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炮竹、鑼鼓喧鬧之聲綿延數里,不絕於耳。
人人放下手邊的工作,扶老攜幼,大街上形成長長的人牆,站前方的個個歡欣期待,後方的便伸長了脖子,就怕晚那麼一眨眼,就要錯過親眼目睹大英雄偉岸英姿的好時機。
「爹爹,恬兒也要看大英雄。」五、六歲的女孩兒拉拉父親褲管,細聲細氣地說。
「好、好當父親的莊稼漢一把抱高了女兒,放上肩頭。
「請問--」身後一名外來客,摸不著頭緒地發問了。「那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嗎?」瞧瞧這人潮,幾乎是全長安城的居民都傾巢而出,只為目睹這傳說中的大英雄一面?皇帝出巡怕也沒這盛況。
「公子爺,您是打外地來的吧?咱們長安城居民,誰不知道衛將軍又打了勝仗,今兒個凱旋歸來呢!」
「衛將軍?就是那個連續幾年打了勝仗,屢建奇功的衛少央將軍?」這名兒如雷貫耳,放眼當今世上,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可不是!這衛將軍可是替我朝出了多年來那口窩囊氣,現下北境邊防,哪個聽聞衛將軍名諱,不嚇得屁滾尿流,連夜逃離?真是痛快!」
一旁儒生聽聞他們的談話,也加了句:「是啊!要不是衛將軍的驍勇善戰、用兵如神,幾次大敗匈奴,揚了國威,現下咱們還得靠公主和親,納貢絹帛幾十萬疋,低聲下氣地示好求和,才能換幾年安穩日子呢!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否則我真想追隨衛將軍上戰場去殺敵啊!」
這番話獲得了高度,週遭城民個個點頭如搗蒜,十分高興有了崇拜敬重的衛將軍,大家再也不必看北蠻子臉色,就連那五歲娃兒都說了--
「爹,恬兒長大要嫁大英雄。」好神氣、好威風呢!
一群人全笑了,還有人開口調笑道:「衛將軍若不嫌你小,眼下可就是將軍夫人了呢。」
「什麼將軍夫人而已!衛將軍這一仗打得可真漂亮,將那些北蠻子打了個落花流水,趕回老家不敢來犯,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若要論功行賞,此番非得封侯拜相不可了!」
「是啊,衛將軍這些年出生入死,立下的汗馬功勞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盡的。」他就像他的姓一樣,保家衛國,戰場上浴血殺敵,置個人死生於度外,鐵錚錚的英雄漢,如今百姓才能有安穩日子好過。
「啊,來了、來了!看吶,是衛將軍!」
霎時,場面浮動起來,人人歡欣鼓舞期待著,張大了眼,引頸盼著,能多瞧幾眼大將軍的凜凜威儀。
「是馬背上,為首的那個嗎?」
「是呀!」
「好--年輕呀,他應該未過三十吧?」真是--年少英雄呀!
一瞬間,懷春少女醉了,醉在那俊朗挺拔的身姿中。
那樣一雙朗朗星目,彷彿濁世間最明亮的光束,坦蕩清明,兩道濃眉,英氣十足,人說濃眉男子重情重義,宛如刻刀所鑿出來的五官,深刻而分明,俊得英氣、俊得傲然出塵。
「衛將軍--娶妻了嗎?」人群中,含羞嫩嗓問出這麼一句。
「沒呢,前兩年皇帝要為他賜婚,將公主許配給他,他當下便說:『外患未平、百姓無依,臣,何以為家?』字字沉篤有力呢!」
「啊!」眾人讚歎,折服了。真不愧是他們的衛將軍,鐵血丹心好男兒啊!
長長的街道上擠滿了人潮,也不曉得是誰,貪看將軍威儀,這麼一推擠,約莫十來歲的孩童抵不住衝撞力,跌出街道上來,就在衛少央面前,行進隊伍瞬間停滯。
當下,圍觀百姓驚抽了口氣。
驚擾了將軍坐騎,這、這該當何罪呀!
衛少央拉緊韁繩,安撫胯下受驚的愛駒,下了馬背親自上前察看。
「摔疼沒有?」
男孩抿緊唇,仰首直視他。
「你很勇敢。」衛少央讚道。換作一般人,早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以後,會像將軍一樣,到戰場上殺敵,讓心愛的家人過安穩日子。」
週遭人群聽了這番豪語,不由得暗暗嗤笑。無知小兒,一身的破爛,也敢和衛將軍相提並論,口氣恁大!
