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仙 第三卷 風嘯雲聚 第三十六章 中秋月圓,西泠小小
    輪玉盤般的皎月斜掛在天邊,月下的西湖水平靜無波

    方慕南與小青手牽著手相依坐在白堤西端,孤山南麓西湖十景之一的平湖秋月處的閣樓頂上,清冷的月輝下,二人的身下卻沒片點影子,正都是陰神狀態。

    今晚正是八月十五的中秋節,此時是後半夜。方慕南前半夜陪伴著父母在自家別墅的海灘上品茶、吃月餅、欣賞了海上升明月後,後半夜睡下便又出陰神從上海趕到西湖來陪小青看平湖秋月。

    其實他有夢中遁術可用,兩地相隔雖遠,在他陰神來說卻也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可到。這幾日來他雖人在上海,但除了剛到上海的那兩天外,他每晚還都是出陰神回西湖來陪小青。

    西湖秋月之夜,自古公認為良辰美景,充滿了詩情畫意。中秋之夜更是賞月的最佳時節,平湖秋月處也是賞月的絕佳地點。不過遊人賞月多是在前半夜,當此後半夜時光,都早已回去。此時此處卻是幽靜異常,月下只有兩條無影的陰神在此。只是此時明月西沉,卻已過了在此處賞月的最佳時光。

    二人坐在屋脊上,望著明月,小青正向方慕南講述她往日裡所渡過的難忘的中秋佳節。

    ……

    「你知道我開啟靈智,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中秋節是誰陪我渡過的嗎?」小青忽然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是誰?」方慕南只知道絕不會是白娘子,因為白娘子遇到她時,她已能夠化形成人了。

    「你猜啊!」小青有些神秘地笑道:「給你個提示,她是西湖史上的一位名人,歷代文人雅士都曾為她做詩作詞。甚至人們在提到西湖的名人時,有時連白居易跟蘇東坡都會被放到她後面去。」

    一道白堤。一道蘇堤,可說西湖的建設以及出名都跟這唐宋兩大文豪有著深切的關係。方慕南想不到在歷代與西湖有關的名人中。有誰還能夠被排到這兩位前面去。他想了想後,試探猜道:「難道是岳飛!」

    想來想去,他也就覺著這位民族英雄岳武穆能夠有資格排到這兩位前面去。文采或許稍遜,對西湖地貢獻自也不及,但若提到氣節自當排第一。而且這位也是南宋時人,或許某個中秋節在西湖賞月時,就可能身旁腳下的某處草叢裡藏著條剛剛開啟靈智不久地小青蛇,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小青不禁被逗得咯咯直笑。最後才搖頭否認,又提示道:「這個人是女的哦!」

    「女的?」方慕南皺了下眉頭,又再次思索著,與西湖有關的名女人有哪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人。但卻旋又想到什麼,有些不自信地問道:「不會是蘇小小吧?」

    這位中國四大名妓之一的錢塘蘇小小在西湖史的知名度上,確實也夠有資格排在白居易與蘇東坡之前。只是年代卻不對,相差的太遠。

    「正是蘇小小!」小青肯定地點頭笑道。

    還真是,方慕南有些驚訝莫名,想不通地道:「可她是南齊名妓,到南宋時都不知早做鬼多少年了!」

    小青調皮一笑,道:「她正是鬼!」

    「那難怪了!」方慕南有些悻悻然地將驚訝張開的嘴閉上。

    「我化形成人後地第一個中秋節也是她陪我過的,陪伴我渡過中秋節最多的人也是她。她是鬼,我是妖。我們兩人一起在西湖陪伴渡過了有近一百年,直到後來,她才轉世投胎去了。傳說裡都說我跟白素貞是情同姐妹。卻不知我跟蘇小小才是真正相交了多年的好姐妹!」小青有些感歎,目光穿透遮擋視線地建築、山體與樹木遙望向孤山北麓的西泠橋。忽然又轉為期待地道:「不知她今晚會不會來?」

    方慕南奇怪道:「你不是說她已經轉世投胎了嗎?」

    「對呀!」小青笑道:「不過。可能她作為蘇小小的那一世記憶太過深刻,即便轉世投胎忘了前世。可她有時做夢卻是還會夢到。你知道,常人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也是有可能會陰神出竅的。只是他們並不自知,還以為是做夢罷了。我不知道蘇小小經過了多少次轉世,但我自十年前陰神能夠逃脫封印後,這幾年間每逢月圓之夜便曾有幾回見過她的陰神在午夜間的西泠橋頭留連。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不認得我,也不認得她自己,但對她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的西泠橋卻還有著莫名的記憶與熟悉。」

    「那卻不知蘇小小的這一世轉世會是誰?」方慕南有些好奇與感歎。目光也隨之穿透眼前地一切障礙望向了西泠橋畔的蘇小小墓。

    兩人感歎片刻,收回了目光,小青又向方慕南講述她與蘇小小相識相交的過程。

    ……

    「妾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忽然一陣兒清幽空寂地女子歌聲傳來。沒有伴樂的幽幽清唱,響徹在清冷地月輝下。歌聲很美,曲調婉轉,但響在這深夜地西湖,卻只讓人覺著心底一片悚然。

    方慕南聞聲望去,眼前一切遮擋視線的建築、山體、樹木在眼中變作透明,他目光穿透這一切望在了西泠橋上地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女子的窈窕身影,穿著一襲淡紫色的印花衣裙,卻是寬袍大袖的古裝樣式,束髮輕挽,正一邊唱著歌,一邊翩然起舞。月光照耀下,身下卻也不見一點兒影子。

