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顏 正文 章二百九十七 咳紅
    落了好幾日的雪,終於見了晴天。

    皇宮裡平時蟄伏取暖的鴉雀也紛紛露了頭,剝開厚厚的積雪找些殘剩的果子吃。內侍宮女們見這些扁毛畜生可憐,也撒些米粒餵它們。

    這日得空,燕官兒也帶了小女兒到鸞安殿前的小花庭內玩耍。祁含煙則揣了暖手爐端坐在一旁,面含笑意地看著她們母女倆,心情似乎也很愉快。

    不一會兒,一個年約四旬的嬤嬤上前求見,將婉鵲在錦上園這些日子的情況簡單的稟報了一下,又說她昨日因為染病遷去了公主府。

    笑容漸漸凝聚,祁含煙眼底掃過一抹冷意:「好了,你下去吧,本宮知道了。」

    「奴婢告退。」那嬤嬤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可要繼續看著那婉鵲?」

    揮揮手,祁含煙有些不耐:「罷了,都離開了園子,她還能做什麼?不用管了。」

    嬤嬤得了吩咐,不再吭聲,又朝著燕官兒和小宮女鞠了禮,這才悄悄退下。

    燕官兒自然知道祁含煙的用心,低在女兒耳邊說了什麼,讓她自行過去玩耍,小心不要摔倒。然後又對兩個伺候的宮女示意讓她們迴避,這才走到前方,福了福禮,起唇悄聲道:「娘娘這是何苦呢。宜德公主已經有孕,不日便可知是否能誕下男嗣,到時候若不得,再想法子讓祁家二爺納妾便是。」

    祁含煙冷笑一聲,話語微涼:「燕官兒,你是不知道個中關係。」

    燕官表情疑惑:「還請娘娘明示。」

    起身來,祁含煙看著滿目的銀裝素裹,微微一歎:「祁淵是個情種,曾多次表態不會納妾。許書顏因為有了公主身份,平素裡倒是沒人去打他們小兩口的主意。但本宮身為祁家姑奶奶,又怎能眼看著祁家後嗣單薄,無以為繼呢?趁著許書顏有孕,還有可能尋機塞兩個暖床的人給本宮那癡情的侄子,若等許書顏誕下孩兒,無論男女,他們小兩口的感情定會愈加深。那時候,就算擺個天仙在祁淵面前,他也是不會看一眼的。」

    「原來如此。」燕官兒聽了,心中羨慕,也歎:「公主駙馬鶼鰈情深,娘娘何不看開一些,暫時罷休。若您執意要在他們中間加個人,恐怕將來招致懷恨啊!」

    祁含煙可不會顧及那些,淡淡道:「他們恨本宮一時不為懼,就怕本宮下到黃泉,沒臉面對祁家列祖列宗,咳咳……」

    看到祁含煙一咳嗽,燕官兒臉色當即就變的蒼白無血,趕緊上前來扶住她,掏出繡帕捂在其唇邊。

    一陣猛咳,祁含煙雙腮潮紅,卻並非是健康的潤色,唇上蒼白,卻有一絲猩紅掛在唇角,再一低頭看,那原本青白的繡帕上竟有點點血污,煞是嚇人!

    「娘娘,您咳症已是久久不,如今連番咯血,還是讓太醫再來看看吧。」燕官心中慌亂,幾乎要哭出來了,話音哽咽。

    此時的祁含煙,臉色雖然蒼白無血,眼神卻無比的堅毅倔強,一身大紅繡裝也愈襯得她肌膚透白,猶若冰玉。抬袖輕輕擦拭了唇邊血絲,祁含煙挺直了腰肢,彷彿不願接受自己重病的事實,一字一句地道:「你不用說了,本宮隱疾已有年餘,當年太醫說是憂思皇兒心焦無神,根本無法徹底醫治。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太醫守口如瓶,免得被其他妃嬪知道了心懷奪位之機。本宮死不足惜,還能早日下黃泉與皇兒團聚,只是有些事不能不做完,善後善了才能安心離去。」

    燕官點點頭,卻面含疑惑:「娘娘,玉妃如今貴為貴妃,又誕下皇子,您還愁祁家在宮裡無人可繼麼?」

    低看著指尖握住的那張絹帕,祁含煙語氣趨於平淡:「若不是本宮堅持,就算玉悠誕下一大堆皇子恐怕也無法堪當貴妃之位。宮中后妃環伺,危機重重,林妃雖然只是誕下公主,卻仍然受寵,居於凌坤宮未出。倘若她再有機會懷孕並誕下皇子,玉悠位置憂矣。」

    燕官兒聽了,疑惑頓開,卻顯得很是難受:「可您的身子如此,又不讓太醫醫治,奴婢害怕……」

    「放心吧,一時半會兒本宮還死不了。」祁含煙勉強一笑,伸手搭在燕官的肩頭:「而且,本宮還要依靠這皇后之位將林妃鬥垮,了無牽掛之後再赴黃泉。」

    淚珠已經滾落,燕官兒抽泣著道:「那娘娘為何還操心錦上園之事,不如放手吧,這樣心境也輕鬆些。」

    擺手,感覺寒風夾著冷意拂面而來,祁含煙閉上眼,半晌之後復又睜眼:「錦上園的事兒本宮也放不下。祁淵固執驕傲,許書顏冷靜隱慧,現在的祁家差的無非是更多的男嗣,這才能壯大家生。所以,園子裡的事兒本宮不得不插手干預。」

    此番密談之後,祁含煙也恐身體漸衰,力有不怠,不能再任由林妃繼續做大,果斷地出手連連害其在皇帝面前失德失行。這些雖是小事兒,皇帝卻已經心有芥蒂,先讓林妃搬離凌坤宮,之後又連續一月未曾召林妃侍寢。

    祁含煙看的時機已到,順帶一連處理了幾個平時在林妃身邊小人得志的妃嬪,一時間,後宮之中人心惶惶,皆道皇后心狠手辣,不知為何要頻頻難於各宮。真正的理由,卻只有這一方鸞安殿中的兩人才知道罷了。但皇帝卻絲毫不覺,只認為祁含煙這些時日以來變得溫柔了不少,將後宮治理的井井有條,也鮮少有人來煩自己,不覺對其也緩和了許多。

    緩和了與皇帝的關係,祁玉悠又母憑子貴,祁家在後宮的勢力已然穩固,祁含煙的咳症,卻越來越嚴重,甚至夜裡也會咳醒,錦帕幾乎被染了全紅。

    身體的衰弱卻擋不住祁含煙固執的念頭,她認為皇朝後宮之事已然成為定數,祁家還能再風光兩世,自己進宮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如此,就只剩下如何讓祁淵點頭納妾,為祁家多多開枝散葉的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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