衛少央卻笑了,指腹拭去男孩臉上的污漬。「我信你。」
他會有出息的。光是那坦蕩蕩直視他的清明雙瞳,瘦弱肩膀上不容摧折的堅毅,他便信。
未料他會如此回應,沒得到原先預期的訕笑,男孩反而愣住了。「可是--我出身不好,不識字,沒地位……」
「上戰場,不需靠出身,一腔熱血,一身傲骨,足矣。」衛少央拉了男孩一把,臨去前,留下幾句:「你若有心,隨時上將軍府來找我,運籌帷幄、調兵遣將,靠的不只是一股子蠻勁,我,也曾什麼都沒有。」
從未聽聞衛將軍打哪來,只知他憑著一身武藝,由不起眼的小兵到今日敵寇聞風喪膽的大將軍,人人只知他用兵如神,怎知他原來也是出身貧寒?面對市井小民衝撞了坐騎,沒有責罰,展現了寬容大度;當著他的面揚言有朝一日定要並駕齊驅,也無嘲弄,而是給予尊重。
雖然,他們也不懂,一個乞兒似的孩童信口誇下的豪語,憑什麼得到衛將軍的重視,但是他們都明白--
這就是大將軍的泱泱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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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些市井小民的預測,皇帝於朝堂上論功行賞,衛少央封為輔國大將軍,外主征戰,內秉國政,位列三公之上,食邑八千戶,加封長平侯。
身為武將,一身尊榮莫過於此,當今太平盛世,是他以血汗所打下來,皇帝寵之信之,仰之賴之,若問放眼朝堂之上誰最尊貴,那麼非衛少央莫屬。
然而,儘管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他身上永遠找不到一絲驕矜跋扈,凌人傲氣,時時自惕自省,禮賢下士,是這樣的氣度,使得皇帝對他偏寵有加。
衛少央,絕對不是個只知打仗的莽勇武將,他懂得尊卑禮儀,有寬厚襟懷,褪下戰袍,他是謙謙君子,行之有度。
這,就是世人眼中對他的評價。
今日,皇帝設宴御花園,一來為他接風洗塵,二來慶功,犒賞勞苦功高的將士們。
皇帝賜酒,不得不喝,衛少央小酌幾杯,不勝酒力。
「衛卿,你醉了。」皇上凝視他略現的少有醉意。
「臣該死,貪杯失態。」
「得了!今夜擺宴本就為慰勞眾將辛勞,大可暢飲尋樂,何罪之有?」
皇帝派遣貼身侍兒、護衛五、六人,一路護送他返回將軍府,那樣的看重與愛護之心,滿朝文武恐怕還找不出第二人。
回到將軍府,由僕人接手伺候事宜,那貼身近侍說了:「衛將軍,皇上對您可真是偏寵了。」
連皇帝的御用侍兒都派來沿路照料,分明不將他當外人了。
「勞煩公公回宮後,代衛某謝過皇上。」
「小的知道,將軍您就好生歇著吧。」宮裡的侍僕、隨從離去後,管家擰了熱巾子替他擦臉。
「將軍,您今晚喝多了。」沒見過將軍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呢。
「是啊。」他向來律己甚嚴,今夜,可說是放縱了。
接過巾子,他睜開眼,揮了揮手。「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管家點頭,像是也習慣了這個不愛人侍候的奇怪將軍。
不一會兒,衛少央坐起,下了床,步履依舊沉穩,清亮眸底醉意全無。
他其實沒有醉,或許說,不足以醉到失態。
推開窗,讓沁涼的夜風吹散些許酒意,想起席間,皇上有意無意的暗示。
「愛卿也二十有八了吧?這般年少英雄,想嫁你的閨女怕是多得要擠破將軍府大門了。」
前年,皇上便已暗示,有意將皇妹九公主下嫁予他。那時,北方戰事告急,他可以拿「社稷長治久安為重,個人小情小愛不足掛念」為由,理所當然辭謝皇恩。
「朕九皇妹亦是天姿國色,才貌雙全……」
而今,皇上二度提起,再推托下去,怕要成了恃寵而驕、不識好歹了。
他不得不佯裝醉態。
不得不。
「不知何等絕世佳人,才攀得上愛卿眼界?」
腦海,依稀又浮現皇上略帶奇惑的問句,他閉上眼。「絕世……佳人嗎?」
他也想知道,她在哪裡?
不是不曉得,自己在眾人眼中,實為異類,權勢、富貴、聲望,樣樣都有了,卻不懂得及時享樂,不上酒樓,不玩歌妓,皇上賞賜過美人數名,全讓他安排出府許配他人,數年來清華自守,究竟,他在等什麼?盼什麼?
