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顏 正文 章五十六 一覽(二)
    話說許書顏與若琳在一覽閣把茶清談,聽得一聲門響,竟是祁淵也來了此處。不僅如此,門邊閃過一襲青袍,又是一人露出身形,正是若琳讓許書顏去尋求幫助的那個畫樓公子。

    一個祁淵已經夠讓許書顏覺得難受了,又來個畫樓公子。想起自己昨夜被欺,他明明知道祁淵不會對自己好商量,卻偏偏沒有過問一句,書顏心中滋味難辨,原本心中存留的好感也去了幾分,如今見面,說實話,與其對著罪魁禍首祁淵,還不如對著讓自己覺得心涼的畫樓公子來的尷尬。

    「你們倆倒是來的巧。」看著三人各異的表情,祁淵冷峻,畫樓啞然,書顏尷尬中又夾帶著怒氣和哀怨,若琳只好上前打了個圓場:「先前我還讓書顏去尋畫樓公子呢,如今正好來了,就不用專程去水閣了」說罷轉身拉了許書顏過去畫樓身邊:「公子既然來了,你還不趕緊問,若是耽誤了女紅的時間,豈不虧大!」似是在提醒她,若琳還從後面輕輕推了推許書顏的後背,將她湊送到畫樓公子的面前。

    聽若琳說許書顏又有事情要找畫樓,祁淵臉色僵硬,卻並未出言呵斥什麼,只是蹙著眉渡步到矮几邊上,見若琳座位對面熱著一盞茶,問也不問就一口灌了進去。

    「呀,二爺您怎麼拿了杯子就牛飲呢!」若琳哭笑不得,上前奪過茶盞,嘖嘖歎道:「這可是四姑娘喝了的,您這樣,豈不是不合禮數!」

    「噗——」地一聲,祁淵頗為誇張的噴了一口茶水出來,胸前也被染了幾滴,看起來很是狼狽,一手將茶盞往桌上一丟:「平時除了爺,還有誰會來,怎麼料到你堂堂御廚竟給個小姑娘奉茶!」說吧還狠狠瞪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若琳,自顧重新取了個杯盞過來斟茶。

    也不知道若琳是否故意喊的那樣大聲,聽得祁淵竟拿了自己的杯子飲茶,許書顏也是面色一僵,彷彿吞了個蒼蠅一般覺得難受無比。當著畫樓公子的面,也只好佯裝沒聽見似的,沖其欠了欠身子:「公子,書顏有事相問,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邊請。」畫樓自然明白為何許書顏對自己態度淡漠,可有些事情卻是無法用言語來解釋的。心頭雖然這樣想,原本清明無染的眼神如今卻多了一絲顧慮在裡面,怕是旁人也能察覺出來他的異樣吧。

    一覽閣內,若琳與祁淵對坐飲茶,樓外,許書顏與畫樓相對而立,靜默無聲。

    祁淵斜靠在牆邊,手裡捏了若琳新給自己倒的茶,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從半開的排門往外瞧去,可看著二人就那樣默然對立,比他們親暱作畫還讓人覺著不妥,眉頭逐漸皺攏,心頭也越來越焦躁。

    看出祁淵心不在焉。若琳唇角揚起。一抹笑意難掩:「我說二爺。您若是沒存這心思與姐姐我喫茶。那就早早離開便罷。何須身在此。心在外呢?」

    「姐姐?您可是山西喬家地姑奶奶。今後若是玉晴真抬了過去。爺不是還得同樣稱呼您一聲表姑奶奶!」祁淵悶哼了一聲。看來對玉晴投湖之事心中還未放開。

    若琳眼神躲閃。似乎不願提起山西本家之事。岔開話問:「別說那些。你前兒個夜裡到我那兒討茶喝。說了許多四姑娘地壞話。如今我看她又和畫樓有些彆扭地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祁淵更是不願提起那一夜之事。趕忙扭頭望著外面:「表姑奶奶。你說許書顏找畫樓到底什麼事兒?他們兩人都出去好一會兒了。怎麼也不說話?」

