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不見月,點幾盞燈為乾坤生色。」
柳一條出此聯可謂是存心難為黃翌。
這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一副名聯,鮮有人能夠對出。他不認為黃翌這個鄉村先生能在短時間內想到下聯。
「這個,」黃翌沉吟著,柳一條的這副上聯從字面上看並沒有什麼難度,只有一時,一景,一物,不複雜,略誇張,但是要想給它對上一副合情合景而又不輸氣勢的下聯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請先生教我。」柳一條再一次緊逼。
「地動未聞聲,踏兩腳地替萬物除塵。柳小哥以為如何?」關鍵時刻黃翌還是想到了一聯。
「上元不見月,點幾盞燈為乾坤生色;地動未聞聲,踏兩腳地替萬物除塵。」
柳二條高聲將上、下聯連著念了一遍,道:「對仗工整,氣勢相當,先生高明!」
黃翌微笑撫鬚,盡顯瀟灑風度。其實他在心裡也暗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剛才老柳家的小牛碰巧打了個響鼻讓他想到可以以聲做答,他老黃今天可能就要丟人了。
「先生大才,謝先生為一條解惑。」柳一條恭恭敬敬地沖黃翌施了一禮,對於有真才實學的老師柳一條還是很尊重的。「門外天寒,先生請裡屋歇息。」
「嗯,柳老丈請了,柳小哥請了。」黃翌拱了拱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柳二條跟在柳一條的後面,小聲地對柳一條說道:「大哥,你的那副上聯是怎麼想到的?連先生都得想上半天,不過你真的是想不出下聯嗎?」
柳一條扭頭看了柳二條一眼,沒想到這個小屁孩兒倒是看得明白。
他小聲地回答道:「下聯我當然有,你聽好了,我的下聯是:驚蟄未聞雷,擊數聲鼓代天地宣威。」
「上元不見月,點幾盞燈為乾坤生色;驚蟄未聞雷,擊數聲鼓代天地宣威。」柳二條沖柳一條伸了個大姆指,讚道:「大哥,你對的比先生還要好。我崇拜你!」
柳一條輕輕笑了笑。他看到黃翌前進的腳步極不自然地頓了頓,想是他也聽到了柳二條的吟頌。
「黃先生快請坐!」柳老實殷切地招呼,「二條,快去把裡屋的爐火拿出來,給黃先生烤烤。再讓你娘多準備幾個小菜,中午先生要在這多飲幾杯。」
「無須如此,」黃翌連連擺手道:「柳老丈無須如此,我在這稍坐片刻就要回去了。私塾裡還有幾位先生在等我,耽擱不得的。」
柳老實失望道:「如此啊,先生的事是大事,我老柳也不好阻攔,先生自便就好,自便就好。」
柳一條道:「不知先生此來所為何事,可是二條在私塾裡惹了什麼禍端?」
說話時柳一條狠狠地剜了柳二條一眼。
「這倒沒有,二條生性聰惠乖巧,深得私塾各位先生的喜愛,又怎麼會招惹什麼事端。」黃翌為柳二條辯解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見一下柳小哥,柳小哥能對出『兩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長』這樣的佳句,我當然要來拜會一番。」
「先生謬讚了,一條只是一農夫耳,種地耕田才是我當為的行當,當不得先生大讚。」嘴上這麼說,柳一條心裡卻是很得意的。沒上過學又能對對子的農業,千百年來恐怕也就他這麼一個了。
「柳小哥過謙了。」黃翌道:「黃某今天算是來對了,不然我豈不是要錯過『上元不見月,點幾盞燈為乾坤生色』這樣的氣勢如虹的妙聯。」
「先生能在片刻之間想出下聯才真是讓人欽佩。『地動未聞聲,踏兩腳地替萬物除塵。』先生真是好胸襟,好氣度!」
兩個開始無恥地相互吹捧起來。
不過一個農夫,一個教書先生在一起相互吹捧,探討文學,也算得上是一個奇觀了。
過了一會,黃翌看了看天色,以還有要事為由起身告辭而去。
柳家三父子則一路將他送到了門外。
待黃翌走遠,柳老實夥同柳二條將柳一條逼到一個牆角,嚴聲逼問道:「一條,說說吧,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什麼時候能識文斷字的?對聯的技巧是誰教你的?還有你是怎麼會給牛看病的?」
從黃翌來的那一刻起柳一條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是給老柳他們一個交待的時候了。
「我以前曾拜過一個老師。」不得已,柳一條只得虛構出一個莫須有的老師來。「我會的這些東西都是他老人家教導的。」
「是哪一位先生?他現在還收徒不收?」柳二條兩眼冒著綠光,急切地問道。
柳一條道:「我的恩師姓唐,名寅,字伯虎,姑蘇趨裡人氏。已經仙逝三年了。你要是想拜師恐怕得到地下去找他老人家了。」
「唐伯虎?沒聽過。不過他能教出大哥這樣的學生,想來定是位大儒。可惜我無緣拜會了。」柳二條一臉歎息。
「是啊,唐先生博學多識,見識遠博,我也只跟他學了兩年而已。」柳一條也是一臉歎息。
柳老實道:「有先生肯收你為徒,教你學識,是好事,你怎麼不告知家裡有知曉?」
「這都是唐先生的吩咐,他不想讓人知道我是他的學生,說是我,我太過愚笨,說出去會失了他風流才子的名頭。他丟不起那人。」柳一條無限委屈地說道。
「呃?!」
老柳與柳二條紛紛愣住,他們沒料到會問出這樣一個結果。
難怪柳一條不願讓人知道他識字的事情,原來裡面還有這般緣故。
高人啊,高人行事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柳一條的老師唐伯虎無疑就是一個高人。
看到柳一條苦惱的樣子,老柳開口勸道:「一條啊,不是你太笨,是唐先生要求太高了。你這樣要是也算愚笨的話那二條不就是傻瓜一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