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以來,無數的事實證明了一個道理,悲劇往往發生在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往往一個毫不起眼的疏忽,一個微不足道的紕漏就會成為擊潰整個完善計劃的關鍵節點。
這個用黑紗蒙面的海妖師同樣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當他將寶物抓在手中,忍不住幻想著日後借助這顆寶珠,如何提升修為、突破境界的時候,突然聽到腦後傳來一陣破空之聲。還沉浸在寶物到手的喜悅之中,海妖師的反應有些遲鈍,他沒有閃身躲開,而是回頭張望,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腦袋轉了過去,只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疾若流星,朝他飛了過來。海妖師頓時魂飛九天之外,暗道一聲不好,剛要閃身躲開,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疾飛而至的東西重重的砍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把斧刃上掉了一個角的雙刃斧。
為了盡最大可能的減少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打劫的時候,海妖師刻意的沒有穿什麼防護性的戰甲,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能夠增加防禦的法器、靈器、符菉之類的東西。他的這一決定在絕大部分時候是正確的,然而在此時此刻,無疑是驗證他的決定不正確的時刻。
撇開修真者身上的光環,修真者其實跟世俗人一樣,也是血肉之軀,也會受傷,也會死。龔懷明的這把雙刃斧賣相不佳,但是鋒利度堪比一般的神兵,再加上他先吃了一顆虎力丸,自身氣力暴漲,又是背對著海妖師,悄悄逼近了,遽然出手,暴起傷人,海妖師沒有防備之下,一下子就中招了,慘呼一聲,栽倒在地上,剛剛到手的寶珠拿捏不穩,啪嗒一聲,掉在甲板上。
雙刃斧近一尺寬的斧面有將近三分之一砍進了海妖師的後背,如此重創之下,海妖師登時受了重傷。龔懷明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腳踏在海妖師的後背上,俯身把雙刃斧從海妖師的後背上拔了出來,一蓬熱乎乎的鮮血從創口噴出,噴了龔懷明一臉。
龔懷明連抹都沒抹,掄起斧子,朝著海妖師的脖頸就砍了下去。手起斧落,海妖師屍首兩處,當場斃命。可憐樂極生悲的仙師竟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屈死在一位世俗凡人手中。
那頭青斑電鰩眼見主人斃命,不但沒有衝上前,電擊龔懷明,替主人報仇,反而扭頭就跑,飛了沒多遠,就鑽到了大海之中,一眨眼,就跑的沒影了。
等到龔懷明掄起斧子,要砍海妖師的腦袋的時候,徐仲達才反應過來,他剛要阻止龔懷明下手,海妖師的腦袋就被龔懷明剁了下來。徐仲達的臉刷的就白了,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所有的水手都驚疑不定的看著屍首兩處的海妖師,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們眼中強大無比的海妖師就這樣掛了,連個屁都沒有放,就讓龔懷明剁了腦袋。
龔懷明俯身把海妖師的首級拎了起來,走了幾步,放到了被青斑電鰩電的焦糊的張大海的屍首旁,之後,朝著張大海的屍首磕了幾個響頭,「張大哥,你安心的去吧,我已經替你報仇了。」
默默的禱告了幾句,龔懷明只覺得心底深處泛出一股戰慄和後怕,他剛才出手襲擊海妖師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太多。他決定動手,除了為張大海報仇這個因素之外,更主要的還是擔心海妖師得了寶物之後,會將船上所有人殺了滅口,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龔懷明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依托在海妖師的仁慈之上,他更希望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與其等到海妖師下手的時候,他無力反抗,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趁著海妖師沒有防備的時候,先宰了他。
在皇宮的時候,龔懷明曾經聽李公公跟他講過一個故事,說是前朝一位上將軍,剛猛無儔,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可就是這位將軍,暴打士卒,士卒懷恨在心,趁他喝醉酒的時候,將他的首級砍了下來,投奔敵軍。
龔懷明感覺自己這次襲擊海妖師的過程,與士卒襲殺上將軍的過程有太多的類似之處,一旦被襲殺對像發現,便會陷入到萬劫不復之地。所幸的是士卒成功了,龔懷明也圓滿的完成了自己的計劃,杜絕了可能被海妖師殺人滅口的可能。
縱觀整個襲殺的過程,龔懷明膽大心細是一個原因,然而這個原因只能說是非常次要的因素,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海妖師自己太大意,太自以為是了,警惕心不夠。他哪怕是稍微多那麼一點點認真,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就不會讓龔懷明得手了,而這也是龔懷明後怕不已的原因。像這樣冒著極大的風險,貿然出擊,只可偶爾為之,不能將之奉為圭皋,屢屢以之為標準,每次都這麼幹,那樣的話,龔懷明清楚自己吃虧就在不遠處了。
一道海風吹過,屍首的焦糊味和海妖師的鮮血的腥味混在一起,甲板上瀰漫著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此時,沒有人想著清理一下現場,全都置身於呆傻的狀態之中。
良久,徐仲達第一個清醒了過來,他接連努力了幾次,也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他朝著不遠處的徐虎、徐豹揮了揮手。驚魂初定的徐虎、徐豹兩兄弟連忙過去,把徐仲達攙扶了起來。
徐仲達讓徐虎、徐豹帶著人趕快把甲板上的屍體清理掉,該海葬的海葬,該毀屍滅跡的毀屍滅跡。吩咐完之後,徐仲達把掉落在甲板上的寶珠撿了起來,重新放到錦盒裡,步履沉重的回了船艙。他必須要好好的想一想,應該如何處理龔懷明斬殺海妖師這件事,對徐氏商號來講,這是一件關係到其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個處理不慎,徐氏商號的覆滅就在眼前。
徐仲達回到船艙,屁股還沒有在椅子上坐穩,就聽到甲板上傳來一陣嘈雜聲。徐仲達不由得一驚,疾步衝出船艙,朝著甲板上張望了一眼,入目的都是熟知的人,徐仲達長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不是海妖師的同夥兒找上門了。
徐仲達穩了穩心神,「徐虎,什麼事呀?」
徐虎忙道:「少東家,有幾個兄弟非要看看海妖師是什麼模樣,他們要記住殺死自己兄弟的仇人的面孔,不過龔老弟不讓大家掀開海妖師的面巾,這才爭辯了起來。」
徐仲達腦袋嗡的一聲,差點暈過去。他匆匆幾步,衝了過去,厲聲喊道:「海妖師臉上蒙著的面巾,誰都不准動。你們都不要命了?我們現在只是知道有人殺了我們兄弟,龔老弟殺了這個人,替我們死難的兄弟報了仇。這就足夠了。難道你們非要看清楚仇人的臉,等到將來有一天,有人拿著仇人的畫像,來找的時候,你們再告訴來人,這位海妖師被殺的時候,你們在場嗎?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給這位海妖師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