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仙樓巧辯銅錢人居然是自己的王妃?!莫言歌被這個現驚呆了,但隨即否定,不可能!且不說她被軟禁香園,出不去府,就算能出去,就算真懂得這些奇技淫巧,以安以晴的個性,也絕不可能傾囊相助孟老漢以至於差點付不出飯錢。()
一定只是巧合。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那這場賭,他怕是已經輸了!
沒一會兒,東西就準備齊全,按照慕晚晴的要求,莫言歌也另外派人將丟失的銀兩帶來,四五錠白花花、沉甸甸地銀錠放在一個碎花包袱裡,跟金粉等物並排而放,都由莫安端著前來,放在園中的石桌上。
慕晚晴歎口氣,普及刑偵知識的時間到了!
「請大家先看看自己的手,細看就會現,手指表面有著很多突出的紋線,我稱它為指紋,只要是手接觸過東西,就會留下指紋,只不過平時大家都看不到。莫總管,請你用手先在石桌上按一下,再沾上硃砂,在薄絹上同樣印一個手印。」
莫安好奇地依言而作。
慕晚晴這才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金粉均勻灑在上面,然後用細毛刷輕輕地掃著,不一會兒,一個清晰的金黃色掌印便出現在眾人眼前。慕晚晴微微一笑,將薄絹上蓋在金粉上,掌印相應,完全吻合,就連細微處的紋路也分毫不差。
眾人圍看著,不禁嘖嘖稱奇。
慕晚晴繼續道,「所以,我驗證的辦法很簡單,不管是誰偷的銀兩,都會用手將銀錠拿起,那麼,自然會留下指紋,只要把這些指紋顯現出來,再與眾人一一驗證,誰是清白誰是盜賊也就一目瞭然了!」說著,漫不經心地掃了眾人一眼,果然看見徐福神色大變,額頭慢慢涔出黃豆大的汗珠來。
這個時代的人連指紋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懂得抹去指紋,因此,慕晚晴對這個方法很自信。
「徐管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啊?」慕晚晴故作關切地問道,從袖中取出絲巾,搭在手上,這才將銀錠取出,用同樣的辦法掃出指紋,同時讓絮兒在薄絹上蓋上手印,兩相比較,且不說細微之處,總的來看,絮兒的指印要比銀錠上的纖細得多,決不可能是同一人所有。
「我看過了,這銀錠上一共有兩個人的指紋,其中一個應該是將銀錠入箱的師傅,另一個則是偷盜銀錠的賊。剛剛大家也已經看到了,絮兒的指印跟銀錠上的毫不相同,決不可能是偷盜之人。」
眾人皆以為然,轉頭看著徐福。
徐福滿頭大汗,不停地擦拭著:「是是小人弄錯了冤枉了絮兒姑」
「只是冤枉嗎?那倒是稀奇了,好好的,這銀子會長腿,自己跑到絮兒的房間嗎?」慕晚晴說著,話音一轉,笑著看著徐福,秀眸微瞇,「徐管事,不然你也來驗驗指紋,說不定就真相大白了呢?」
莫安厲聲喝道:「徐福,你還不認罪?我剛剛照王妃的吩咐,去詢問了跟絮兒同住的丫鬟,她們都說,當時你並未搜查旁人的房間,逕入絮兒房內,直接從她枕頭下搜出銀兩來,你早知道銀兩會在那嗎?分明是你監守自盜,從銀庫偷走銀兩,放在絮兒房間,誣賴她盜銀,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徐福慌忙跪倒,沒命地磕頭,哭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小的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慕晚晴沒心聽他求情,拍拍手,轉向莫言歌,頓時心情大好,笑道:「王爺,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哦?」
莫言歌沒有說話,定定地望著她,黝黑的眼眸如深夜一般,幽邃而又深沉,偶爾有流星閃過,泛出異樣的光彩。慕晚晴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竟然不敢對視,目光四處飄晃著,道:「幹嘛?想賴賬啊?其實,你想免了皮肉之苦也不是不行,求我啊,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饒了你呢!」
見她笑得得意,眼眸流動,有著無限的靈秀,莫言歌忽然一笑:「我堂堂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哪有反悔的道理?」說著,穩步上前,俯身趴在長凳上,神色忽然一肅,轉向自己親兵,凜然喝道:「爾等聽令,我莫言歌今日冤屈了人,當十倍領罰,計二十軍棍,以儆傚尤。你們要是有一棍徇私,就雙倍再罰,聽清楚了沒有?」
眾親兵素知莫言歌賞罰分明,言出必踐,心中雖不忍,卻也只能應道:「是,末將領命!」
那般模樣,倒真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悲壯,慕晚晴心中一突,嘴裡仍然道:「你別以為你這樣一說,我就心裡不忍,就會饒了你?告訴你,我不吃這套!」
莫言歌微微一笑,閉上雙眼,道:「行刑!」
兩個親兵踏步上前,手中各執一軍棍,高揚在半空中,眼看著就要蓄力落下,慕晚晴歎了口氣,要是徐福那樣的敗類,別說二十軍棍,就是真打斷了脊樑骨也是活該——不過,這種人,有沒脊樑骨還是一說!可是,莫言歌怎麼看都像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恩怨分明,明顯違反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她還真沒那心狠手辣。
至於那兩軍棍,不用問,八成是受前身安以晴之累,
再說,看那些親兵還沒打就紅了眼圈的樣子,這二十軍棍下去,她跟這些人絕對要結八輩子仇怨。還是少一個敵人就多一個朋友,算了吧!
