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報歉讓你久等了。我叫張雨遙,今年二十四歲,研究生在讀。平時喜歡讀讀書、做做菜,沒有不良嗜好,我希望以後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平淡的生活——
沒辦法,相親相多了就是這樣,一句廢話都不想說就直奔主題。
剛過完二十四歲生日的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奼女,整日過著家裡、教室、超市的三點一線的生活。大學四年全專業沒戀愛的女生只有我一個,口頭上說對周圍的男人沒興趣,事實上是周圍的男人對我沒興趣。
的確,哪個男人會對一個身高159,體重130(市斤),走路目不斜視,說話面無表情的女人感興趣呢?何況我本來就相貌平平,還總是對著電腦熬夜,整張大餅臉簡直就是雀斑眼袋小細紋的集中營。
眼看我就要步入大齡剩女的行列,一直淡定的老媽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張羅起我的婚姻大事,於是我也就步入了浩浩蕩蕩的相親大軍。
聖誕節那天終於等到了老娘的電話,說是又替我找好一個對象,已經幫我約好在火鍋店見面了。
我趕緊問道:「什麼人啊,多大啊,幹什麼工作的,是哪裡人啊,月薪多少啊?」
老娘怒道:「還沒見面問這麼多幹嘛,是不是又想找借口開溜?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是托我們單位李姨家愛人的妹妹的同學的同事介紹的,聽說小伙子不錯,是個鑽石王老五,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回來給我匯報!」
「阿娘,你有沒搞錯,繞這麼多彎子,萬一是人販子怎麼辦?」
「你放心,現在人販子精得很,不會瞎了眼看上你的。記住啊,把自己整得漂亮點,別丟我的臉。」
「娘,那你起碼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吧?」
「名字?哎呀,我忘了問了。好像是姓霍吧,不過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重要的,又不能當飯吃。」
「那……手機號總有吧?」
「什麼手機號啊,你娘我都更年期了,怎麼記得住那麼長的一串數字啊?」
「……那、那,娘,那我怎麼找他啊?」
「這個你不用著急,我把你照片給他了,到時他會主動找你的。對了,把你的身份證、學位證、畢業證、學生證、考試證、讀者證、校園卡全部帶上,男方說了要檢查一下的。還有就是把你的作品集、成績單也帶上,他們也要看的。」
我握著話筒的手在不自覺顫抖:「阿娘,這是相親還是招聘啊?這不是——」
老娘滿不在乎的答道:「他也會帶的啊,相親之前當然是要摸清底細啦。記住一定一定要仔細的看啊,特別是戶口本,一定要看清楚是不是未婚。要是看不出真假,記得要把編號抄下來,可以到網上鑒別真偽……」
我放下電話,TNND,這叫什麼事啊,兩個人到火鍋店互相查戶口?我要是警察見到了,我都會把自己當成賣假證的。突然感覺自己比豬肉還慘,豬肉蓋一個章就行了,我卻需要這麼多證來證明自己;豬肉越來越金貴,而我卻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掉價。
雖然是這麼想,但還算是用心的打扮了一下,畢竟瞎貓撞上死耗子,天上掉餡餅的事還是存在的。一番塗脂抹粉之後,我套上軍綠色的大衣,圍上大紅的圍巾,把亂七八糟的證塞進提包,就出門了。
冬天的夜很冷,但是街上情侶們凍得紅撲撲的臉上全洋溢著笑容。不知為什麼,一到什麼中秋啊聖誕啊元旦啊,街上好像全部都是情侶,看得我這個大齡未嫁女青年是眼紅心酸。就連公交車上情侶們也不忘纏綿,男生們手拉著吊環,而女生們則小鳥依人的靠在他們的肩膀上,低低的說著情話。襯得我活像是不合拍的人肉背景。
下了車我就直奔火鍋店,正好路邊有一家報刊亭。我靈機一動,打算《讀者》、《知音》各買一本,這樣萬一和他沒有話說,還可以拿出雜誌來應應急。要不就探討人生哲理,要不就切磋家庭倫理。娃哈哈我實在是天才啊,萬一談不攏就帶回來,這段時間上廁所開大號正愁沒東西看。
正在我把雜誌放進書包,掏出錢包準備付錢的時候,突然感到腳邊有異物,軟綿綿的,隱隱的還有些熱乎氣—我的大腦頓時被一道閃電劈過—難道是狗?
