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柳兄,神色悠然,胸懷若谷,不似官員,也不像隨僕,更不像是商賈走販之流,也絕非是那種平俗的書生末學,」輕身貼著柳一條坐定,李貞把酒杯放於桌上,向著柳一條大讚了一番,然後開口問道:「不知柳兄現在,謀以何業?」
「一教書先生耳!」柳一條笑看了李貞一眼,眼前這個半大孩子的一番高帽,聽得他倒是蠻舒服,不想他一個小孩子,倒是圓滑得緊。伸手把他的酒杯拿開,柳一條給他端倒了一碗茶水,道:「束髮之前,是為志學,飲酒與身不宜,與腦不清,還是莫要再飲了。」
「教書先生?嗯,那就難怪了!」好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李貞接過茶碗輕抿了一口,好奇地在柳一條的身上打量。
「難怪什麼?」知道小傢伙是在等著自己發問,柳一條便很是配合地問了出來,同時,提箸夾菜放進嘴裡,邊嚼,邊很是認真地看著這個叫李貞的小鬼。
「難怪柳先生在說起話來,都帶著一股教訓人的味道!」學著柳一條的樣子,李貞也提筷夾了一口肉菘放到嘴裡,然後看著柳一條說道:「還有,柳兄既為先生,難道不知道,在與旁人言語之時,嘴裡嚼著東西,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麼?」
「呃?」柳一條一愣神兒,遂便輕笑起來,抬手輕拍了下李貞的小腦袋,有些強辭奪理地詭辯道:「與生人在一起時。那般自是無禮,不過咱們現在不是已經認識了嗎?李貞賢弟。呵呵」
放下筷箸,柳一條很正經地衝著李貞拱了拱手,然後又端杯與李貞手中地茶碗微碰了一下,仰脖舉杯而盡。
看柳一條將杯中的酒水飲盡,李貞還有些發呆地摸了下自己地頭頂,有些不敢相信柳亦凡剛才竟然抬手拍了他一下,不過他還是很喜歡這種隨意親近的舉動。歡笑著舉杯向柳一條示意了一下,之後便也學著柳一條的樣子,仰脖舉碗,一口將碗中的茶水飲了個盡透。
「呵呵。小兄弟倒也是一爽快之人,來來來,咱們吃菜!」柳一條熱情地向李貞招呼了一聲,給自己斟倒了一杯酒水,然後又提箸給李貞夾叨了一隻油酥雞腿兒,示意他拿起啃食。s
「多謝柳兄!」看著柳一條夾遞過來的雞腿兒,李貞又是一愣。之後便輕快地伸手接過,與柳一條一起,大口啃食起來。
他們所坐的這一桌,因為地方有些偏背,不易被人察覺,所以一些想藉機搏得正廳裡那些大人物賞識的官員士族,並不願呆坐在這裡,所以,這一桌,在李貞過來之前。也就只有柳一條一人而已。
兩個人,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一個看似普通的半大孩子,哪裡還用再多顧些什麼禮數?
柳一條向來不喜拘束,尤其是在美食當前之時,更是喜歡自在,大塊朵頤,而與柳一條同桌的這個李貞,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麼乖寶寶,所以。一大一小兩人在一起,吃起來倒也歡暢。
「呵呵,看柳兄現在地樣子,倒是真有幾分是來吃白食的食客了,」把手中的雞腿兒啃食乾淨。李貞拿起放在桌上的餐布。輕輕拭去手上的油膩,靜看著柳一條在那裡海吃海喝。任柳一條再番勸說,卻是不再多食一口。
「看李貞賢弟的樣子,似這裡的吃食並不合味口,還是,在這之前,賢弟便已用過膳食了?」對於李貞地調笑,柳一條不以為意,自斟自飲了一杯酒水之後,反聲向李貞小子問來。
「都不是,」李貞輕笑著微搖了搖頭,道:「是小弟的胃口,素來不大,今日用食,已比往日多了許多。」
「哦?」柳一條上下打量了李貞一眼,模樣,嗯,很樸實,臉色嫩黃,身子瘦弱,一個男孩子,卻有一股弱不禁風的勁頭,不由輕搖了搖頭,道:「平素裡可有騎射?可會蹴鞠?又或是可有簡單地奔跑,活動?」
「呃,柳兄稍待,小弟失陪一下!」見到一位管家模樣的人向他們這裡走來,不顧著回答柳條的問話,李貞忙著起身迎了過去,像是有些不願讓管家走近說話一般。