「好了好了,不用打了,當我沒說好了!不過,你答應過的,不許再軟禁我!」
親兵本就對莫言歌敬若天神,聞言立刻住手,個個都感激地望著慕晚晴。反倒是莫言歌眉頭一鎖,肅聲道:「我確實冤枉了你,且不說賭約,冤枉他人,按軍紀本就該十倍以重責,這是我黑松軍的軍規,沒有人夠例外」
「你少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你!」不等他說完這番慷慨激昂的話,慕晚晴氣得柳眉倒豎,一跺腳,又牽動背上的傷,「哎呦」一聲喊了出來,疼得直冒冷汗,「怎麼著,還得我求你不打是不是?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兵,你黑松軍的軍規別跟我提,你愛打不打,姑娘我回房睡覺去了,你們少在這吆吆喝喝地吵我,不然——」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有威懾力的威脅,她乾脆不說,轉身回房。
關上房門那一霎那,她的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疼的。***,剛才就不該一時心軟饒了那混蛋!
※
深夜,夜色如歌。
夜幕中掛著一彎新月,淡如輕霧的月色灑落,投下淡淡的影子,交錯遮映,將萬物籠罩在一種朦朦朧朧的意境中,如美夢,正堪沉醉。這般如詩如畫的景致,莫言歌卻全沒心思欣賞,在中庭來回踱步,他的眼前一直浮現出一雙眼眸,清靈似水,就那樣一直看著他,看得他腳步越來越急促,浮躁而焦慮,
「王爺!」
莫言歌立刻頓住腳步,急忙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老奴送藥過去的時候,王妃正喊痛喊得呼天搶地!」莫安想笑,眼眸中卻不期然閃過一抹心疼。
簡單的一句話,莫言歌卻幾乎能勾勒出那副畫面,然而,沒有以往的厭惡和淡漠,想著那雙清澈而生動的眼眸,想著白天那道輕盈而又靈動的身影,心中浮起的竟是一股淡淡的心疼和歉疚。為什麼?對那個蠻橫而又任性的安以晴,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情緒的?是因為他冤枉了她,打了她嗎?
「王爺既然擔心,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呢?」
「她不會想看見我的!」莫言歌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胸腔中微微一陣悶痛。
「那可不一定!」莫安微微一笑,「王爺您也知道,王妃一樣不喜歡老奴,可是,剛剛奴才送藥過去,王妃卻一頭撲進老奴懷裡,痛哭失聲,一邊說著『管家伯伯,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一邊又連聲喊痛,還大罵王爺是混蛋,王爺不要誤會,跟以前不一樣,王妃那種神態,那種語調,絕不是真的厭惡,反而像是賭氣的小女孩!」
「是嗎?」莫言歌微微一怔,心中浮起一股難言的情緒,「她還說什麼?」
「她說她不該一時心饒了那二十軍棍。」莫安歎了口氣,看了眼莫言歌,道,「她不知道,王爺究竟還是自罰二十軍棍,老奴也遵照王爺的意思,沒告訴王妃。王爺的傷要不要緊?」
「本就沒什麼可說的,我是本就該罰,她卻是被我冤屈的!」經過那麼多的生死劫難,這二十軍棍對莫言歌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安以晴卻是嬌嬌弱弱的女兒身,而且,他一向知道,他的親兵下手絕不容情的,「她傷得很重?」
「傷是不輕,可是,老奴看來,王妃她有活力得很呢!」
莫言歌頓時沉默了下來,明明心中關切,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忽然輕歎了口氣:「莫安,前些日子,她是不是出府了?」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天在醉仙樓的人是她,怪不得莫安怎麼也找不到人呢!
「是!」莫安不能隱瞞,只能照實回答。
莫言歌神色頓時陰暗下來「那——」
「王爺放心,老奴已經打聽過了,王妃那天只是逛街,並沒有去別的地方!」想起這些日子王妃古靈精怪的表現,莫安不自覺地道,「王爺,王妃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還叮囑老奴,要找瓶消腫的藥膏給絮兒,因為徐福曾經打了絮兒一巴掌!」
「是啊,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安以晴不會傾囊相助一個素不相識的老漢,以前的安以晴也不會那般維護自己的丫鬟,以前的安以晴也不會在他要打她時那般倔強,她會哭,會鬧,會喊著岳父岳母讓他內疚,會指著他的鼻子說他忘恩負義,粗魯野蠻,以前的安以晴更不會放棄羞辱他的機會,獨自走開
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不一樣得讓他茫然而又心浮氣躁。
「王爺,」莫安偷眼看著莫言歌的神情,心中暗自揣度,壯著膽子道,「王妃失憶,又性情大改,王爺不妨試著與她修好,也許能成就一段美滿姻緣也說不定。倘若能夠就此終結府上的吵鬧是非,家和萬事興,那豈不正是王爺所期望的嗎?」
「家和萬事興嗎?」莫言歌喃喃自語著,整個人都陷在一股難言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次日,一看見楚箏,莫言歌第一句話就是:「太子,你想要的那個女孩沒辦法送給你了,她有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