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果樹林,呂扣銀他們三個來到了打得正熱鬧的那地方,卻沒看到半個像果農的人,只見到幾個打扮異常妖嬈的女子,長裙飄飄但卻手持利刃,正圍攻一個老和尚。
小東西一見那老和尚,忍不住叫了起來:「啊,是無心老和尚!原來他跑到了這個地方來。」
被那幫妖嬈女子圍攻著的老和尚正是無心。
但小東西和他打招呼,他卻像根本沒有聽見似的,只是低眉垂首席地而坐,一隻手舞動寬大的袖子應付妖嬈女子們的進攻,另一隻寬大的袖子垂落在地上,看上去正遮著什麼東西。呂扣銀就把小東西往後拉了拉,避到安全的地方看著他們打鬥。
幾名妖嬈女子雖然手持利刃,但卻奈何不了無心老和尚,幾次攻擊都被老和尚擋退了,到最後幾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忽然都退後了兩步,把兵刃一扔,各自飛快地褪下了外衣,露出了白藕似的手臂和她們修長美麗的雙腿。
「啊,咦?」呂扣銀一見到這副情景,忍不住咋舌搖頭,「這算什麼功夫,沒見過!」
小東西也大惑不解,打不過了就脫衣服,難道這樣就能反敗為勝了?怎麼她們都不知道害羞的呢?
在他們疑惑的時候,那幾名女子圍著無心開始翩翩起舞,舞姿非常詭異,纖細的腰肢猶如蛇一般地扭動起來,臉上的神情妖媚惑人,再加上一些撫胸扭臀,投懷送抱的大膽動作,轉側之間還隱約露出了最私密的地方,小東西雖然未經人事,但看著看著一張臉也情不自禁地開始發熱,只替她們覺得難為情,趕緊把眼睛閉上不看了。
但過了會兒,忽然聽見身邊的呂扣銀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她睜開眼睛一看,就見到他的臉已經脹紅了,抱著洛娃的手臂竟然在微微地顫抖,而且用足了力氣咬著嘴唇,看上去是在努力控制著自己,就連把洛娃放到地上去的這個簡單動作,他做來都顯得非常吃力的樣子。
小東西就忍不住問:「你怎麼啦,生病了?」
呂扣銀勉強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而是退後了好幾步,額頭上都已經在冒汗了。小東西還想追問究竟,但沒等她再開口,就聽見無心老和尚忽然高聲宣讀一句:「阿彌陀佛!」
然後他就開始一字一頓地唸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菩提薩陲,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礙,無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訶。」
小東西不知道老和尚這時念的是「般若多羅密心經」,只覺得他聲音渾厚有力,一字字直鑽她耳朵,每念一字她腦子裡就像被小錘子敲了一下似的,震得直髮疼,情不自禁地就摀住耳朵,又想把頭也摀住。
呂扣銀卻像是醍醐灌頂,頓時清醒了很多,忍不住就叫了一聲:「慚愧啊!」看了看地上躺著的洛娃,反而臉更加紅了幾分,連忙又退後了幾步。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橘子林裡傳出來「嗤」的一聲輕笑,回過頭這麼一看,他頓時就像見了鬼一樣的,「哎呀」一聲大叫然後跳起來就跑,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小東西雖然看到他跑,但卻沒有閒工夫去理會了,因為無心老和尚唸經的聲音在她聽來似乎越來越響越來越重。她年紀不大,又能有多少內功根基呢?當然無法承受,就覺得頭皮開始發麻,腦袋越來越疼,就像隨時都會裂開來的一樣,喉嚨裡也開始火燒火燎起來,心底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躁動不安,讓她心慌意亂不能自持,要想叫吧,卻根本連叫都叫不出聲,難受得忍不住就去扯自己的頭髮,撕自己的衣服,腦子裡還存有一點意識,但也是在一個勁兒地想著——恐怕今天自己是要死定了,真的快要死了……
