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縣,是武德七年,由烏孝和華川兩縣合而為的一個甚廣,現下正由縣令公孫瀚南治理,治下倒也安定,昇平。
「這公孫瀚南的背景甚大,聽聞他是朝中公孫武達將軍的義子,不知什麼原因來到了義烏這個偏遠之地為官,而且一呆,就是三年。」駱賓王把二弟打發到裡屋去玩,開口對柳一條介紹起義烏縣裡的情況來,說到縣令公孫瀚南時,臉上不禁露出了些許的酸意。
以十八之齡,就能為任義烏這等大縣的縣令,這跟他的出身背景,關係可謂密切。
駱賓王心中有些不屑,不過更多的,還是那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無奈。
公孫瀚南?不就是公孫賀蘭那小子常常提起的那個書生大哥嗎?怎麼會在這個地方?柳一條輕抿了一口茶水,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沒想到,在離家千里之外,他竟還能遇到公孫家的故人之子,不得不說,他與公孫家人,真的很有緣份。
摸著一直被他帶在身上的那枚銀月令,柳一條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公孫賀蘭對他這個大哥的描述,從小在將軍府長大,但卻沒有一點武藝在身,更是沒有沾染一點武人的習氣,平生只愛說文學字,才學也是不俗,這樣的人,在將軍府,絕對算是一個怪胎,不過,這樣的一個文弱書生,卻一度是公孫賀蘭那小子的所崇拜地偶像。
據說。公孫賀蘭喜穿文服,動不動就手搖折扇以附風雅的習慣,就是源於公孫瀚南。
應該去拜會他一下,柳一條看了駱賓王一眼,心中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即使不為這個徒弟,就是憑著他與公孫府的交情來說。來到義烏,知道了公孫瀚南的所在,他也該去看看這個公孫家的大少爺。
「家父共有三個堂兄弟,大伯駱清,三叔駱施,四叔駱梁。」見茶碗見底,駱賓王起身又給柳一條斟倒了一碗,口中不停地說道:「大伯。三叔,四叔三家,家境雖稱不上富裕,但是卻也是衣食無憂,在這烏傷城地駱家塘,也算是三戶不小的地主。十年前,家父去齊魯博昌為官上任時,把家中的老小都給接了過去,家中所有的那十頃良田,便在口頭上分租給了這三位堂叔伯。當時有村正何大山在一旁作證。」
「因為都是自家兄弟,所以也並沒留下什麼契約,字據,隨後的幾年裡,這三位堂叔伯倒也都很規矩,每年都會不顧路途的遙遠。把當年的地租兌換成銀錢給我們送來,就是五年前何村正因病過逝後,這種事情也沒有斷過。」駱賓王把茶壺放下,自己出隨即又坐了回去,道:「現在想來,怕都是因為家父的那個官位在身,他們不敢胡來。」
「照你這麼說,那個村正死了。當時又沒有任何地字據,而且這地他們也種了有十年之久?」柳一條輕皺了下眉頭,十年,可以改變很多事了。
「那個公孫令縣是如何評判的?」不待駱賓王回答。柳一條又開口向他詢問道。
「家父故後,學生就帶著娘和二弟,趕著家父的靈柩回了老家,剛開始時,這三位堂叔伯倒還算熱情,幫著學生一起,張落著把家父落葬到了祖墳之內,待家父的喪事完畢,家中的積蓄已所剩無幾,於是學生就想起了租吝於這三位堂叔伯處的十頃田地,」駱賓王輕輕地跟柳一條敘述著他從博昌回來後的情景。
矢口否認,反目無情。
一些背信忘義,見利忘義的典型例子。
不過,這,卻讓在生活上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駱賓王,一下就蒙了頭腦,從小到大,他何曾見過這般無賴之人,而且這些無賴之人竟還都是他的堂叔伯父。
氣憤之下,他便一紙狀書,將他這三位堂叔伯全都給告到了縣衙裡。
結果呢,也是可想而知,一無憑,二無據,那些地他該如何要起?而且不知何時,原本一直都留在他們家裡地那十頃田地的地契,唯一可以做為證據的東西,也都跑到了那三個堂叔伯的手裡。
公孫瀚南雖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些蹊蹺,不過苦於無憑無據,他也只好依法辦理,駁回了駱賓王的告訴。這件事情,也便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現在,學生也想通了。」駱賓王看了柳一條一眼,道:「這是一個無頭地公案,所有的證據全都在他們的手裡,學生就是告到皇上那裡,也不會有個結果,師父就不用再為此費心了
,再怎麼說,他們也都是學生的長輩,若是學生真的們也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學生也不想落一個不孝的罪名。」
