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娘!」與皇上見過禮後,見到有親人在側,張楚楚抱著寶兒,一下便趴倒在羅齊氏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像是脫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看那模樣兒,像是在齊王手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好了,好了,沒事兒了,我兒莫怕,我兒莫哭,一切都有乾娘為你做主!」心疼地抬手輕拍著楚楚的後背,老太太也是動了真情,眼圈泛紅,嘴巴裡一個勁兒地念叨,勸慰,過了好半天,才將張楚楚的情緒給穩定下來。
而這邊正殿,羅通與柳一條都還直立在殿中,看李世民似也並沒有想要讓他們坐下的意思,兩個人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默聲不語,靜靜地聆聽著張楚楚充滿委屈和怯意的哭聲,還有,羅老太太一遍又一遍的勸慰。
「說說吧,」待張楚楚的哭聲漸止,李世民坐在堂上低頭向羅通及柳一條詢問:「這是怎麼回事兒?柳氏遭劫之事,齊王重傷之由,還有柳先生為何會被收押捆綁,都給朕說講個清楚明白。」
李世民的面色有些陰沉,其實事情的緣由,便是羅通柳一條他們不細言講,李世民也能猜出個八九來,知子莫若父,李佑畢竟是他的兒子,對於李佑那小子的秉性,李世民瞭解得可謂是透徹,無非就是李佑擄了柳家妻、子,被柳一條給含忿修理了一頓。理不在李佑,做為李佑他爹,李世民的臉面有損,不高興也是可以理解。
那小子死不了,知道是柳一條親手所為。對於李佑的傷勢,李世民反而放下心來,沒有誰,會比一個神醫更懂得拿捏分寸,柳一條不是那種頭腦發熱,沒手沒腳的莽夫。便是心中再憤。這個時候,這種境況,他也不敢真個要了齊王的命去。
上押了一口溫茶,李世民地心緒稍微平穩了一些,低著頭,正色向柳一條還有羅通二人看來。
「失手傷了齊王殿下,是小民之罪,小民甘願受罰!」以退為進,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柳一條曲膝跪倒與李世民行禮,一口便認下了自己的罪行,且下面也再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俯身低首,默聲不言。
「不,皇上,是民婦之責。與夫君無關!」聽到夫君這般言講,張楚楚心神一顫,猛地脫離羅齊氏的懷抱,抱著孩子也撲身跪倒在柳一條的身邊,大聲向李世民稟道:「若非是為了民婦母子地安危,夫君也不會甘願被齊王殿下所擄,也不會含忿出手傷及齊王殿下。這些都是民婦的過錯,皇上要罰就罰民婦吧。」
「哇哇」
張楚楚的話音剛落,懷中一直安睡的寶兒,也被驚醒了過來,張著他的小嘴,扯著他稚嫩但卻僚亮的嗓子,在太極殿內,大聲地哭鬧起來,哭聲震天,大殿裡面回聲不絕。
「小心點。別把孩子掐壞了!」柳一條看著心疼,低著頭,小動著嘴巴,用微不可聞地聲音向張楚楚說道,張楚楚則地趁著擦抹眼淚的功夫,也是微不可聞地輕向著夫君細嗯了一聲,同時又低頭心疼地哄抱著兒子。
「這件事情是齊王不對在先。不關亦凡疋疋他們一家之事。皇上要是怪罪,就怪我們羅將軍無能。連自家的女兒外孫都保之不住好了!」看著孩子哭得可憐,羅齊氏也顧不得什麼禮法,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橫身擋在柳一條一家三口的面前,堅聲向李世民言道,不過言語之間,怨念卻是不小。
得,這還什麼話都沒說呢,大殿裡面就快吵得翻了天去,看了下殿中正是哭鬧,叫嚷地一片,李世民有些煩心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女人,孩子,有時候,真是很讓人頭疼。
「誰是誰非,朕之心中,自有定斷,」輕將茶碗放下,李世民語氣威然,抬眼掃了一遍殿下的眾人,示意柳氏把孩子哄好噤聲,然後開聲向羅通說道:「羅通,還是由你來說吧,朕要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皇上!」知道已經到了自己上場的時候,羅通應然允諾,規矩地上前跨了一步,與柳一條張楚楚齊肩而立,彎身躬首,輕聲言道:「事情還得從昨日小民婚期之時說起,那天上午」
很詳細,沒有一絲作假,羅通規規矩矩地把從昨天到現在,他所知曉的一切全都如實地敘述了一遍。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們佔理,所以說起來羅通也是中氣十足,最後還很是善意地開聲向李世民說道:「不過,不管如何,柳亦凡動手傷及齊王殿下,忤逆犯上之意甚顯,是以,小人便著人把他給帶了回來,本想著直接送由刑部,由劉大人依律審訓查辦,不過正好趕上李總管傳令聖諭,便隨著他到了宮裡來聽候皇上發落。」
「小民願受依律受審,依法受責,肯求皇上恩准!」羅通的話音一落,柳一條也適時地高聲插言,一副我有罪,我認罰的乖巧樣子,俯首向李世民說道。
「哦?柳先生真是如此作想?」李世民挑著眉頭,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以退為進,以法為衣,這小子倒是打了一手好盤算。
若是真個依著柳一條地意思,把這件案子交由刑部審理,這裡面,最先倒霉,最應治罪的,怕就是李佑那個逆子了吧?