「狗啊!」
我立刻慘叫一聲蹦開來,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狗了。傳說中的因過度害怕狂犬病而神經過敏的人,指的就是我啊。
報刊亭老闆也被我嚇了一跳,指著那物體道:「你別怕,不是狗,是人。」
我手捂著胸口,抖抖索索的湊近一看,真的是個人,還是個老人,頭髮花白,又長又亂,鬍子拉碴,披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坐在報刊亭旁邊的水泥地上。晚上的燈光這麼暗,他又一動不動,遠看還以為是消防栓水泥樁呢。
「老闆,你也太過分了,這麼冷的天你怎麼把你父親放在外面受凍?」我見老人凍得臉色慘白,可憐兮兮,心中殘存的正義小火苗「噌」的就躥了上來。
老闆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小姐,我就是虐待我親爹,我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啊。這個大爺是今天下午我在路邊發現的,我看他可憐,就給了他點東西吃。他走不動路就在我這裡歇一下了,這軍大衣還是我給他披上的呢。」
我只得紅著臉道歉道:「對不起啦,不過你怎麼不把他送到民政局啊?大冷天的,會凍壞的啊。」
「小姐,我要看著這個報刊亭,走不開啊。」
「那你怎麼不打110,讓警察叔叔來接他去嘛。」
「小姐別開玩笑了,街上這麼多乞丐,警察管得過來嗎?」
我想想也是,人各有命嘛,這個老爺爺雖然可憐,我這個大齡准剩女也很可憐。於是我付了錢,正要滿懷愧疚的和老爺爺說一聲「拜拜」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一言不發的看著我。他已經落魄如此,但那那雙眼睛即使被凌亂的頭髮遮掩,仍然明亮有力,帶著讓人無法忽略的鋒芒。
「老爺爺,你餓不餓,我給你買點吃的?」
「姑娘,不用了,在下不餓。」老爺爺的聲音很微弱,但卻是很好聽的音色。
「老爺爺,你是哪裡人?我今天晚上有事,明天我送你去民政局,他們會送你回家的。」
老爺爺微微笑了一下:「不用了,我的家已經沒了。」
我小聲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不必介意,你既然有事,就先走吧。」他很和藹也很有禮貌,是個讓人喜歡的老爺爺。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有相親的任務,我真想把他領回自己的小屋裡去,不讓他這麼冷的天還凍著。
「老爺爺,那我先走了,我有空會過來看你的。拜拜。」
我有點不捨的走開了,好在火鍋店就在眼前,幾步就到了。要說聖誕節真是餐飲業的福日啊,火鍋店裡那是人山人海,雲山霧罩,弄得店裡跟天庭似的。我站在門口定了五分鐘,根本沒人找我—我一想是不是人在裡面沒看到我啊,便又向裡走了幾步。火鍋這個東西很少有一個人來吃的,我用我5.3的視力向四週一陣狂掃,偌大的火鍋店,只有一張桌子邊坐一個人的,應該就是他吧。
於是我走近幾步,定睛一看,娘哎,不會吧,老天竟然會這麼給我面子,真的給我送來一個帥哥麼?雖然那位小帥是坐著的,但憑我閱人無數的經驗,可以初步判定他身高至少180。皮膚雖然有點黑,但是很乾淨,沒有斑也沒有痘。標準的劍眉星目,懸膽鼻,嘴唇飽滿,是好看的櫻桃紅的唇色。
難道真的醜女也有出頭天,天上也能掉帥哥?正在我思緒萬千萬般糾結的時候,小帥突然站起來,逕直向我走來。一時間我是臉紅心跳帶發抖,帥哥就是帥哥,氣場太強大了。
「你不會就是張雨遙小姐吧?」
「啊?」我一聽他口氣不對啊,怎麼一股哀怨的氣息撲面而來?於是努力按下激動的心情,矜持的答道,「是啊,你有什麼事?」
小帥把一張照片遞到我手裡,面無表情的說道:「麻煩你看看,這人是不是你。」
我一看,我KAO,照片倒是我的照片,但是哪家影樓的工作人員把我照片PS成這樣?整一個大餅變瓜子,野豬變天仙。真是柔光曲線加液化,無所不用其及,就差把范冰冰的臉PS到我頭上了。
「這照片是我的,不過被人用PS改過了。」我故作鎮定的想把照片遞還給他。
他冷冷的把照片推開道:「張小姐,你何必玩這一招,用假照片把我騙來,再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
「長這麼醜還相什麼親啊,還定在火鍋店這種地方,你不怕影響別人食慾啊?你自己的胃口倒是好得很,胖得跟豬似的。我早該想到,有品位的姑娘怎麼會定在火鍋店相親,只有你這種整天就想著吃,指望天上掉餡餅的女人才會這樣。你不把自己倒飭得漂亮點,相親有什麼用,還不是做無用功,白白的噁心人。還有,張小姐麻煩你去改個名字,你的名字和你本人實在是嚴重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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