正覺得痛苦萬分的時候,身後忽然伸過一雙手來,一手按住了她脈門,另一手就幫她輕撫著後背,就像有兩股暖流源源不斷地流進她身體裡那樣,頓時讓她感覺心靜了許多,再過一會兒頭疼也緩解了,就連無心老和尚唸經的聲音都感覺已經小了很多,也不會再影響到她了。
麻煩被解決,小東西的好奇心就又勾了起來,才想回過頭去看看自己身後到底是誰,但卻聽見那個人低聲警告她:「別亂動!」
小東西這次很聽話,沒敢亂動,因為怕那個人手一鬆,自己就又要難受起來。可她的好奇心更加強烈了,因為她聽出那人並不是呂扣銀,聲音非常陌生。那會是誰呢?她滿腦子漿糊胡思亂想著,但又猜不出來應該是誰。
而這會兒那邊卻已經有了大變化。那幾名妖嬈女子舞姿顯得更加怪異離奇,節奏卻已經在跟著無心老和尚抑揚頓挫的唸經聲走了,每個人臉上表情也在扭曲變形,這時候根本就不是媚笑,而是痛苦。再過了會兒,她們的腳步開始變得凌亂,臉色開始發白,氣喘吁吁似乎不堪重負的樣子。
等到無心老和尚又把一遍心經念完,然後高宣一聲:「阿彌陀佛!」這幾個女子就全部腳下一軟癱到了地上,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
無心和尚停口不再唸經,小東西身後的那個人也把手縮了回去。小東西急忙回過頭去看那個人到底是誰,但只見到了身後的橘子林,又哪裡有半個人影了?不由大叫一聲:「咦,難道我剛才見鬼了不成?」
頓了一下她又想起呂扣銀來,琢磨著他剛才或許就是見到了這個「鬼」,所以才害怕得逃走了吧?一定是了,原來他的膽子還沒有她的大!可是,那個「鬼」也確實太神秘了,居然連長相都不讓她瞧見就走了?
她可沒想到,如果真是個鬼的話又怎麼會有「長相」,正暗暗嘀咕著,又聽見無心和尚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她就走了過去,跟他笑嘻嘻打個招呼:「老和尚別唸經了,是我啊,小東西。」
「原來是你這個小姑娘。」無心笑呵呵地雙手合十。其實從小東西現身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了,不過正在緊要關頭沒有功夫理會她而已,這時候就寒暄幾句,「很多天沒見,小姑娘怎麼居然也到了這個地方來?但不知道和你一起來的那兩位是誰呢?」
「噢,他們啊,剛剛逃走的那個是姑蘇呂氏的二公子,名字叫呂扣銀的。」
無心和尚點了下頭:「啊,原來就是江湖上人稱『千面小郎君』的呂扣銀。」
千面小郎君?這個外號倒是有點意思。小東西問:「是不是說他這人擅長千變萬化?」
「是說他擅長易容,而且惟妙惟肖。」無心和尚解釋。
「那倒是很有趣,可惜他現在已經走了,不然我倒要讓他裝扮幾個給我看看。」小東西說,「還有那個躺在地上的姐姐,被呂扣銀點了睡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無心和尚聽她這麼說,就起手虛空向洛娃拍了一掌,洛娃身體一動,「嚶嚀」一聲醒了過來。小東西看得瞪大了眼睛:「老和尚只遠遠地拍了一巴掌她就能醒了,這本事真不錯嘛?改天有空,你把這一招教給我好不好?」
無心和尚微微一笑但沒有答話,心想這一招「隔空打穴」我自己都練了很多年,哪是一天兩天的就能學會的?要是她一直都這麼頑皮的話,那就更加一輩子都難學成了。
不過小東西這時候也就說說而已,接下去又說:「那一天老和尚忽然失蹤,害我擔心了很久,怕你會出什麼事,原來你好好的,這我就放心了。可是,你又怎麼會和這些人打起來的呀?她們剛才用的又是什麼功夫,看起來很邪門,她們一定不是好人了,對不對?」
「阿彌陀佛!」無心和尚回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們使的應該是魔教的一套媚功,叫作『十六天魔舞』,舞者都會施展蠱術媚惑人的心智,讓人心生魔幻之像,最後就如癡如狂,完全喪失抵禦能力,嚴重的還會導致終生瘋癲無藥可救。」
小東西聽著忍不住一吐舌頭,好厲害,好邪門!幸好老和尚功夫深,光唸唸經就把她們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