想到這些的時候,李世民同時抬眼瞥了下羅通,之前著人將柳一條綁起押回,多也是故意而為,至於說要送由劉德威那裡,估計也就是在嘴上說說,給他這個皇帝聽而已。
以皇家的臉面,以大唐的律法,還有以他們父子之間的情感為基,想出了這麼一個以退為進,逼迫自己就範的方法,這兩個小子,想得倒都是不錯。也難得柳一條在這短短地幾個月裡,就能搏得羅家對他這般不遺餘力地幫襯,相助。
「是的,皇上!」被李世民盯看得頭皮有些發麻,不過柳一條還是堅聲又說了一句:「小民願受刑罰!」
「皇上,」見火候兒有些到了,程咬金適時站出,躬身向李世民說道:「羅通是皇上的義子,柳氏又是羅通的義妹,說起來都不是外人,以微臣看,這些都是家事,孩子們玩鬧罷了,扯不上什麼律法,隨便地以家法責罰兩下就是了。」
依律行事,少有變通,雖然李佑那小子會受到重罰,但是柳亦凡這小哥卻也是得不了好去,毆打皇子,蔑視皇權,這可也是一個了不得的大罪,真要判下來,能不能保得性命,還很難說,實屬是兩敗俱傷之舉,不足取之。
不過柳一條此舉是沒有辦法,而李世民雖心有不願,不過面子趕到了這裡,他卻也是不好拒絕,所以,現在正需要一個像是程咬金這樣,臉皮厚,且又有些面子的和事佬出來調解,勸說,給彼此一個台階來下。
畢竟,人也打了,氣也出了,對柳家,對羅府來說,能夠做到這一步,也是夠了。
「嗯,」別有深意地看了程咬金一眼,李世民微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柳一條夫婦起身,輕聲言道:「盧國公所言不差,這件事情說是家事,也不為過,齊王從小便性性頑劣,最易闖禍,這次的事情多有不對,當以家法嚴懲。」
一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二是為了皇家的臉面,三是,李世民也不想真的治了柳一條地罪去,畢竟,這件事情始終都是李佑那個逆子不對在先,挨了打,受了罪,也怪不得誰去,所以,雖然明看出了這是一個局,這位明君還是順著他們給搭起的斜坡走了下來。
「至於毆打齊王之事,」微頓了一下,李世民低頭瞧看了柳一條一眼,道:「既然都是一家之人,做為兄長,出手教訓一下犯了過錯的兄弟,也在情理之中,算不得是什麼忤逆犯上,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罪過了,羅通,給柳先生鬆綁吧。」
向著羅通擺了擺手,示意其為柳一條鬆綁,也意味著李世民想要把這件事情揭過,殿下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喜意,一直懸著的小心肝兒,也終是放落了下來。
「蘇愛卿,狄愛卿,」把目光從柳一條的身上收回,李世民又扭頭向已在這殿中賴呆了一個上午的蘇炳仁與狄知遜這兩個老頭兒看來,道:「齊王現在身受重傷,朕便是有心找他過來理論,治下他地罪過與兩位愛卿出氣,怕也是要等他傷勢好轉之後方可,兩位愛卿可否再等上幾日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