「待過完今年,家父孝期一滿,學生就去參加科舉應試,謀取個一官半職,把娘和二弟都接離此地,途一個眼不見為淨。」駱賓王說話時語氣有些蕭落,在外邊的這一年,讓他成熟了不少,肩膀上,也有了一定的擔當。
看了駱賓王一眼,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駱賓王地想法很好,心地也夠仁善,不過,這樣做似乎是有逃避之嫌,柳一條在心裡面並不贊同。
「既然你想離開,待此間事了,你便帶著家人隨為師一起,去三原吧。」柳一條輕手敲擊著桌面,開口對駱賓王說道:「三原離近於長安,跟那裡的才子士人接觸得久了,對你日後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多謝師父美意,不過這三年之期未滿,家父的靈位之前,少不了人去,學生只能辜負了師父了。」駱賓王恭敬地向柳一條施了一禮,柳一條這樣真心待他,他自是會記在心間,不過若是讓他寄人籬下,他卻是不願。
「禮儀之行,孝字為先,這個為師自是為會勉強於你,」駱賓王胸中地那股文人傲氣,柳一條也自是看了出來,便輕笑著向他說道:「不過日後你若是有這個打算,可直接去三原來尋為師,你是為師的首徒,你的事情,為師自是為會袖手。」
「是,師父,多謝師父體恤。」駱賓王又衝柳一條禮了一禮,臉上感激之情不盡,想他一個窮小子,功不成,名不就,柳一條能這般看重於他,自是讓他感激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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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這時間已過了有小半個時辰,駱李氏與張楚楚在灶房裡也已把飯菜準備停當,兩人一起,便把這飯菜都給端到了客廳,放在了柳一條他們所在的方桌之上。
「柳先生,楚楚妹妹,請上坐。」駱李氏小紅著臉頰,伸手將柳一條與張楚楚讓到首座,隨即又向柳一條禮了一禮,道:「家境寒陋,一餐之飯,卻還要讓柳先生破費,讓柳先生與楚楚妹妹見笑了。」
柳一條夫婦能這般為善解人意,一點不嫌他們家中的這般境況,還能在此與他們有說有笑,駱李氏心裡對他們自是感激異常,從駱履元過逝至今,家中好久都沒有客人來了。
「駱夫人快請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莫要再說這般客套之言,」柳一條沖駱李氏擺了擺手,道:「咱們不用講究什麼禮節,都隨意一些,不然就是吃起飯來,也無甚味口。」
說完,柳一條又向駱賓王吩咐道:「阿瞞,去把寶兒也尋來,咱們這便開始用飯了。」
駱賓王應聲離坐,進裡屋去尋駱寶兒,駱李氏向柳一條夫婦禮了一禮之後,便提擺輕在張楚楚的旁邊坐了下來。
柳一條看了下桌上的飯菜,雞,魚,蛋,豆腐,豬肉,五道豐盛的家常小菜,聞起來也是香氣捕鼻。
「嗚!」從裡屋出來的張寶兒,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飯菜,猛吞了一口口水,他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坐著的娘親,輕聲問道:「娘,今天是過年麼,怎麼有這麼多好吃的?」
聽了這話,駱賓王的眼圈一酸,好玄沒有哭將出來,看駱寶兒的神情,從過年之後,他們怕就是再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了。
駱賓王彎身把駱寶兒抱上桌旁的椅上,向師父師娘告罪一聲.然後拿起小碗給他扒了滿滿一碗的雞肉和豬肉,寵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今天不是過年,不過今天卻是一個大喜的日子,寶兒多吃點。」
「嗯嗯,謝謝大哥!」駱寶兒高興地接過碗來,扒起裡邊的肉塊,大口地吃了起來。
「讓柳先生,楚楚妹妹見笑了。」駱李氏看著寶兒的吃像.有些尷尬地向柳一條與張楚楚禮了一禮。
「李姐姐不必如此,看到寶兒這樣,讓我們也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光景。」張楚楚善意地沖駱李氏輕笑了笑,道:「記得小時候,家裡窮得厲害,每年也都只是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得上幾回葷腥,那時候,小妹也像是寶兒一樣,饞得厲害。」
見此,柳一條也不禁想起了去年過年時,柳二條與柳小惠在飯桌上那滿手滿臉油膩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