柳一條抬頭,看那管家躬身在李貞的身側恭敬地稟報了幾句,李貞便又回轉過來,及到柳一條的身前,拱手說道:「小弟有事要暫離一段,不能再行相陪,柳兄恕罪!」
「呵呵,小兄弟自便,不用顧及為兄!」柳一條舉杯向他示意一下,輕笑著開口向他說道。
「如此,那小弟就先告辭了!」李貞小大人兒一樣地,又拱手向柳一條禮了一下,便轉身領著他的管家輕步離去,在離開時,那位中年管家還奇怪地回頭向柳一條這裡看了兩眼,眼中滿是不解之意,不過他還是很懂規矩地跟在他們家主子的身後,沒有多做言語相詢。
「時間,差不多了!」柳一條又喝了一杯酒水,抬頭看了下已到頭頂上方的太陽,在心裡面盤算著,時至正午,大廳裡面地歌聲,也快要開始了。
果然,柳一條的酒杯剛放下,後面的正廳裡面,便傳來了一陣悠揚歡慶的曲調兒,正是春怡那小姑娘所彈奏。
「老祖宗留下一句話,家和萬事興萬事興,妻賢福星廣母慈兒孝敬。眾人拾柴火焰高,十指抱拳禮千斤。老百姓流傳一句話,國安享太平享太平」
「國強民才富民富國安定,大河漲水小河滿,眾人栽樹樹成林。老百姓啊就認這個理兒,家和萬事興萬事興,大唐人哪都興這個理兒,國安享太平享太平」
《家和萬事興》,很俗的一個曲子,但是卻很喜慶,很吉利,在這種時候,在這種場合唱出來,很合適。
大廳裡,春怡小丫頭的歌聲一起,廳裡廳外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被這種前所未有的歡慶曲調兒給吸引了過去,屏著呼吸,靜靜地聆聽著這曲好聽而又歡快地新曲兒。
「很不錯!」不知是在稱讚桌上的食物,還是在稱讚廳裡春怡地歌聲,柳一條拿起桌上的白色餐布,擦拭了下手上嘴上的油膩,輕站起身,在春怡的歌聲即止的時候,不急不緩地邁步由羅府地後門兒處,走了出去。
「三哥!」李貞輕湊到李恪地身邊,小聲地向老三詢問:「三哥可知這歌女所唱的曲子是何人所作?」
「哦?怎麼八弟也喜歡這種曲子嗎?」李恪輕笑著向他們家老八說道:「聽說是從奉節來地那個柳亦凡作的新曲,嗯,八弟常不出府,對這個柳亦凡當是也不甚瞭解,不過那柳亦凡現就在長安,說不得現下也在這羅府之中,八弟若是有興趣的話,一會兒倒是可以去尋上一尋。不過那柳亦凡,只是一稍有些才學的尋常書生而已,並不值得太過看重,八弟也莫要太費心思。」
「柳亦凡?可是一教書先生?」李貞聞言,面上多少有些錯愕,想起剛剛在外所遇到的那位奇怪先生,不由開口向李恪問道。
「嗯?」李恪有些意外地扭頭看了李貞一眼,笑道:「原來八弟也並非是那種只愛躲在府裡讀書的書蟲啊,呵呵,這柳亦凡,確是一教書先生,而且現在正在宮裡教授老九還有明達那丫頭讀書,八弟若是想見他,抽空去一趟宮裡便可。」
「去宮裡?」李貞聞言,面色不由一暗,端起茶碗,小押了一口,不再多言。若是他能時常入宮,與父皇母妃歡聚,他又何須每日裡把自己關悶在府中的書房之內?
「呃,是三哥失言了!」見李貞臉上的神色不對,李恪不由得便想起了宮裡的一些規矩,輕歎了口氣,伸手在李貞的肩膀輕拍了拍,也沒有了言語。
「這位先生有禮了,我們家管家想請先生過往一敘!」柳一條剛踏出羅府的後宅,便有一個小廝模樣的小孩子躬身向他迎來,指著在羅府後宅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有禮地向柳一條提出邀請。
「不知你們管家是?」柳一條順著小廝手指的方向瞧看了一眼,馬車上的門簾微遮,窗簾也沒有捲起,在這裡並看不到車裡面的情況,便開口向小廝詢問。
「三原柳府,我們管家姓柳,名無塵!」小廝小心地向四下瞧看了一番,見四圍無人,便小心地在柳一條的身側回了一句,看樣子,應是柳無塵的交待。
「嗯,還請小哥前面帶路,」柳一條又朝著那輛馬車瞧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輕點了點頭,跟著小廝一起,向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