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剛把東西搬進裡屋,李德臣便來了。
李德臣原本是來找老柳的,不過見柳一條也在,不由得喜出望外。他站在院子裡躬身給柳一條見禮:「東家,您可回來了,小老兒這幾日正有事兒要找您呢。」
「哦,」知道李德臣不願進屋,柳一條便搬了兩張椅子到院子裡,不緊不慢地笑著對李德臣說道:「李老丈有什麼話且先坐下再講。」
「誒,謝謝東家。」李德臣雙手接過木椅,待柳一條坐定後,才小心地在柳一條的旁邊坐下。
「這些時日柳某一直不在,地裡的事務全勞李老丈了,李老丈辛苦了。」柳一條輕沖李德臣拱了拱手,以示感謝。
這原本是一種很禮貌的一個做法,不過卻將李德臣給嚇了一跳。
他以前哪見過這樣陣仗,讓東家給他行禮道謝,他哪裡受得起?連忙從椅子上站起,彎身給柳一條行禮道:「東家您言重了,這些都是小老兒當做的,可當不得東家這般言語。」
「呵呵,」柳一條輕笑著搖了搖頭,這老頭兒還是那樣,做事太依著於規矩,他沖李德臣擺了擺手:「剛才一條所言,都是真心實意,李老丈不必如此,且先坐下。我這裡不比別處,又不是什麼大家大戶,沒有那麼多的禮數,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李老丈還是隨意一些好,不必動不動都站起來回話。這樣,你麻煩,我感覺也彆扭。」
待李德臣彎身坐下,柳一條又接著說道:「剛才李老丈說有話要對柳某講,不知是什麼事?」
「回東家話,」李德臣不由得又拱起了手,回道:「小老兒這次來本是想找柳老爺商量一下這土地乾旱地問題,現在東家回來了。正好與東家您說一說。」
「東家這些時日一直都不在家中,自是不知這地裡的情況。」李德臣說道:「地裡春粟已經種上有小半個月,現在粟苗也都已長出,高的都有一要手指那長了,長勢都很不錯。不過這幾天卻是出現了一些問題。」
「田地有些旱了。」看柳一條向他望來,李德臣接著說道:「今年是個暖春,從過完年,天氣就一直晴朗,除卻年前下過的兩場小雪,天上就再沒落下過東西。現下眼見著之日子就奔向了四月。這天卻還沒有要下雨的意思,今年的春天,怕是要大旱啊。」
「嗯,這個李老哥說得有理。」老柳也搬著椅子從屋裡出來,貼著柳一條把椅子放下,一屁股坐了上去。面色顯得有些擔憂。
當農民的,尤其是唐朝的農民。平常最擔憂和最害怕地是什麼?無他。天災而已。而天災裡,最常見和最頻繁的又是什麼?無他,水、旱、蝗三災而已。
現在的柳一條,很不幸地,遇到的就是旱災。
「柳老爺好!」李德臣沖老柳拱手見禮。老柳向他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李老哥也看出來了,今年這個雨,怕是難下啊。」
「柳老爺明鑒。照是往年。春耕過後。天老爺定會降下一場或大或小的春雨,以解耕後之乾旱。」李德臣抬頭看了看天:「但是您看今年。這春耕過了都有小半個月了,可這天,卻還是這般的晴朗,小老兒真擔心,這天要是再有半個月不落雨,這田里的地皮,怕是就都結成了一塊啦。」
「爹,李老丈,」柳一條聽得有些糊塗,不就是地裡有些乾旱麼,至於這麼愁眉苦臉的麼?他向老柳他們問道:「耕田種地,澇排旱灌,地裡邊既然缺水了,難道就不能引水進行澆灌嗎?記得咱們這古田村附近,不是就有一條專門用來灌溉耕田溝渠麼?」
老柳看了柳一條眼,說道:「一條說得不錯,在村東是有一條溝渠,但是那條溝渠離咱們家的地頭有多遠你知道嗎?至少有一里地的距離。而且西邊又是一片高崗,你就是想引,也引不上去啊。不然村西怎麼會空出來那麼多地荒地呢?」
「是啊,東家,遠水解不了近渴。」李德臣隨聲附和,道:「而且村東的那條溝渠,水好似也不是很多,根本就灌溉不了多少的田地。今年的旱災,怕是難以再避免了。」
這樣啊,柳一條點了點頭,輕靠到椅子上,微皺著眉頭。
記有有句話是怎麼說的,春來雨水貴如油。從一個側面很好地反映了在春季,農作物對水份的嚴重需求。這時期,正是地裡各種莊稼生長發育的好時機,
了水份?