不,他沒等什麼,也沒盼什麼。
「我,也曾什麼都沒有。」
正如他那日在長安街上,對男孩說的話,他,曾經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容期盼,至今依然。
「我信你。」
短短三個字,曾經,有個人也這樣對他說過,不嗤笑他的癡心妄想,而是堅定、地如是說。
是那個人,成就了今日的衛少央。
此時此刻,御花園內,依然絲竹歌舞,通宵達旦吧?只是啊……
他歎息。繁華褪盡,他只覺一身寂寥。
一身,無人可慰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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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陞官、封侯之外,皇上的賞賜也相當可觀,各式奇珍古玩、絹帛玉飾一一送進將軍府,擺滿了廳堂。
好不容易,奉旨宣讀的公公念完長長一串的禮單,衛少央接旨謝恩。
瀏覽過滿廳的奇珍異寶,玉如意、龍鳳玦、夜明珠、麒麟古玩、翡翠鴛鴦釵、湘繡蘇繡蜀繡等織工巧致的珍貴絲綢,更別提一斛質地通透、大小均一的珍珠,有多麼難得了。
這全是皇上的賞賜,管家都看傻了眼。
其中,還有一把古劍。他輕輕抽出劍鞘,劍身綻放之光芒清冽如冷泉,燦燦如日陽,劍柄所雕鏤之七星運轉深邃而絕妙,他認出,這是把稀世名劍,吳越五大名劍之一--純鈞。
「寶劍贈英雄!足見皇上對將軍的期許重托啊!」贈寶劍、封為護國首將,不正是要這頂天立地的英雄漢,以手中名劍,護衛國家社稷之安寧嗎?
衛少央輕輕一顫,收劍回鞘,靜默著。
皇上厚恩,他自是懂得,不巧的是,他身邊亦有把吳越名劍--湛盧。
那把劍,通體湛墨,看似無奇,卻是削鐵如泥;看來不帶殺氣,卻又無堅不摧,浩然沉毅。相傳,那是把仁道之劍,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
是那把劍,陪伴著他從沒沒無聞的小小兵卒,到今日赫赫威凜的將軍之位,多少次生死關頭,他含著一口氣,身邊伴著的只有這把湛盧劍;多少個寒寂歲月,他不以為苦,握著手中的劍,他便有熬下去的力量;多少年兵戎生涯,顛沛流離,用一身的傷,一身的血,只為了那句話--寶劍贈英雄。
為了證明,她慧眼識英雄;為了不負,她贈劍的期許。
這是多年來,支撐著他唯一、且不變的信念,以生命去護著,有她的國土。
不負她。
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的。
若有朝一日能再相見,他唯一想問的,只是這麼一句--
小姐,今日的衛少央,可有令你失望?
「將軍?將軍!」連聲的呼喚,將他恍惚游離的思緒喚回,這才聽進管家的請示。「這些該如何處置?」
雖說將軍府戒令森嚴,但放置這些價值連城之物,著實也太招搖了些,何況將軍向來不愛奢華,對府裡的擺設佈置也是一切從簡,這些年來,將軍唯一執著的,應該是植了滿園的梅樹吧!
在老管家看來,將軍在臘月隆冬時,流連於滿園梅樹下,癡眷忘情的模樣,遙勝於收藏奇珍古玩千萬倍。
衛少央聽進了,看著滿室奇珍,而其中又以珠釵玉飾居多,他暗暗苦笑。
皇上就這麼積極暗示他,這將軍府缺了個女主人的事實嗎?泰半的綾羅綢緞、珠釵玉珮,都是用來妝點佳人,他一介男兒哪用得上啊。
走上前去,他在一隻錦盒前停住,執起盒中之物。微風吹來,通體瑩透的玉飾發出清泠聲響,幽沈如流泉。
玉玲瓏嗎?
