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里還有呂鳴鐵都被小東西的率真和鹵莽嚇出了一聲冷汗,萬一蕭雨給的是毒藥的話,她不是就死了嘛?但是過了片刻看看她安然無恙,終於相信了這並不是毒藥,趕緊拿著它去救人。
小東西就微笑著對蕭雨說:「多虧你及時來了,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應該要多謝你呢!」
蕭雨淡淡回答:「我蒙你和你大哥相助,又都肯稱我一聲朋友,現在又得到你如此信任,為你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謝就用不著了。」
蕭琴哼了一聲,冷冷地插一句:「好一個重情重義的冷血殺手啊!」
「知恩圖報,就不應該被稱作冷血了。」呂鳴鐵輕蔑地瞄了她一眼,「至少他不像你這個無恥的女人,用盡了欺詐的手段,濫殺無辜,只讓我覺得噁心。」
「是啊!」小東西湊話,「我就從來都不覺得蕭雨冷血,也從來都不覺得他這個人危險,你這個女人卻壞透了。」
蕭琴回以冷笑,腦子裡卻不停轉著想脫身的良策。但沒等她念頭轉定,蕭雨已經在瞬間飄身進了屋子,一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說聲:「把她交給我。」
呂鳴鐵當然不肯,急忙拉著蕭琴後退。蕭琴被她制住了脈門,並沒機會反抗,但蕭雨非但要和呂鳴鐵搶人,而且還連出狠招,逼得呂鳴鐵不得不把蕭琴放開。不用劍的蕭雨也是咄咄逼人的,但當蕭琴逮著機會逃出門去的時候,他卻又把招式一收,似有意若無意地就把門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就是有心想救蕭琴了。呂鳴鐵頓時火往上衝,已經把解藥給姑娘們吃下去的雷千里見了這副情景,當然也不肯輕放了蕭琴,叱了一聲就要上去動手,小東西急了,連忙張開了雙臂攔,同時大叫一聲:「別打!你們要是打了起來,要我幫誰好呢?」
「我用不著你幫。沒有廣告的」蕭雨對她淡淡一笑。
「我也不要你幫!」雷千里用力把小東西往身後一扯,「你少攙和,站遠點兒!」
小東西一噘嘴:「可是……」
「別可是了。」呂鳴鐵一聲歎息,「那女人早就逃遠了!」
「你們的人已經沒事了,她當然就可以離開。」蕭雨說,「難道這不公平?」
「公平?」雷千里哼了一聲,「這一連串濫殺無辜的事,又怎麼可以就這麼了結了?」
蕭雨回答:「以後你們能找到她的人,再有怨報怨,那已經是你們的事,和我沒有關係了,但今天就算你們成全我還給她一個人情,怎麼樣?」
嘴裡雖然在問著,但他不等他們回答就退出了門去,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小東西連忙追出去,卻只來得及看見他一個背影。
「哎,又是說走就走了。」她忍不住跺腳,嗔了一句,「討厭!難道和我多說幾句話都不行了嘛?」
雷千里耳朵尖,正好聽見小東西的嘀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把她叫進屋,說:「小東西,我還是那句話,離這個殺手遠一點,記住了嗎?」
小東西不以為然地撇嘴:「每個人都讓我見了他離遠一點,我卻從來都看不出他對我有什麼威脅,相反的,他對我好極了。」
就是這樣他才要擔心呢!雷千里看著她暗暗搖頭,心想蕭雨這冷血的殺手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別是有什麼特別目的吧?而小東西天真得很,而且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瞧她剛才那一副又嬌又嗔的模樣,這個萬一要是和蕭雨有了點什麼夾纏不清的關係……那又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杞人憂天地這麼想著,卻根本不知道小東西雖然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心思卻仍然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單純得白紙一張,哪裡有半點男女之情的概念呢?就算大哥司徒雷吻過了她,她也還腦子裡一片漿糊,不知道自己的心其實已經被大哥擄了去呢。
當然雷千里會有這樣的擔憂,也是出於對小東西的關愛,雖然自己的身世還是一個懸疑,但他內心裡早就已經把小東西當成親妹妹了,不然的話,人家愛誰誰,又關他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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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曠野,只有風聲嗚咽,四顧冷寂無人。
蕭雨仰首望天,在輕輕一聲歎息之後才驀然驚覺,自己的內心又起了波瀾。原本冷漠得猶如一潭死水的蕭雨已經不復存在了,近來他遇到的人和事,讓他更加意識到自己是個人——也應該活得像個人。
司徒雷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當然是觸動他內心的主要原因。但他仍然習慣著在暗夜行走於荒涼寂靜的地方,因為即便是身處鬧市,眼前是如潮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屋宇,他仍然覺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很難融入其中去。
以前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的職業鑄就的習慣,已經沒法改變,但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那其實是一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越是想拋開以往的一切接近塵世間的溫馨與和睦,他就越是害怕,怕他最終會一無所獲。
於是他只好不斷地逃避。
有什麼辦法呢?人們一聽到他的名字,立刻就會露出一臉的驚恐,再不就是全神的戒備或者是深深的厭惡之情,這已經成為了他心上的致命傷口。所以他才會對小東西毫無防備之心的接近感激萬分,她不僅僅把他當作是個人,而且還是個朋友。
確實是感激,正如他感激她的大哥司徒雷那樣。小東西對人一腔熱忱,而司徒雷更加豪爽睿智,只不過寥寥幾句話就把他內心深藏不露的渴求道破,給他指出了一條明路,更使他憧憬起將來,讓他明白生存的意義,活著的快樂。
是啊,除了生死搏殺之外,確實還有很多事情值得他蕭雨去做!
想到這裡,不期然地在他腦海裡就浮現了一張臉,雖然輪廓有點模糊,可那雙眸子是極其清晰的。那是一雙看似冰冷但實際上有著豐富感情的眼眸,她硬要把自己裝成鐵石一般的人,但她的心偏偏不是鐵石做的,相反她的心很軟。
——是的,是「她」,在第一次和她近距離接觸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了,她雖然身著男裝,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她一直對他抱著拒之千里之外的態度,他卻反而會對她無法忘懷?是因為她女性的軀體那樣溫暖而柔軟,讓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幾許渴求?
那是他活著的這二十多年裡從未有過的感覺,卻在這個只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的女子身上,他有了這樣的感覺,並且讓他怦然心動了。
他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手。手掌很乾燥,在他想著她的時候,手就會不由自主地握起來,彷彿是想再度把握住那份溫軟的感覺,可是夜風陣陣冰涼刺骨,他雖然知道斯人芳蹤何處,但卻似乎已沒有再去找她的理由。
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他再次仰首向天,身上的傷一直都沒有痊癒,這時候又在隱隱地作痛了。而且這種痛楚不會隨著傷口的癒合而消失。還會有無盡的追殺,不死不休,不是他死,就是別人死。罷了!多想其他的又有什麼用呢?他似乎一生下來就已經被烙上了血腥和殘忍的印鑒——直到他死都無法擺脫的印鑒,他又何必去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