「既然引水不成,那咱們就挖井溉田!」柳一條坐起身,堅聲向柳老實和李德臣說道:「在每戶地地頭都挖上一口深井,汲水溉田,一勞永逸。爹,還有李老丈,你們看如何?」
「挖井?」老柳與李德臣對視了一眼,同時都皺起了眉頭。感覺這個方法比引水還要有些難辦。
水井難挖,尤其是深井,一口水井一般就是十個勞力輪番挖上一個月,也不定能挖得好。不然附近地幾個村落,每個村子裡怎麼會只有一口或是兩口吃水用的水井?就是在城裡,水井也都是固定的那麼幾個,只有一些大戶人家,才會請人專門在自家家中挖上一口。
而且,就是真的費心費力地在地頭兒把水井挖好了,他們又拿什麼去灌?總不能還像平時吃水時一樣,一桶一桶地往上打吧?
「一條,你的這個方法很不實用。」最後還是老柳直直地說了出來:「要是實施起來的話,怕也只是會勞心傷財,起不了實質的作用。」
「是啊,東家,鑿井溉田不但難以實施,而且效用也極不有限,根本就不適於田地的灌溉。」李德臣也出言勸說:「咱們還是再想別地方子為好。」
別地方子?柳一條看了柳老實與李德臣一眼,算是明白了他們這些人地心思,也想起了古人種田時的一慣習慣:天旱了怎麼辦?要麼從河裡引流灌溉,要麼就等著雨水降臨,靠天吃飯。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但是,但凡大旱之災,那河裡又怎麼可能會還有水在?這也是為什麼,在古時候,旱災最容易造成莊稼絕收這樣重大災難地原因。
「爹,李老丈,大旱之時,除了使用井水,你們還有別的方子嗎?我知道你們心中顧慮的是什麼?不就是深井難挖,和沒有合適的灌溉工具嗎?」柳一條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堅定地說道:「這些問題我都可以很好的解決。你們只管照我說的去做便是。」
「一會兒我去村頭的鐵匠鋪去定做一些鐵器,明天或是後天分發到各個佃戶的手中,每隔兩戶都要在各自的地頭給我鑿出一口深井來。」雖然此次不定就是大旱,但卻也給柳一條提了個醒,種地,怎麼少得了灌?在地頭鑿口井,才算是有了長久的保險。
柳一條站起身,沖李德臣吩咐道:「一會勞煩李老丈回去跟各位佃戶說上一聲,嗯,就說鑿上一口深井,東家獎賞五百文銀錢,第一個鑿出的,賞八百文。反正現在正是農閒時分,佃農們手頭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活計,從明天就開始吧。」
五百文?八百文?!一口井?李德臣張大了眼睛,眼神裡透出了一絲渴望,這可又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啊。
「一條!你」聽了柳一條的話,老柳的心不禁猛地收縮了一下,大小子這樣做不是明顯地在敗家嗎?挖一口不知能不能用的破井,竟然要賞出這麼多的銀錢?
「爹,」柳一條搶先出聲止住了老柳的話,很認真地看著老柳說道:「這件事情我心裡面有分寸,爹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呃,」老柳看著他們家大小子滿是自信的眼睛,又想了想裡屋裡那一麻袋一麻袋的銀錢,剛到嘴裡的話又給縮了回去。大小子不是傻子,或許他真有辦法也不一定?
「行了,李老丈,」柳一條扭頭對李德臣說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這就回去跟村裡的人說一聲,明天就開始吧。」
「是,東家,那小老兒就先告辭了。」李德臣彎身給柳一條及柳老實行了一禮,便匆匆地離開了老柳家。
「爹,」把李德臣送出門外,柳一條轉身向老柳叫了一聲,想跟他解釋一下關於鑿井灌田的事情。
哪知老柳卻衝他甩了甩手,很是酒脫地說道:「行了,你不用多作解釋,爹相信你。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懂事兒了,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後你若是再想做什麼就用心地去做吧。爹和你娘,還有二條,小惠,家裡邊的每一個人,都會支持你的。」
「唔?」柳一條搬起椅子,楞在了那裡,顯是沒有料到,老柳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