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館,揚離開去找人。
王穎與明亮他們兩個人一起,對號入座。
孫友良和新來的跟班李偉兩人,跟的是田帥。此時李偉在後台出入的側門外溜躂,而孫友良早已經在座位上了。
明亮的跟班與孫友良說了門外的事情,孫友良不由看王穎。
王穎給了他一個微笑:「揚在公司四五年了。」
這是說相當程度上,揚可以信任。所以孫友良就沒問了,只是畢竟記掛著。
而偏偏揚這一去,幾乎就成了那打了狗的肉包子,好久沒回來;直到燈光亮起,樂團人員即將上台入席的時候,揚才匆匆而來。
明亮他們三個齊齊看揚。
揚身後跟著一個瞧上去三十左右的瓜子臉女人,一襲及膝的深灰藍羊毛裙點綴著一朵鑽石領花,黑色的褲子裹出了腿部流暢的曲線,踏的卻不是高跟鞋,而是登山靴。
她就那麼跟在揚身後,步態悠然閒適,並沒掩飾她的不情不願。
王穎不禁樂了,也沒特意起身,主動向瓜子臉道:「晚上好。」
瓜子臉略偏頭瞥了揚一眼,問王穎:「聽說你想跟我談談。怎麼?」
王穎誠懇回答:「不是什麼家國大事,只是希望能一起享受這場音樂會。」因為心中對混亂並無一般人的那種懼意,王穎的姿態輕鬆從容。
瓜子臉微微無聲一哂,端詳了王穎一眼,矜然道:「不壞的主意。但我的票位置不怎麼樣。」
王穎看了揚一眼,直接一指揚的座位,邀請瓜子臉落座:「這裡怎麼樣?」
瓜子臉卻沒坐下,只是把她的票遞給了揚;揚慢了一拍半,才在瓜子臉的目光下匆促掏出他的票給瓜子臉。
瓜子臉滿意落座,與王穎道:「莉亞。」孫友良忙示意揚坐他身邊李偉的位置——孫李兩人雖然都有田帥給了票,但總要有一個盯著後台,所以李偉不會過來——王穎與揚的票是田帥給的,第一排;而孫友良李偉的票,同樣也是田帥給的,只不過第一排畢竟有限,他們的就在二三排了,在王穎的身後左近。
王穎投桃報李:「你可以叫我勞拉。」
「我怎麼聽說你叫王穎?」
「我想你小時候也不叫莉亞。」
小小的交鋒結束。王穎就像在閒聊,莉亞也不見氣惱,相反她微微失笑。
倒是兩人後面的揚,一動不動坐在那兒,看著沒什麼,其實幾乎沒掏出手帕擦汗。
孫友良對此很好笑,但畢竟不便笑出來,只好轉臉看看入場的聽眾,轉開了注意力。
至於明亮,他有些摸不到這兩個女人的節奏,茫然了下擱開不管了——
音樂會作為一種高雅藝術,在帝國處於快速上升階段。而帝國的制度決定了,除卻樂團及其成員的親友票不提,還有很多演出票,是被單位購買,而後「分下去」的;而不是由愛好者購買。
兩者相加,這場演出的觀眾就……並不全部都那麼捧場。
好在後排的說話的聲響、動作之間椅子的聲響,甚至嗑瓜子吃東西的聲響,影響不到第一排的人。而舞台上的樂團也無暇注意沒有燈光照顧的後方。
王穎悠然享受;不過王穎當初所在的軍事基地,其數據庫是自然科學方面的,音樂上有一些零碎的專輯等,主要是工作人員的休閒用品,但沒有「全球交響樂大全」之類的子數據庫。
所以王穎根本不知道這一晚上拉的什麼——她只是在放鬆地聆聽。
從頭到尾,王穎只認出了四支曲子。而且會知道其中三支,還是因為田帥在家裡練多了,王穎聽熟了的緣故。
剩下的唯一的那一支,是壓軸節目,熱門流行歌曲《年年今日》。當然,寫成了交響譜——這畢竟是新年音樂會,不是歌劇專長,追求一個人人同樂,曲目選擇考慮了聽眾的不同欣賞水平與不同喜好口味。
這支曲子剛起了個頭,指揮便收起了指揮棒,擊掌打著拍子,又不斷招手,示意觀眾們一起來。
指揮看上去熱情洋溢又樂在其中,下面的人很快受到感染。擊掌聲起先還零零落落,不一會兒就像宣紙上的水墨顏料一般,向四周暈染開來。連之前壓根沒有好好聽的人,只要沒提前溜走,此時都有八九成加入了進來。
指揮一邊在舞台明亮的燈光下,向觀眾們高高擊掌,壓著節奏,一邊走去邀請了一位小提琴席內、靠近舞台前緣的女生跳舞。
這是趁興節目,只要舞台與第一排觀眾席之間有些空地,就可以上的節目。遠不是第一次了。
他們轉了幾圈,等到一小節結束,各自分開,指揮擔心節奏越趕越快,回到中間打拍子去了。
女生笑著去邀請了黎衡偉。
而後這一對再次起舞,分開。田帥自然認識那女生,衝她連連擠眉弄眼。樂團裡的人大體都知道同伴們的親友票給了誰,何況同屬小提琴席的。所以女生樂不可支,走向田帥的時候,還故意耽誤了兩三拍,這才伸手相請——