    「我倒是知道書顏找畫樓做什麼。不過……」若琳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取了茶盞潤口。徐徐動作間就是不肯接話下去。

    「若琳。要是許書顏打了畫樓地主意。又或者畫樓對其存有什麼心思。這對祁家來說未必是好事兒。您就不要賣關子了。趕快告訴我!」祁淵看出若琳有意不說。冷著臉將心中所想一一說了出來。

    「也不知二爺是真為畫樓著想,還是只想曉得書顏為何單單尋了畫樓說事兒。」若琳搖了搖頭,看祁淵裝模作樣的腔調就覺著好笑,但也忍住了,吃下半盞茶才將適才許書顏前來此處尋找繡品花樣的事兒告訴了他。

    祁淵聽完,眉頭才漸漸展開了些,悶哼一聲:「我說這幾日那些表姑娘都悶在屋裡幹什麼,怕又是為了給三姑奶奶送荷包進去!一個個兒的,怎麼就那樣貪圖榮華富貴!」說罷又是一杯豪飲下肚,惹得對面若琳忍不住又埋怨了起來:「這可是前日裡御賜的貢茶,也只有這一覽閣能喝著了,你怎麼如此牛飲呢,簡直是暴殄天物,可惜了我這好茶。」

    「等得宮裡夜宴的時候我再幫你討些回來,省的如此小氣,讓別人看了以為我們祁家薄帶您若琳姑姑。」祁淵臉上終於露出了絲笑意,只是注意力還是放在門外二人的身上,和若琳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話,眼神始終禁不住會往外飄去。若琳也只當沒看見,心中暗自笑話著祁淵,嘴上卻只挑了些輕鬆有趣的話題出來逗著祁淵。

    話說畫樓和許書顏立在一覽閣外的綠茵茸草之上,臨近黃昏,倒是偶爾有一兩隻昏鴉鳴叫而過,惹得氣氛頗有些壓抑的味道,讓對面的兩人不知誰該先說話的好。

    片刻過後,還是畫樓開了口:「若琳說你有事要問我,四姑娘,時候不早了,若真是要緊的,還請快些問吧。」

    許書顏側眼看了看他,絲毫尋不到半點愧疚之色,心中愈加涼了,淡淡道:「若琳姐姐說公子曾經畫過百草丹妍圖,我想問問您可知道海棠花兒的果實,就是紅海子的模樣。若方便,請勾勒一副圖樣給我。」

    「紅海子?」畫樓似乎在搜尋著記憶,好半晌才緩緩點頭:「若我沒記錯,紅海子通身顏色鮮紅,間隔著會有淡黃的斑紋,遠看渾圓,近看略呈長形。約莫指母肚大小,頂上有個蒂,下面略微收一些……走吧,我會水閣為你描繪一幅圖樣出來,你應該就能清楚了。」

    「多謝公子,您說的如此詳細,不需要再描畫了。」朝著畫樓公子施了一禮,許書顏道了「告辭」便想自顧而去。

    「書顏」下意識地喚出聲,畫樓公子卻有些後悔了。

    「公子還有什麼要說的麼?」許書顏抬起雙眼瞧著他,發現對方眼中隱過的一絲愧疚,心中希冀著或許他只是被祁淵主子的身份給嚇了,或者是祁淵威脅了他才沒能跟上樓去,不由得放軟了表情,等待他說出一個理由來。

    「沒什麼,若你繡的時候想不出,隨時來尋我便好。」頓了半晌,畫樓卻只言其他。

    一抹失望的神色轉瞬即逝,許書顏照例在面上掛起一副溫然矜持的表情,淡淡朝他福了福:「勞煩公子給若琳姐姐說一聲我走了。」說罷驀然轉身,冉冉而去。

    看著許書顏背影漸漸遠去,畫樓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黯淡,一貫溫潤清朗的眉眼也浮起了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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