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在家的時候,經常玩累了就讓哥哥們背著她走,再不就是有人抬著抱著,非常省心省力,因此這時候很自然地就跟老和尚提出了這個建議。
老和尚當然要猶豫了——和尚背個小姑娘,你說看著像話不像話呢?但看到小東西可憐兮兮的眼神,也經不得她再三的懇求,老和尚最後終於心軟了。
「阿彌陀佛!世間眾生相,不過一副臭皮囊,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嘴裡不停嘰裡咕嚕地念著,然後背起了小東西邁開了腳步。也不見他一步能走多遠,但卻猶如飛的一樣,小東西趴在他背上,簡直比騎馬還要穩當,又聽見他一路上不住口地念叨,越聽越覺得有意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問:「老和尚,你怎麼老是在唸經?」
老和尚回答:「我是和尚,和尚不唸經誰唸經呢?」
小東西歪著腦袋想了一想,說:「我聽我娘說外婆也是一天到晚喜歡唸經,可她卻並不是個和尚,娘說她是個蠻可愛的老太太,就是發起脾氣來讓人見了感到害怕,娘還說了,寧家老太太的脾氣聞名江湖——你聽說過我的外婆嗎?」
「是金陵寧家那位老太太?」
小東西一拍手:「老和尚說對了,就是金陵寧家!」
老和尚點了點頭,金陵寧家,江湖上不知道的人確實不多了,寧家老太太江湖人稱「鐵太君」,脾氣當然就如鋼似鐵。原來這小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又不知道是哪一位俊彥的後代?
「你猜?」小東西說。
老和尚呵呵一笑——其實不難猜,瞧她這身裝束不像中原人,應該就是桃花塢司徒申的千金。
小東西又一拍手,說:「老和尚真聰明,可是,我還不知道老和尚究竟是誰呢?」
老和尚回答:「老和尚無心。」
「無心?那你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呢?」整個武林就數少林寺的和尚名氣最大,小東西也就只知道一個少林寺,因此有這麼一問。
無心和尚聽見她這麼問,不免苦笑了一聲:「以前是的,但現在想是,卻早就已經不是了。」
小東西被他這話給搞糊塗了,什麼是不是的?到底是不是呢?
無心和尚回答:「因為老和尚不守清規,破了戒律,所以已經被逐出少林寺二十年,所以我以前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已經被逐出了少林寺?小東西疑惑,可現在老和尚依然還是個和尚嘛?
無心和尚回答:「出家即無家,雖然已經被逐出了少林寺,但老和尚仍然一心向佛,所以仍然還是個和尚!」
原來如此!小東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對「無心」這個名字產生了興趣。但她可不知道,「無」字輩的和尚在少林寺都是地位高輩份大的和尚,這位無心老和尚如果現在仍然在少林寺裡的話,少林寺的方丈現在還能不能輪到做方丈,這還是個問題咧。
「那麼,老和尚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清規戒律,人家要趕你出門的啊?」小東西又開始好奇這個。
這個嘛……無心和尚低下了頭,本來是不想提起的,但既然小東西問了,出家人不打誑語,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她:「是犯了色戒。」
可什麼是色戒?老和尚又怎麼會去犯了色戒的呢?小東西對這個不是很懂,所以要刨根問底兒,卻把個無心老和尚問得滿臉通紅,憋了半天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合適。
正在他感到萬分尷尬的時候,忽然就聽見旁邊樹林裡有輕微的悉索聲響,他立刻就喝問了一:句:「什麼人?」順便把小東西的注意力給引開了。
只見枝葉一分,鑽出了兩個人來。小東西一見到這兩個人就歡呼了起來:「王福,馬吉。」
王福和馬吉兩個氣喘吁吁地,一見到小小姐安然無恙,頓時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剛才兩個人算是被嚇到家了,一顆心只是通通地亂跳,因為他們根本不必猜就知道那個強盜把小小姐擄走了打的是什麼主意,那可比乾脆一刀殺了她還讓他們擔心十倍。
想想看,小小姐如果慘遭凌辱,他們又怎麼去跟主子們交代去?尤其是不好跟少當家的交代啊!
現在可好了,小小姐終於平安無恙地回來了,他們兩個的臉上就都有了笑容,不過就是在看著老和尚的時候,眼神不免有點……那個。
無心老和尚連忙把小東西放了下來。這兩個人目光不和善,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而且他原本就因為自己背著個小姑娘而感到渾身不自在,這時候正好可以卸掉這個負擔,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他說:「有人來接小姑娘了,老和尚也就該離開了。」
小東西一聽他說要走,趕緊地把他的袖子一把拉住:「老和尚不能走,我還有話沒有跟你說完呢,你就再送送我吧,王福,馬吉,你們幫我勸老和尚留下來嘛?」一邊說就一邊扯住了衣袖不放手。
看到小小姐這副樣子,王福和馬吉無奈只有從命了——當然他們心裡還顧忌著一點,怕老和尚一走,小小姐也吵著鬧著要跟著去,那就糟糕了。
王福說:「確實,大師你還不能走,你救下了我們的小小姐,這份恩德我們還沒有謝過你呢,如果你就這麼走了的話,我們心裡會很過意不去的呀!」
「對對對!」馬吉也說,「大師用不著和我們客氣的,這邊請,請啊!」
——我其實並不想跟你們客氣的呀!無心老和尚頗為無奈地和小東西搶著自己的袖子,又不好意思和她發脾氣,更不好用內力把她的手震開,只能就這麼被她扯著往前走。沒見過這樣的小姑娘,跟他一個老和尚拉拉扯扯的,這叫別人看見了又像什麼樣子。
幸好她並沒有接下去問關於他到底犯了什麼「色戒」的問題,這就已經很阿彌陀佛了:「小姑娘你把我放開啊?我跟著你們走就是了……麻煩你放手,別再扯了!唉,阿彌陀佛,善哉啊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