王穎只能說是會跳,田帥卻是舞步流暢。不過六十分加九十分,往往能大於一百五十分,他們兩人今晚也不例外。何況與大多數觀眾不同,王穎穿的並不是家常衣服,而是晚裝。所以當這兩人挽手起舞時,九十分不敢說,八十五總是有的。
田帥正在興頭上,既得意又滿足,驕傲地問王穎:「怎麼樣?」
王穎一半真心,一半拍馬屁,讚美道:「你在台上的時候特別帥」
田帥明明很高興,還要找碴:「我是說音樂聽了有什麼感受沒?」
王穎回味了一下,認真道:「好像洗了個澡。」
田帥差點一腳踩著了王穎:「洗澡?」
王穎點頭:「心情好像洗了個澡」
田帥就露出了「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心靈的洗禮?」
「別說得這麼古板。」王穎苦了下臉,看了一眼田帥的臉色,按下不表,繼續深入回味,「而且是泡泡澡。對著陽台曬太陽的泡泡澡。」
田帥失笑。
王穎挑起眼角瞥田帥:「你剛才那什麼反應,覺得我俗不可耐?」
「哪能呀」田帥飛快否認,「音樂的魅力果然無敵。」
——什麼叫「果然無敵」?誰特別遲鈍了?
所以王穎微笑;待到一小節結束、兩人分開去邀請別人的瞬間,王穎踩了田帥一腳:「還嘴硬少用你的愛好給我打分狹隘」
田帥又不能停下來,回嘴也來不及,只剩怒瞪了一眼王穎,而後努力保持著適當的表情,去邀請下一位女士。
王穎邀請了揚。
揚興致不錯,欣然應邀。何況跳舞而已,就算沒興致,轉兩步又不費什麼,何必拒絕老闆?
但王穎一句話敗壞了揚的好心情:「幫你創造個機會請莉亞,不謝謝我嗎?」
揚的回答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十分感激」
王穎謔然端詳了一下揚,沒說話;直到兩人分開的時候,王穎才道:「說真的,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失態。誰能告訴我,你這是為什麼?為了什麼事,還是為了什麼人?」
揚的表情幾乎要殺人。王穎樂滋滋去邀請下一位。
第二回,王穎邀請了一個她自己看著長相覺得順眼、並且明顯有意向跳舞的英俊男人。
這個男人瞧著二十五左右。兩人轉了幾步,男人開口問王穎:「剛才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嗎?他瞧上去不錯,但遠不及你。」
這點調戲
王穎毫無壓力,當下微笑以對:「你是說衣服?眼力不錯呵。」
——王穎一身晚裝,雖然低調,至少也是限量版。而田帥穿的是樂團的統一禮服,質量一般,入門級的,只能說是合格產品。
沒辦法,在這一點上,樂團的女生更有優惠:她們如果成了首席,無論是「首席裡的首席」,即小提琴的首席,還是單簧管的,都可以自選演出服,一般是華美的、適合舞台的裙裝,反正只要合適就行。因為一個醒目美麗的首席將令整個樂團錦上添花。
然而男生就不行,至少田帥目前所在的學生交響樂團不行。誰讓男式禮服單調呢?在舞台耀眼的燈光下,同樣是黑色禮服,質地上的差異也會引起不同的反光,觀眾很容易發現,這就會破壞樂團的整體感。所以男生只有成了指揮,才可以自選。
然而年輕男人並沒放棄,他看著王穎的眼睛道:「我是說人。」
王穎啞然無語剛好田帥想反擊之前那一踩,帶著女伴轉過來,王穎便趁著她與田帥背向背擦身而過時,一臉無奈道:「那個小傻蛋?」
他們又轉開了。
王穎給出了後面四個更關鍵的字:「是的,沒錯。」
田帥給了王穎警告的一眼。王穎回了田帥一個完美微笑——
他們一行人回酒店的時候,王穎跟田帥一路鬥氣吵嘴,田帥幾乎暴走,而王穎只差沒再踩田帥一腳。
與此同時,楊靜抱著明亮送的蘭花束,兩人並肩而行,間或柔聲細語地交談一兩句,甜蜜得羨煞了一干路人。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都顛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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