他聽過這種傳說,真正通曉靈性的玉器所發出的聲音,會是世上最清婉動人的旋律,那是心意相通的男女,才能聽見的玲瓏之音。
玉玲瓏分雌玉、雄玉,拆合各半,其下的吉祥結綴著溫潤珍珠,垂下淡紫色的流蘇。
他胸口彷彿觸動了什麼。「純鈞劍、玉玲瓏留下,其餘的,能變賣就換成賑銀米糧,送去徐州賑災。」
純鈞劍失不得,當中意含付予的護國重托,一如廳門上,皇上揮毫御賜之匾額--「赤膽忠心」;而玉玲瓏--他甩甩頭,打住思緒。
徐州已乾旱三年,不知餓死多少人,與其留下這些無用之物,倒不如賑濟災民,能救多少是多少。
早料著主子會這般處置,老管家亦未表現過多意外之情,頷首承應:「是!小的會盡速辦妥。關於近日不少朝中大臣送來拜帖,並邀您過府一敘,說是要擺宴恭賀將軍大捷歸來,不知將軍如何處置?」
人皆現實,哪個人飛黃騰達,人群就往哪兒靠攏巴結,尤其這幾日,將軍府的門檻都快被那些人給踏平了。
俊朗雙眉蹙了蹙。「全數婉轉辭謝。」
「是!」
將軍府門檻過高,攀望不上嗎?不,或許說,是他們的將軍生性剛直,不擅官場逢迎那套路子。
如此心性,清如明鏡自然是好,只是啊……官場詭譎,那正直性兒,真容得了他生存嗎?老管家不由得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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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衛少央上完早朝回府,稍事梳洗,喝口茶水便又進了書齋,翻閱近日六部上呈的各大事件。
「你這人真是閒不下來。」清脆女音由窗口傳來,他抬眸望去。
女子咬著梨,手肘擱在曲起的左膝上,斜坐窗台之上,以木簪隨意綰上的長髮,落下幾綹迎風飄揚,別有一番灑脫韻致。
「安南將軍,請有點三品官該有的樣子好嗎?別讓人覺得咱們武將都是粗人。」這岳紅綃絕對是我朝開國以來最傳奇的女子,第一個官拜三品的女將軍,第一個帶兵打仗、有謀略、有膽識的女將軍,多年下來,隨著他出生入死,豪情俠義不遜男子,簡直就是木蘭再世。
「呿!」岳紅綃一個躍身,俐落地跳下窗台。「你以為我稀罕?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這兒還留不住我呢!」
「就算不理會官銜,好歹也顧一下女子儀態。今年二十四了吧?老姑娘一個了,看你還怎麼嫁得出去。」連年來的大小戰事,把她的青春都給耽擱了,成日混在男人堆裡比豪爽,以當今世俗標準,有幾個男人敢要?
就算有,怕是她也看不上眼。
「怎麼?良心發現,終於肯娶我了?」丟開梨核,岳紅綃俯近他,笑嘻嘻地問。
衛少央眉都沒給她挑一下,伸出一指將她湊來的臉龐推開,鎮定自若地接續手邊事務。
這話她三天兩頭就會拿出來調笑一番,他已聽得很習慣了。
打十八歲跟在他身邊,岳紅綃什麼苦都吃過,並不因為女子身份而有所寬待,他欣賞她,單單純純只是同袍間的互敬互重,對她,絲毫無法勾起男女間的幽晦情愫。
岳紅綃悶悶地退開,輕斥了聲:「木頭都比你解風情。」
他動作頓了頓,抬眸正視她。「紅綃。」
「干、幹麼?」突然那麼認真地凝視她,恁是平日再大而化之的岳紅綃,也在心儀戀慕了多年的男子的目光下,微微害羞起來。
「好好為自己覓段良緣吧,我知道營隊中幾名少將對你有心,再蹉跎下去,年華都要老去了。」
他、他明知道她為誰而蹉跎,還說這話!岳紅綃氣惱,脫口追問:「你真要攀那株皇室名花?她嬌貴得只消用一成力道就會被你捏碎,捧著怕摔了、含著怕融了,你是要娶來供著當菩薩娘娘嗎?她與你不配!」
「我沒要娶九公主。」
不娶九公主?
她鬆下一口氣,沒要娶就好,除了皇帝老子她搶不過之外,其餘的,她不認為這世上還有誰比她岳紅綃更適合他。
他們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來並肩作戰的情誼、無可替代的過命交情,沒人比她更懂他。他是孤兒,孑然一身,她也是,她能撫慰他的滄桑,最終他若不娶她,還能娶誰呢?
他歎息,婉轉暗示:「紅綃,我們是戰友,是兄妹,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即使不娶公主,也不會。
她的心意,他懂得,旁人也都看得分明,只是誰也沒說破。他若能回報早就回報了,不會等到今日。
「你心裡,在等著誰嗎?」她反問。
他在等誰?「不,沒有。」極迅速地,他脫口而出。他不曾盼過,也不曾等過。
「那不就得了!」他身邊一直沒有人,如果不是在她出現之前,那麼陪他走到最後的那個人,必會是她。
不等他再說什麼,她轉移話題,探頭看了看。「嘖,輔國大將軍,真風光啊!要真一一赴約,你得一路吃到年尾。嘖,我看看,杜尚書、郭侍郎、張廷尉、曹御史……連王丞相都有!你面子真大啊。」
她翻閱桌上的拜帖,逐一念出。
衛少央視線定在其中一處,似在沉思什麼。「工部杜尚書嗎……」
多年相處,默契可不是說假的,岳紅綃察覺他神色有異,輕問:「怎麼了嗎?」
「不,沒事。」看完拜帖,他拉開書房的門喚來管家,低聲詢問、交談數語,而後,只見他說--
「回復杜尚書,就說,衛某依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