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靜瞧見了王穎的神色,大感不妙,倒仰了開去:「你怎麼笑得——笑得這麼奇怪?」
王穎微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
錢楠連連點頭:「很奸詐的樣子。」
王穎卻已經釋然:「那也不算是壞事。」
——能夠有表情、有情緒波動,就是好事!
蔣燕燕老大遠地對著草叢晃晃手電,膽怯道:「太黑了!不會有什麼東西吧?」
王穎隨手抄過離自己最近的手電,起身:「我來給你照明。」說著又找了跟一米來長的樹枝,「順便打草驚蛇。」
黃思慎不確定道:「這會兒還有蛇嗎?」
高靜取了一條牛肉乾吃:「有的吧。夜裡還有十多度呢。」
王穎撥草入林,逕直朝她剛才發現有異的地方走去。
如果是一年前的王穎,決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但現在,這世上能令王穎有所忌憚乃至感到懼怕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是一雙眼睛。眸子裡映著手機與手電的光亮。但不像貓狗的眼睛那樣兒綠瑩瑩黃瑩瑩;另外,眼間距大約在三四厘米之間。
所以,很可能是個人。
這裡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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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穎在預料的位置,看到了一叢兩米長、半米寬的「草」。
王穎微微笑了:「別過來。」
「怎麼啦?」
王穎戳戳那一叢「草」的前方,樹枝叉到了堅硬的圓形物體。王穎用力一戳!那圓形物體動了動,朝上轉了個八九十度,露出一張塗滿了黑綠褐三色油彩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狹長,其餘五官由於偽裝油彩與林子間昏暗的光線,壓根看不清楚。
王穎輕輕一勾唇,樹枝輕輕拍了一記狹長眼的肩膀當作打招呼。狹長眼睇了眼樹枝,無奈又不滿;又抬眼看看王穎,確定王穎沒有尖叫與害怕的意思,肩膀緩緩放鬆了下來一些,沖王穎扯了個鬼臉。
蔣燕燕探頭問:「是什麼東西?」
王穎轉頭跟後面的女生道:「有只大耗子,也不知在這兒多久了。」偷聽六個女生聊天,真是不要臉!還打算接著偷看女生上WC,無恥至極!
那狹長眼估計也是這麼認為的,瞅了下王穎,耷拉下眼皮子,沒吭聲也沒動。因為油彩的關係,瞧不出有沒有臉紅。
余敏奇了:「耗子?死了的?怎麼沒被蛇啊貓啊的吃掉?被耗子藥藥死的,有毒?」
蔣燕燕急了:「不是吧?!」
余敏又好奇:「個子大不大?」
王穎壞壞一樂:「誰知道他怎麼死——」這都還沒死呢!說著樹枝一撥,挑開迷彩布條,看了看肩章:一槓一星,少尉。「唔,已經長大了,個子不小。」
狹長眼忍不住失笑,一口白牙,一邊雙手合十小幅度拜了拜,而後指了指下坡的方向,請王穎離開。
王穎謔然添道:「而且牙口很好。」
狹長眼攥緊拳憋回了笑,狠狠瞪了王穎一記!
王穎輕輕一揚眉,在身體的遮擋下,伸手沖狹長眼搓了搓拇指與食指——拿來!
狹長眼瞪圓了眼!
「爛掉了嗎?」
「是不是已經腐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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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穎笑得更壞了:「怎麼說呢。反正身上全是一條一條的東西——」迷彩布帶跟軍用偽裝油彩!
高靜又拿了一小條牛肉乾,一聽沒胃口了,幾乎尖叫:「蟲子?!」錢楠貨真價實地尖叫了:「蛆?!」
狹長眼微微一抖,翻了一記白眼。
黃思慎噁心得不行,連連擺手:「別說了別說了!」
蔣燕燕忙不迭轉身:「換個地方換個地方!」
王穎衝下坡那邊一指,給了狹長眼一個疑問的表情;狹長眼比了個「零」的手勢。王穎便道:「下坡那邊應該沒有吧。」
「肯定沒有!不然那都什麼概率。」
「穎穎你還幹嘛?」
「我在想,要不要埋掉這隻大耗子——還是把他弄出來?」
狹長眼狠狠瞪王穎!
王穎輕輕冷笑。
狹長眼面色一僵,馬上改成了堆笑。
「那麼噁心的東西,弄出來幹什麼啊?!」
王穎理所當然道:「扔去垃圾桶啊,防止嚇到別人。」一邊又衝狹長眼搓了搓手指頭。
狹長眼強嚥下一口氣,迅速而隱蔽地掏了下口袋,掏出了十五塊錢。
王穎微一撇嘴,縮回手。
狹長眼趕緊又掏了一下,這回變成了二百六十八塊!
王穎當即沖狹長眼比了一記中指!
——辣塊媽媽的!居然藏私!
狹長眼飛快摸出了皮夾,沖王穎打開,還抖了抖——空空如也。全在這裡了!
王穎點點自己褲袋——之前去了小賣部,王穎帶著錢包。
狹長眼看了眼王穎鼓起的迷彩褲口袋,明白了,又掏了一次,無奈攤手給王穎看——這回是個打火機跟大半包煙。煙是威師,部隊裡特供的;打火機倒還行,不是絕大多數軍人用的塑料貨,而是ZIPPO的,黑啞漆款,估計是私人小禮物,還有八成半新。
王穎當即指了指打火機——這個其實對王穎而言,也不值什麼,更無吸引力。但總比二百六十八塊人民幣或者空手而歸的好。
狹長眼慢吞吞看了一眼王穎,彈起打火機。
王穎一把抄到手裡,唇角微微一翹,給了狹長眼「算你識相」的一瞥,回去了。
狹長眼盯著王穎的背影,狠笑了一記,白牙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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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蔣燕燕順利解決了問題,長出一口氣。
六個女生五個被大耗子噁心到了——雖然她們誰都沒見過——所以沒有再呆多久,又聊了幾來分鐘,一起收拾了東西,下坡回營房去了。
王穎走在下山的路上,有一句沒一句應和著大家的聊天,摸出打火機拋了拋,接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一回,心裡頭疑惑。
不是疑惑那個少尉為什麼趴在那兒——無非站崗的暗哨,或者偵察訓練、自己單位裡的對抗小比賽。至於演習,那個不大可能,若是的話,早都拉出去了;而演習中的「軍火庫」、「指揮部」之類,也不會放在有學生軍訓任務的營區。再考慮到那少尉為了保密不惜掏出二百八十六塊錢的賄賂,對抗小比賽的可能性很大。沒準還是晉級賽,事關前途的那種。
王穎疑惑的是……
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勒索一個當兵的?!
難道說,對軍綠色的厭惡已經「愛屋及烏」了?
不等王穎得出結論,她們到了宿舍。
白茉莉一見王穎,立馬道:「王穎,教官讓你去找他。」
王穎不解:「什麼事?」
李婷剛好回來,見狀矜持笑道:「放心,是好事!去了就知道了。」
白茉莉只是個轉口信的,聞言好奇,問李婷:「哎,到底什麼事呀?」
事情好不好,各人立場不同,判斷也隨之不同。而對王穎而言,看到李婷與看到田帥有一種相同的效果。所以王穎沒有再問什麼,向白茉莉點個頭:「謝啦。」直接轉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