    「鬼?!」這是方慕南心中的第一個閃念。

    「是蘇小小!」他還未來得及多想,身旁的小青卻忽然驚喜一叫,然後便將他牽手拉起,向著西泠橋上飛去。

    「蘇小小,她就是蘇小小!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方慕南心歎一

    次細聞了歌聲,發現蘇小小所唱的便正是她自己所作心歌》:「妾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兩人飄然無聲地飛到近前,方慕南瞧清了蘇小小的樣貌。卻是忍不住腦中轟然一震,「這……這張臉,分明就是喬依的臉呀!難道她就是蘇小小這一世的轉世?」他心中震驚,呆呆地瞧著,卻沒有驚呼出口,任由小青拉著落下。

    兩人落在蘇小小地身邊,蘇小小卻是視若無睹,彷彿根本沒有瞧見他們。只是自顧自地自歌自舞著。方慕南仍在呆著,小青也沒有去叫她,而是忽然輕啟朱唇唱道:「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這是唐人李賀寫蘇小小的詩,並且寫地就是蘇小小的鬼魂形象。方慕南知道這首詩,以前只以為是李賀的想像所作,但通過剛才小青的講述,他才驚聞原來李賀是真見過蘇小小的鬼魂。並且蘇小小還對她說過,最喜歡李賀為她作的這首詩。

    小青唱到此處,蘇小小忽然跟著唱道:「……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油壁車,久相待。冷翠燭。勞光彩。陵下,風吹雨。」

    一曲歌罷,蘇小小目光迷惘地望向小青。問道:「你是誰?你認得我嗎?我是誰?」但她話剛一說罷,身影卻便忽然消散。

    小青輕歎一口氣。有些悵然若失。轉頭去瞧方慕南。卻見他仍愣愣地盯著蘇小小剛才所站之處,不由問道:「喂。你怎麼了,不會是看見絕世美女看傻了吧!」

    方慕南轉過頭來有些苦笑道:「我認識她!」歎了一聲,又道:「或者該說,我認識她這一世的轉世。」

    「真的?!」小青緊抓著他手,激動興奮地道:「快告訴我!」

    「她這一世地名字叫喬依,是杭州電視台一檔節目的外景記者……」方慕南開始講述,並將與喬依相識的過程全都講了一遍。

    「這世界可還真是小呢!」小青聽完後歎了一句,道:「我脫困後,你一定要介紹我跟她認識。……就是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恢復蘇小小那一世的記憶?」

    方慕南沒有接話,因為他不知道有什麼法子,也覺著要讓喬依恢復蘇小小地記憶實在是千難萬難。

    ……

    方慕南陰神歸竅醒來後,仍覺有些不敢相信,想不到喬依竟會是蘇小小的轉世。

    此時是臨近黎明時分,他陰神歸竅後便直接醒來,沒有再睡。因為他忽然想要給蘇小小作副畫,就跟那日知道了小青的身份後想要給小青作畫的心情一樣。都是陰神歸竅後便立即醒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立馬動筆。

    他這次回上海來,畫具也是有帶在福壽玉珮裡的,並且連小青的畫也有帶著。這些日來閒暇有興時,便都在房裡繼續完成。當下便連忙從福壽玉珮裡取出紙筆來,先畫了幅素描底稿。然後接著便是支畫架、蒙畫布,開始作油畫。等到天光大亮,小保姆敲門來叫他吃早飯時,他已將蘇小小的畫基本構圖成形。

    他今天還要回杭州去救小青脫困,停筆後便連畫與畫具都一併又收回福壽玉珮,準備吃過早飯後,便動身回杭州。收拾妥當後,進衛生間洗漱一番下去吃飯。到餐廳時,方宇翔與慕清雅都已在座。

    方宇翔此時的臉色早已沒了憔悴,不但紅潤健康,而且看起來竟還年青了幾歲似的。這卻非是他最近放鬆下來調養得宜,而是方慕南擔心他跟胡雪柔那狐狸精偷情了一段時間傷身失了元氣,因此悄悄在他一杯茶裡溶了一粒補元丹。

    雖然審問胡雪柔時,胡雪柔一再聲稱沒有吸取方宇翔精元,方慕南卻還是認為父親之前之所以那樣憔悴,還是跟這狐狸精大分不開關係。送了父親一料補元丹進補,為免厚此薄彼,方慕南後來卻也暗中送了母親一粒。現在的慕清雅看起來也是更顯年輕了一些,氣色極好。

    昨天唐詩語一家前來拜訪時,她父母瞧見二人變化還特地問他二人用了什麼滋補品。二人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推說可能是公司情況好轉,最近兒子又一直陪著,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飯桌上方慕南沒有向父母提出告辭,直到吃完了飯,跟母親一起送了父親出門上班,方慕南才跟母親單獨說起。慕清雅卻是堅決不同意,只說再多留幾天,等唐詩語要回杭州時再跟她一起回去不遲。反正他回去又沒什麼事,急個什麼勁兒?

    方慕南回去是有大事要做地,只是救小青的事卻無法跟慕清雅明說。他說有事,慕清雅就問他什麼事,說清楚了才肯考慮放他走,不然堅決不同意。方慕南想了半天都找不到什麼好的借口,最後靈機一動,只好推說回去是要跟喬依約會。

    慕清雅一聽以為兒子終於開竅,當下連忙笑著滿口答應。一邊又追問交往細節、進展如何等等,一邊連忙吩咐人去備車,讓自己司機開車送方慕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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