司徒月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再不開口的話,司徒雷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忽然病了。
「應該不會的吧?」他說,「一間妓院又能有什麼古怪?我們都已經把那棟樓給拆成平地了,那個胖婆娘不也只會捶胸搗地地乾嚎嘛?要是有什麼古怪的話,能任憑我們這麼鬧?」
「你們把樓拆了?」司徒雷頗覺驚訝,但轉念一想寶貝三弟的個性,又不覺得奇怪了,「是老三你幹的吧?」
「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幹得出來了!」司徒雲說,「立了誓言生平不打女人,幾個龜奴打手又不夠他塞牙縫的,惱怒起來就去拆樓。不過我一想把樓拆了也好,可以看看小東西到底是不是被人調了包,於是大家就一起動手,把樓拆成了平地。」
司徒雷恍然,怪不得每人都是一身的塵土泥屑。
寧府公子說:「其實這事做得痛快!一向聽說那婆娘的惡名,害了不知多少無辜女子,但平時有家規管束著,不能涉足煙花之地,今天趁機懲治一下那惡婆娘,也算為民除害,不過就是沒找到小東西的下落,這可怎麼辦?」
「那就請外婆出面,把整個金陵地面都翻上一遍?」司徒月建議。
「那不是好辦法,既費力也費時。」司徒雲說,「小東西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們花不起這時間!」
呂鳴鐵說:「要是我們能知道把小東西調包了去的人到底有什麼居心,那就好了,如果他想要財,根本就不是問題,但最怕的就是他用小東西要挾點別的什麼,投鼠忌器,我們不止有一點麻煩。」
「也就只好坐等了!」司徒雷一歎。
「等?」司徒月瞪大了眼睛,「大哥一向有辦法,難道現在就只想出這個主意——讓我們乾等?」
司徒雷問:「那你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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